楚秦一鶴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13章 行氣之法,長平長平,楚秦一鶴,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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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祿到堂,侍郎抬上鼎簋,歌舞曲調一變再變,但須賈完全沒有感覺。忽然,他的耳邊清靜了,歌舞、音樂都停了下來。他看見張祿站在他的面前。須賈大腦一片空白,幾乎本能地於座中行禮道:“謹見張相!”
張祿戲謔地笑道:“咦!豈魏中大夫乎!大夫之食安在?”
兩名侍郎抬過來一張案几,上面盛放的不是鼎簋,而是一堆斫得很細的草料,還拌了些黑豆,就放在須賈面前。須賈血往上撞,正要抗議,卻被身邊的兩名刑徒揪住胳膊,反背過來,一壓,把須賈的頭按進細草中。草的確斫得很細,頭一進去,口鼻全都被糊住,呼吸都有些困難了,自然什麼話也說不出聲來。只聽得張祿厲聲喝道:“須賈,汝知罪否!”
兩名刑徒稍稍鬆開須賈,須賈滿頭滿臉全是草料,雙眼通紅,說不出話來。
張祿惡狠狠地指著須賈道:“汝但其次,魏齊其首也。歸乃為我告魏王,急持魏齊頭來!不然者,我且屠大梁。”揮一揮手,讓那兩名刑徒將須賈架出殿去,扔到地上。自己回到階上,笑容可掬地對眾賓客道:”魏叵耐,早晚必滅之!今乃與其約也!“
一名商人有些不知高低地出聲問道:”魏何以獲罪於秦?“
張祿死死地盯著那名商人,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獲罪於秦,猶可禱也;獲罪於天,無可禱也!“嚇得那名商人渾身篩糠,遍體汗出。
當張祿衝著須賈大發雷霆,兩名刑徒十分暴力地對待須賈時,楚太子神情緊張地觀望著;隨後他有些驚恐地望向黃歇,卻發現黃歇正好像看戲似地點頭微笑。這兩人的位置十分靠近張祿的主座,位於全部使臣的最上方,離階下有很長的距離。太子又望望有資格坐在殿內的齊國使臣,那名使臣似乎若有所思,表情是困惑而不是緊張。坐在門邊往下的應該都是各國行商,他們往往打著使臣的名義前來秦國交易,其實除了會說兩國友好外,並不會傳遞更多資訊;當然,秦臣可以從他們那裡獲得很多訊息,所以也睜隻眼閉隻眼地含糊應付。這些行商表情不一,多數被眼前這一幕嚇著,有些呆若木雞;有些則顯著不知所措,低頭不敢抬起;少數人則緊緊盯著張祿的一舉一動,神情裡帶著玩味的意思。黃歇見太子四下觀望,向他投來讚許的目光。
隨後就看到張祿佝僂著背,走進殿內。沒有人敢輕視這位彎腰駝背、面顯老態的人,他的眉眼之中自有一種生殺予奪的威勢。只見他邊走邊道:”魏獲罪於天,無可禱也!“然後他似乎隨意地走到一名衛商的旁邊,道:”非濮陽之衛也,乃梁之魏也!魏先獻西河,再獻河東,復獻安邑,必也獻大梁!“張祿說得慷慨激昂,座中的使臣們不知是該叫好,還是該哭,一個個保持著沉默。
張祿又走到一名韓商面前,道:”秦出伐魏,必也過韓,願韓通之!“
韓商不敢應答,道:”臣當報於王也。“
張祿道:”吾觀韓王必允!安國君之拜爵也,韓未之賀;太子之喪也,韓無致哀;是將舉國而背秦乎?韓境斷而為三,吾擊韓也,蓋在一念間耳!“
韓商嚇得面無人色,瑟瑟發抖,不敢仰視。
張祿道:”安國君之拜爵也,諸侯盡賀;太子之喪也,諸侯皆哀,禮也。惟三晉而不知,欺吾秦之甚也!今有趙使否?“
座中的趙國商人早已嚇得渾身汗出,哪裡敢應聲。旁邊的商人指道:”趙商在此!“
張祿走過去道:”汝可告趙王:吾旦夕必伐之!“
趙商不敢抬頭,垂首道:”喏!“
張祿走到殿門邊,指著楚太子的席位道:”秦與楚,天下之大國也。秦楚連橫,天下孰能御之!“又指著齊國使臣道:”齊雖弱,以秦楚為盟,孰能滅之!“
齊使於座中舉杯道:”齊王謹為秦王壽!齊王有言,昔齊得罪天下,諸侯共伐,齊深荷其罪,無可禱也。秦為盟首,而先入齊,然無齊土入於秦,齊懷德焉。齊地為燕所擊,所餘者惟二城。賴祖先之德,而乃復之得七十餘城;其餘未復者,齊亦志之,不敢忘也。“
黃歇道:”齊為五國所伐,惟楚能救。齊曾無一語相德,而志淮上之土,不亦誤乎!“
齊使道:”淖齒之援齊也,虐殺先王,而身死國門,為天下笑。乘齊之危,而取淮北,此齊人志之而未敢失也。“
張祿道:”楚領淮北,齊復舊土,亦各得其所。願二子勿念舊惡,當思同盟之義,永結邦好!“黃歇和齊使才不再說話。
楚太子一起等到回到自己的宮中,才找到機會問黃歇道:“張相今日何意?”
黃歇微笑道:“但服魏耳!若魏齊出奔,則魏服矣,三晉破矣!”
楚太子道:“誠若是,則將奈何?”
黃歇道:“臣奉王命,令楚十年不戰。而今七載矣!但得秦向晉三歲,楚必強也,太子當歸矣!”
楚太子聞言一驚,若有所思地望向後宮。王女和兒子都在後宅,他甚至可想像出來王女望著奶孃懷中的孩子,臉上的那副滿足。自己其實何嘗不是如此!他有時甚至想,如果自己一輩子就住在秦國,把王位讓給別人如何?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自己就是楚國,楚國就是自己,這是他從出生那天起就脫不開的責任,一直到死都放不下,因為他還要為楚國生養一個未來的國君,培養他成長為合格的楚王!——而他自己還不知道算不算合格。
下午,秦王派侍郎傳教,太后思念太子,太子可至甘泉宮問安!太子不敢怠慢,立即告知了王女,王女和奶孃抱著孩子,同坐一乘安車,太子、黃歇、太子傅和隨從在車旁護衛,一行人出了楚宮,往甘泉宮而來。
甘泉宮的女官得到報告後,將太子、公主和孩子引到後宮,太子在那裡意外發現穰侯和華陽君也在。
太后半臥在三層草蓆上,墊著厚厚的衾被,帷幔都已撤去。穰侯和華陽君則坐在席尾。
太子和王女抱著孩子,在殿門邊伏拜行禮。太后抬一抬手,穰侯站起來,走到跟前,對太子和王女道:“不必大禮,可近席前,令太后弄兒。”
兩人抱著孩子,湊到席前。太后指了指席子,兩人把孩子放在太后的席上。太后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伸手逗弄著小嬰兒。王女道:“駒兒拜見太后!”太后越發笑得開心了。她用帶著痰喘的聲音道:“穰侯其告之!”
穰侯道:“秦王女自適楚太子,能盡婦德,穰侯嘉之,願獻穰地五百戶,為公主湯沐!”
太后小聲道:“公主之封,旦夕即至。吾兒勿念!”
太子和王女均伏拜於地,道:“謝太后,謝穰侯!”
太后又指指華陽君,道:“彼亦有獻!”
華陽君見太后艱於言談,便也解釋道:“吾觀楚王女之侍安國君也,亦能盡婦德,乃歸華陽五百戶,為夫人湯沐!”
太后亦道:“夫人之封,亦俟之旦夕矣!吾之念者,惟在汝二女,今有君侯相扶,吾心其安!”
穰侯和華陽君道:“臣等之府邸將備,當出歸封矣。願太后善養貴體……”
太后道:“命將不久矣。二子勿得為念。穰侯練氣,得其人否?”
穰侯道:“司馬門下蓋聶,天資獨出,今得其傳矣!”
太后道:“蓋聶其人若何?”
穰侯道:“其與他事或無能,而言武事,無不精!”
太后道:“若得任鄙、烏獲、孟說同時,亦一時之雄也。”
穰侯則抱起孩子,道:“若論天資,皆不及駒兒矣!”眾人皆笑。穰侯從懷中取出一塊竹簡,交給太子,道:“此行氣之訣也。汝當志之,以授汝子。”
太子接過看時,上面寫著:“行氣,深則蓄,蓄則伸,伸則下,下則定,定則固,固則萌,萌則長,長則退,退則天。天幾舂在上;地幾舂在下。順則生;逆則死。”太子伏拜道:“穰侯所賜,德何深也!”
穰侯道:“吾之生也,出將入相,皆無足貴也。所貴者,惟在此耳!願藏之勿洩。”
太子和王女皆道:“謹喏!”
三位老人逗弄了半天小兒,與兩個年青人談論了一番天高地闊的事。太后神情高興,但明顯氣息衰微。穰侯要太后按行氣功夫吐納,太后道:“少時猶未之也,老時何為!”華陽君身體欠佳已經多年,只有穰侯,雖然年邁,身體猶健,兩個年輕人看了都羨慕不已。吃過晚餐,各自歸家。
春耕時節,各國都有自己的開耕儀式,稱為“耕耤”。依農時不同,有在立秦、二月二、春分、上巳等日子舉辦。秦國由天官觀測天象而定,每年日子不定,但也前後不差幾天。這一天,秦王要在自己的“籍田”中執耒耕地,以示春耕來臨。
太子拜見太后之後不幾天,就是開耕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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