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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毓卿問道:“去哪裡?”

盛歸心說道:“去青州,我現在有能力保護好你了。”

章毓卿看著他,臉上掛著微笑,卻搖著頭。

“月明!”盛歸心急了。

章毓卿長嘆了一聲,“我們能走到哪裡去?天下確實很大,但我躲到青州就萬事大吉了嗎?”

“一切有我。”盛歸心低聲說道。

章毓卿還是搖頭,喃喃說道:“如果是以前,我願意跟你去任何地方,但現在我不想走了。”

盛歸心臉色沉了下來,“因為那個陸惟?”

章毓卿依舊搖頭,“不關他的事。”

陸惟不是她丈夫,兩個人都是被命運擺佈的犧牲品。

“那為什麼不願意跟我走?”盛歸心逼近一步問道。

章毓卿直視著盛歸心,眼裡閃著仇恨森寒的光,睫毛被淚水浸透而格外濃黑,掩藏在內心深處十多年的情緒終於控制不住,在失而復得的親人跟前衝破了隱忍壓抑的囚籠,毫不掩飾的展露了出來。

“因為我想報仇。”章毓卿一字一句的咬牙說道,“我要殺光仇人,他們一個都別想逃!不然,我就是死了化成厲鬼,我都不會安寧!為了復仇,我什麼都可以做,多長時間都可以等!”

盛歸心看著她,眼裡滿是心痛。

“報仇的事有我。”盛歸心說道,他希望章毓卿依然還是大山中那個天天衝他微笑的甜美姑娘,不要被仇恨擺佈人生。

章毓卿眼裡盛滿了濃烈的恨意,“歸心,我恨死他們了!我做夢想的都是怎麼一片片剮了他們!他們奪走了我的一切,殺了我的親人,他們把我毀了!”

盛歸心摟住了她,眼淚落到了章毓卿的頭髮上。

“我要殺光他們!我要毀了他們的一切!我要他們體會比地獄更可怕的東西!”章毓卿用力的揪住盛歸心的衣襟,流著眼淚說道,“我這一世,縱然是搭上自己的命,我也要殺了他們!”

嫁給一個註定要跟章毓瑩勾搭成奸的陸惟算得了什麼?

只要陸惟願意讓她掌權,願意讓她去賺銀子,她就願意繼續待在陸惟身邊。

她不會走的,寶川這個地方山高皇帝遠,能躲開皇帝的耳目,源源不斷的提供銀錢。

章毓卿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方才激動難以抑制的情緒,問道:“你來寶川幹什麼?”

盛歸心微笑看著她,將她一縷被眼淚浸溼而粘在臉上的頭髮別到了耳後,“我聽說有人賣精製鹽,還有生鐵,便想跟過來看看,看是哪位有能耐的聰明大老闆,能不能結交一下,讓她直接把鹽鐵賣給我。”

章毓卿忍不住笑了,長長幽黑的睫毛上還沾著晶瑩的淚珠,驕傲的說道:“自然是我這個有能耐的聰明大老闆!”

她要以寶川為起點,一點點的挖斷這個王朝的根基!

泰昌帝想要子子孫孫坐在龍椅上,享受萬代的榮華富貴,做夢去吧!還有章夫人,王大力,每個在她復仇名單上的人都別想逃!

章毓卿去書架拿出一個卷軸,展開之後赫然是一副詳盡的大夏坤輿圖。

“寶川在西北,青州在東部,南方現在有紅蓮教。”章毓卿指著地圖,最北邊幽州多森林,荒蠻落後,西南的益州多高山峻嶺,蠻族聚集,都是民少州貧,實力弱小,不值一提,“你拿下青州,聯合南方紅蓮教,我這邊拿下涼州,便能對京城形成包圍之勢。”

到時候泰昌帝以及他背後的皇族,就是甕中的鱉。

“陸惟是皇室子孫,他不可信。”盛歸心嚴肅的說道,“你在他身邊不安全,哪天他發現你的身份,會對你起殺心。”

章毓卿微微一笑,譏諷的說道:“是會起殺心。”

盛歸心陡然變了臉色。

未等他開口,章毓卿截住了他的話,“但不是現在。”

“你回青州,整頓兵馬,想辦法搭上紅蓮教。”章毓卿抓緊了盛歸心的手,幽黑的眼瞳死死的盯著他,“錢和兵器由我供應,要多少,有多少!”

盛歸心震驚的搖頭,“若是陸惟發現……”

太危險了!

“陸惟現在不會跟我翻臉。”章毓卿目光森寒,透著刻骨的恨意,“他們殺了父親,還砍了父親的頭顱裝進盒子裡帶進京!我不能放過他們,永遠不能!”

養她長大的父親死無全屍,至今頭顱和身體分離,每每想起來,都叫她心痛難耐,抑制不住仇恨的怒火。

哪怕是搭上她的命,她也要復仇。

“你為何要殺青州刺史?為何要在青州落草?難道不是為了給父親報仇?”章毓卿反問道。

盛歸心默然,良久說道:“當時我以為你和父親都死了,萬念俱灰,只想在死前多殺幾個仇人。”

所幸他命大,活到了現在,成了青州的綠林老大。

然而最大的仇人依然高居廟堂之上,在重重禁衛軍的保衛之中,讓他日夜煎熬,寢食難安。

他想殺進京城,取仇人狗命,難如登天。

章毓卿將坤輿圖放了回去,微笑看著盛歸心,少年一如她記憶中的模樣。

“你我都還活著,真好。”章毓卿眼中閃著淚光。

盛歸心也笑了,透著淒涼酸楚,活著是活著,飽受仇恨的煎熬。

“我以前想過,若是走到和陸惟翻臉之日,我該如何自保。現在有你,我心裡就有了底。”章毓卿鄭重說道,“你等著我,我一定會離開這裡的。”

到時候她要送給陸惟一份大禮,好好恭賀他跟章毓瑩。

盛歸心知道她自小心性堅忍,打定了主意絕不更改,還是忍不住問道:“真的不跟我走嗎?”

章毓卿緩緩搖頭。

盛歸心從懷裡掏出了一個東西,放到了章毓卿手裡。

是個曬乾的小葫蘆,半個巴掌大小,輕飄飄的。

“秋天的時候,我回了趟家。”盛歸心說道。

章毓卿睜大了眼睛,手中的葫蘆頓時有千鈞之重,眼眶酸楚,“是父親種下的葫蘆?”

朝廷的鷹犬殺了她的養父之後,放火燒了他們的家。

盛歸心說道:“家裡什麼都沒有了,唯有這棵被燒了一半的葫蘆竟然還活著,攀爬在廢墟上,結了一顆小葫蘆。”

章毓卿將葫蘆緊緊的握進了手心。

這是養父留下的唯一念想了。

就在此時,外面突然傳來了王春娘尖銳到變調的聲音,“大人,您怎麼過來了!”

章毓卿猛然一驚,和盛歸心對視了一眼,還未來得及說話,房門的厚重布簾就已經被掀開了。

陸惟和方芩一前一後的進了屋子。

看到屋裡還有一個身量高挑的年輕男子,陸惟眼神銳利的掃了一眼。

方芩眼尖的看到章毓卿在看到陸惟的那一瞬間,迅速將手藏到了身後,依稀能看到掌心中有一個棕黃色的東西露出了頭。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已經十分不妥了,況且章毓卿這遮掩的動作相當耐人尋味。

方芩不動聲色的垂下了眼眸。

陸惟看向了章毓卿。

章毓卿面上一派淡然,實則心跳如鼓,“你怎麼過來了?”

陸惟在外人面前不欲多言,冷淡的問道:“這位是?”

“是何琦一個師弟薦來的,有兩年走鏢的經驗。”章毓卿說道,“想來這裡找個差事。”

陸惟沒有再吭聲,又瞟了眼這人。

高大英俊,身體結實,一看就是練家子,且眼神澄明犀利,態度不卑不亢,氣質非凡,不像池中之物。

“這位就是都司大人。”章毓卿對盛歸心說道。

盛歸心抱拳拱手,微微垂下了頭,將眼中差點抑制不住的嫉妒和憤怒藏了起來。

陸惟略略頷首。

“你先下去吧!”章毓卿對盛歸心說道,“既然你誠心要來,又有大五兄弟作保,就先跟著何琦大哥吧,讓他安排你。”

盛歸心低聲應道:“是。”便轉身走了出去。

陸惟回頭看去,那年輕漢子脊背挺直,步履行走帶風。

門簾掀開後,帶入一陣冷風,年輕漢子消失在厚重的門簾之後。

陸惟將手中沉甸甸的包裹放到了案上,對章毓卿說道:“母親送了點心過來,我順路帶給你。”

方芩面無表情,他跟著陸惟“順路”多跑了好幾十里路,巴巴的從軍營送過來。

就不能坦白承認是特意送過來,討好她的嗎?

“京城的點心嗎?”章毓卿笑道,“多謝郡主了。”

端淑郡主人在京城,心裡記掛著千里之遙的寶貝兒子,隔三差五的送吃的用的過來,別說陸惟現在天天待在軍營裡,跟那群糙漢們同吃同睡,就是以前,陸惟也不喜歡吃這些精緻甜膩的點心。

是以都填進了章毓卿和王春孃的肚子裡。

“還有一事。”陸惟看到章毓卿笑容,先前對房間裡和章毓卿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漢子的那點疑惑統統都飛到九霄雲之外了。

恍惚中,他覺得好像章毓卿以前從未對他笑這麼甜過。

陸惟的一顆心又咚咚跳了起來。

這是不是說明,章毓卿已經開始接納他了?

章毓卿端著一張熱情甜美的笑臉,等了半天,見陸惟只是看著她不說話,心裡愈發的緊張了,藏在背後的手握的緊緊的,忍不住問道:“什麼事?”

陸惟:今天總覺得怪怪的,看啥都帶點綠。

方芩:哇,公子,是你頭上在放綠光啊!

章毓卿:哦豁,嚇死我了,還以為要翻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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