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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月華直指的洞照向了南疆的天地之間,便像是來時的玄妙感觸一樣,待得相互道別之後,楚維陽幾乎僅只是一步躍出,再立身的時候,便已經懸在了淨照齋的山門上空。

說來也是湊巧,待得楚維陽偏頭看去的時候,正見到第五磬凌空橫渡飛遁的身形抵至此間。

瞧見那一束月華垂落的頃刻,第五磬先是大驚,繼而瞧見了楚維陽的身形顯照之後,更是復又大喜。

如是一驚一喜之間,第五磬更是生生繃住了一切的神情面容的變化,以最是恭謹的姿態,隔空之間朝著那月華的源頭處遙遙一拜。

而仔細看去時,遠天之際的月華禪師,其目光早已經不再落向此間,順著禪師的目光看去,那真正的月華洪流尚還在不斷地朝著東土的虛無裂痕之中瘋狂的灌湧而去。

此刻,當那種在刀尖上起舞之後的心有餘悸的感覺也緩緩地消逝去之後,楚維陽這才一點點的真切感受到天地之間的明晰變化。

海量的靈韻在被抽取的變化。

而也直至這一刻,諸修方才後知後覺的感受到,那天地一隅的驚變,竟然已經真個將“餘威”波及到了整個天地間。

而且很重要的一點在於,此刻楚維陽有著這樣感觸的地方,是在淨照齋的山門之中,是真正的靈秀之地所在。

可這樣聖地大教級數的山門,都已經能夠明晰的感受到靈韻的衰頹本身,那些尋常的山野之間,微末修士所暫時寄居的荒蕪洞府之中的變化,便可想而知了。

“多事之秋矣。”

如此含混的感慨著,霎時間,楚維陽與第五磬的身形相繼下降,進而倏忽間化作一道靈光,並且在楚維陽的牽引下,齊皆遁入道人暫居的道宮之內。

那些無上禁制與淨照齋的護山大陣仍舊在開啟著。

但是這頃刻間,哪怕未曾感受到月華禪師隔空觀照的神韻,相繼的淡薄的血色靈光與楚維陽的須彌霧靄盡皆在顯照的頃刻間,將整座道宮囊括在其中。

也正是伴隨著這樣手段的施展,很快,楚維陽的面容便從原本的平和變成了凝重。

“師兄,南疆的輿圖要儘快給我了,或是兩三日,或是四五日,貧道便要主動雲遊南疆,觀照諸靈秀山野,參悟自然之道法,以期著錄書經了。”

這話,楚維陽說得甚是含糊,但是想來,已經有過數度交流的第五磬,能夠完全的明白楚維陽那字裡行間之外的含義。

這意味著,僅只是數日之後,楚維陽便決定開始著手於南疆的佈置,將真正的開啟對於寶仙九室之界的最為終極的“謀劃”。

那一道無形的大幕便要這樣將一個時代遮掩,並且希冀著將另一個恢宏的時代開啟。

而那牽引著大幕的準繩,這一刻便被緊緊地握在楚維陽和第五磬的手中。

這一刻,罕有的,第五磬在驚喜之餘,竟有著難以言喻的患得患失,以及患得患失之餘的憂心忡忡。

進而,第五磬頗慎重的看著楚維陽。

“道友不再多思量一二?貧道說得不是雲遊南疆,以道友的才情,雲遊山野定然能夠有所收穫,可是如此便書就道經,是不是太倉促了些?”

而話音落下時,楚維陽也同樣聽出了第五磬的言外之意。

如此開啟一整個恢宏時代的大幕,這樣的事情太大了!哪怕沒多拖延一息,那更為綿延的血戰之中,便意味著上清玉平之界中,會有著更多的古法修士將會面對殞亡的危機。

但饒是如此,第五磬也很是沉靜,並且有著一定的定力存在,他明白,從始至終,在這件事情,都沒有留給楚維陽和他以分毫試錯的機會。

一旦敗了,便意味著在打草驚蛇的同時,或許便再也無有將寶仙九室之界牽引著,與上清玉平之界合一的可能了。

要快,還要一擊中的。

也難怪第五磬在精神振奮的同時,又不可避免的要以如此慎重的態度規勸楚維陽。

彷彿連第五磬也十分矛盾的想要楚維陽儘快做成這件事情,但同樣的,卻也又希望道人能夠有著更多餘裕來準備。

可面對著第五磬的目光,楚維陽卻頗平靜的搖了搖頭。

“時不我待。

剛剛時,禪師邀我會面,曾經有過一陣閒敘,於是,貧道意欲雲遊南疆,進而著錄道經的事情,也已經與禪師有所明言,貧道不僅是因此而被禪師嘉獎了一番,更因此而受到了禪師於神通經篇的饋贈。

禪師於我著錄道經一事,實則是寄予厚望吶!”

聞聽得此言時,霎時間,第五磬面容上的諸般複雜神情也盡都消減了去。

他自然同樣聽出了這言外之意。

想來剛剛時的那一番會面本身並不平靜,實則是刀尖上起舞,是甚為兇險的危局,而哪怕在這一過程之中,楚維陽已經施展出了諸般窮極心力的話術,甚至借用上了那叩問道法的輕靈妙音,才堪堪避過了那閃瞬間的危局本身。

但除此之外,楚維陽哪怕是收穫瞭如是三枚神通種子,卻仍舊未曾覺得,這場危機本身已經徹徹底底的被他所解決。

楚維陽從來不會這樣輕忽一位真正神經真人級數存在的心血來潮。

一時的遮掩或許能夠做到,但是時間一久,月華禪師一定會再度有著重複的天機感應垂落,教禪師能夠在更為漫長的時間裡,以更為平和的心境反覆思量著此事。

而且,楚維陽也能夠明白,之所以有今日這般的遭遇,不過是因為東土驚變發動的同一時間,楚維陽開啟了《血華經》的書就。

這一“巧合”本身未曾引起月華禪師的懷疑,但是楚維陽卻以這樣的巧合本身,將自己的身形躍然顯照在了禪師的注視之中。

也正因此,才有這禪師的相邀,才有這歷經了這一番的遮掩之後,使得楚維陽更加引起禪師注視與在意的現狀。

被一位神境真人級數的存在記在了心裡,這件事情本身便是最大的麻煩事情。

而且,更不要說,在這之外的,那天底下最為顛撲不破的,關於“事不過三”的道理。

一次是巧合,兩次是巧合,待到第三次的時候,便已經很難再說是巧合了。

這樣的現狀註定了,楚維陽真個僅只剩下了最後的機會,而且,這一次一定要快,沒有了那麼多富裕的餘裕來教楚維陽進行更多推敲與演繹。

“時不我待……”

想到這些的時候,第五磬很是意蘊複雜的輕聲念著這句話,進而,在這一過程之中,像是將心中的鬱氣也一同紓解了出來一樣。

最後,第五磬不再有別樣的想法與情緒,他只是甚為平靜的直視著楚維陽。

“放心,道友,這幾日間,輿圖一定備好,縱然是有著禪師對你寄予厚望,可是,道友莫要忘了,著錄書經終歸是你一人的事情,甚至書經本身更是天地道法與自然運數的造就,在於道友,但也不全然在於道友。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楚維陽能夠聽得出來,這如此沉重的音韻之中,屬於第五磬的真正心緒。

於是,楚維陽輕輕頷首之後,便同樣以甚為平和的語氣言道。

“貧道會竭盡心力以全人事,至於成與不成,便是天命了。”

——

七日之後。

將第五磬送來的輿圖洞照入自己心神之中後,楚維陽便真個走出了淨照齋的山門,除卻趕路期間的凌空橫渡,在那連綿的靈秀山野之間,楚維陽開始真正以自己的腳步丈量起那靈秀山水來。

起初時,楚維陽能夠明確的感受到,屬於月華禪師那隔空注視的目光。

目光,就像是楚維陽所意識到的那樣,想要做事便不可避免的要脫穎而出,而如此接二連三的脫穎而出之後,而今的楚維陽,早已經與尋常金丹境界大修士不同。

在月華禪師的眼中,這是獨特的,過於扎眼的存在。

而也正是如此,事實上的,一位神境真人級數的存在,這樣長久的立身在遠空天穹之上,長久地在灌湧月華靈韻的餘裕之中隔空觀照而來的目光,已經在最一開始便教道人頗覺得困擾,頗覺得不適。

甚至正是因為這足夠明晰的洞照,在這一過程之中,楚維陽也很難再做出甚麼“小動作”來,連帶著,對於一處處連綿山野的丈量,以及對於那一道道無上符陣的推敲本身,也僅只能夠烙印在己身的心神之中去完成。

可是,漸漸地,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困擾的緣故,當楚維陽未曾真個將那些無上符陣真切烙印在山野之間的時候,幾乎伴隨著道人每走向一處山野,那些在心神,在思感與念頭之中交織與共鳴的,已經遠非是當前的一道符陣而已。

而是每一次,都是所有凝練的符陣在道人心神之中的碰撞。

罕有的,第二次在東土之中行事的時候,楚維陽未曾再有甚麼別樣的感觸,偏生論算到這第三次的時候,好像是朦朦朧朧之中,有著更為高卓的縹緲氣韻,從這種符陣的相繼碰撞之間,若隱若現的想要得以體現。

而也正是伴隨著這樣的過程,那無端的縹緲氣韻的映照與蒸騰之中,道人真個沉浸在了參道悟法的追索過程之中去。

於是,在這樣漫長的注視過程裡,入得禪師所見的,便真個是一個沉浸在道法演繹裡的人,連帶著其人的氣韻顯照也是有類於參道悟法的神韻。

可惜,這樣觀照著,僅只有著某種玄妙的意境被禪師所捕捉,禪師不是參道悟法的,禪師亦不懂得這個。

於是,當注視的新鮮感一點點的消退之後,月華禪師遂也不再那樣頻繁的注視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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