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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崩,地裂!
萬丈狂濤幾乎將天海相互貫連。
而也正在這頃刻間,那渾濁而厚重的水汽霧靄,似是在狂風的席捲之下稍稍的有著些許的暈散,進而,當那些宮殿閣樓的輪廓真切的顯照在世人眼中的時候,楚維陽便已經認出了那片宮殿閣樓之中所承載的道法神韻。
“雲浮宮!”
舉世全數的聖地大教之中,論算起來真真屬於雲浮宮最是奇詭,蓋因為經年以來,除卻雲遊於世的門人弟子之外,從不曾見得此宗現世。
縱然是昔日裡駐守西極門戶那樣緊要的事情,雲浮宮也僅只是隔空送來雲浮法印。
甚至沒有人知曉,雲浮宮的山門到底在何處。
而對於楚維陽而言,除卻那些典籍古書上面對於雲浮宮的記載之外,楚維陽唯一曾經見過的雲浮宮修士,便是左炎。
錯非是其人,楚維陽甚至要以為雲浮宮僅只是一個傳說,一個僅只存在於故紙堆中隻言片語裡的冰冷幽影。
再後來,當楚維陽鼎立了屬於己身的道場洞天之後,便旋即已經有所猜度——
大抵雲浮宮的道場與自己的道場洞天有所相類,也唯有如此的隱居於世外,方才能夠教雲浮宮的修士們有那樣縹緲的行蹤。
而此刻,楚維陽昔年的料想得以印證,但是卻是以楚維陽所始料未及的方式在被印證!
不知何故,這肉眼可見的,是雲浮宮的山門所在之處的道場洞天正在破碎開來。
那須彌壁壘的碎裂,引動了這樣轟隆浩瀚的聲勢,而且,這樣的變化僅只是一個開始,一個由頭,接連的地裂山崩一般的震顫之力傳遞向偌大的外海,乃至於更為深遠的遠方。
好似是整個人世間的天穹都被震動。
進而,雲浮宮那連綿的山門,便這樣一點點的隨著洞天的皸裂而有所傾倒,要在層雲之上,進而朝著外海的南天墜落而去!
而之所以能夠確定這些,則是楚維陽在頃刻間,便已經從那宮殿閣樓的佈局上,感觸到了些許唯昔年從左炎身上曾經感受到的道法氣息,只是那氣息在宮殿閣樓上更為高卓與縹緲,那是《兩儀應象妙微總示》與《盈空天書》的神韻。
或許連善於卜算之道的左炎,還有云浮宮的大修士們,也斷然不會想到,昔日左炎微末時的歷練,其所展露的道法氣韻,竟然會被一個同境界的修士分毫無差的烙印在心神記憶的深處,並且事實可以在回憶的過程裡完整的懸照與復刻在心神之中。
這世上最為詭譎的雲浮宮,楚維陽對其修法從來不曾陌生過!
而即便是那些宮殿閣樓除卻這兩種神韻之外的別樣神韻,楚維陽也能夠依照著相近的義理推演而出,那是《紫宸清御十方大要》與《七曜周天觀景圖》的神韻。
而也正此時,不過頃刻間,伴隨著轟隆的雷聲愈甚,進而嗚咽的狂風之中,那渾濁厚重的濃霧漸漸地被一層層的揭開時,宮殿閣樓的愈漸清晰,也使得不止楚維陽一人清楚的認出了雲浮宮山門的跟腳。
幾乎頃刻間,接連憤怒的嘶吼聲音從外海的南面響起。
“雲浮宮!汝等好膽!該死!該死!”
那震怒的嘶吼聲音,源自於此刻正處於前所未有震怒之中的老螺聖。
因為昔日中天人五衰之毒煞折磨之後,又被老龍王所暗算,一朝從金丹境界巔峰跌落下來的老螺聖,已經低調蟄伏了很長一段時間。
上一次見得老螺聖有這樣激湧劇烈的情緒,大抵還真個要論算到上一回妖獸海潮災劫之中。
可是如此純粹的盛怒,還是許多人生平僅見。
由不得老螺聖不這樣的盛怒。
要知道,雲浮宮的山門隱沒在一方道場洞天之內,這幾乎已經是世間人族與妖族的共同認知,可是身為元門的雲浮宮,世人盡都以為其山門應該是在玉髓河之南的哪一處荒山野嶺的犄角旮旯裡面。
這並非是甚麼無端的猜度,一代代的雲浮宮弟子現世雲遊,也曾經有過不少的金丹境界大修士依循著他們可以被找尋到的蛛絲馬跡一路追溯下去,最後將線索隱約指向了南方的天野。
誰也未曾想到,這南方的天野,竟然不是玉髓河的南方,而是外海的南方!
而這南天的光芒天野之下,浩瀚滂沱的大海之中,天曉得,多少妖修部族的族地,多少化形大妖的道場,盡都建立在波濤之下,建立在雲浮宮的道場之下。
若是尋常的宗門,實則還算不得甚麼。
百界雲舫孤懸外海,諸化形大妖忍也就忍了。
可是雲浮宮卻是那最善望氣、卜道、射覆、推演之宗門,這樣的宗門懸停在了自家族地的頭頂上不知道多少的歲月光陰。
這等元門大教,這等以撥弄運數之力為道途修持的宗門,這等向來行事風評審視惡劣的一宗修士們。
彼輩若是未曾對這外海諸族的運數之力動過手,那才是活見鬼了!
而且,再有此刻的山門墜世,真個要是墜落下來,雲浮宮山門還能不能存在世人未知,但是真正的天崩地裂的過程裡,這外海南面的諸部族族地怕是要遭殃!甚至殞命在其中的血裔,要遠遠勝過一場災劫!
因而,伴隨著那怒吼的聲音,遠遠不僅只是老螺聖一人。
這頃刻間,接連不休的化形大妖從外海之南顯照出身形來,頃刻間便朝著那一點點墜落於世的龐大輪廓直直衝殺而去!
既然一方大教道場的墜落已經成為定局,那麼一眾化形大妖們,便要在這山門墜落於世之前,將之轟殺成齏粉!
可是,驟然遭逢這樣的驚變,或許是雲浮宮的修士都始料未及的,而在驚慌失措之際,他們又如何肯教一眾大妖將自己的山門轟碎。
於是,頃刻間,數道金丹境界大修士的氣機自那渾濁厚重的濃雲之中沖霄而起!
可是護持住山門已經很是勉強,餘下的諸修要面對著的,可是外海氣勢洶洶的無算大妖!
而也正此時,楚維陽像是又從那隔空關照的過程裡洞見了甚麼。
下一瞬間,道人的思感與念頭盡數從師雨亭的泥丸宮裡如潮水般褪去。
緊接著,伴隨著一道並不起眼的灰芒在外海南面的瓢潑風雨之中映照而出。
盛怒之下的諸化形大妖似乎全然不曾關注有這纖毫微末之中的變化,直至下一刻,楚維陽一襲玄袍,手中擎舉著五蘊天羅法傘,一步踏出,正抵至一化形大妖左近處。
那大妖一身妖芒饒是在風雨之中都略顯得晦暗,仔細看去時,其身形之上僅只朦朧著一層的靈韻輝光。
初入金丹境界而已,甚至楚維陽瞧著甚是面生,保不齊便是災劫之後晉升的化形大妖。
“楚——”
那一閃瞬間的驚呼聲正醞釀在了那化形大妖的喉嚨之中,將將只擠出了一道氣音來的時候,五蘊天羅法傘之下的楚維陽便已經垂落下了手掌。
宗師印遙遙按下,幾乎頃刻間,寬大的袖袍之中,渾似是若滂沱大雨一樣綿密的杏黃色靈光墜落,待教人看的真切時,那杏黃色靈光已然由實轉虛,只是無端的,連綿大海之上,無垠的煞炁被頃刻間汲取,再看去時,一道道風水堪輿法陣顯照!
那道道法陣幾乎在這一息間將大妖的身形囊括在其中,進而從道與法的層面,將諸般不同的陰煞氣相繼顯照。
那直指死生輪轉的神韻之貫穿,教大妖頃刻間如墜冰窖,其心神便這樣被撬開一角,進而,當他駭然的看向楚維陽這裡的時候,道人深邃的滿蘊著幽霧的眼眸之中,無上瞳術洞照而至,而在瞳術的神光裹挾之中的,則是嫁衣秘法與通幽符陣。
幾乎頃刻間,無量陰靈的各不相同的繁盛思緒,在這頃刻間,強迫式的與化形大妖的真靈相交織與共鳴,進而單方面的痛感而去。
霎時間,伴隨著某種魂魄與真靈被撕裂開來的痛苦,那大妖失去了一些的神智,而也正是這頃刻間,楚維陽那原本遙遙落下的法印忽地往上一提。
唰——
一息之間繁盛佈下的法陣,在這頃刻間陡然渾一化作了太陰煞氣法力!
無垠幽霧此刻沖霄而起,直追著楚維陽憑空升舉的身形,往更高處攀升而去,順帶著,在頃刻間將那大妖的身形淹沒。
頃刻間,這風雨驚變的外海,此番第一位殞命的金丹級數存在,竟先一步誕生在了楚維陽的手中。
只是這一回,道人未曾合煉三元,這般孱弱的金丹道果,已經真個不在楚維陽的在意之中。更相反,這頃刻間的沖刷之中,那金丹大妖的一切精氣神,盡皆被熔鍊入了這太陰煞氣洪流之中。
緊接著,楚維陽駕馭著彌散不去的黑煙玄雲,直直地往更高處遁空而去。
“好孽畜!死來!”
話音落下時,道人蹈空步虛之際,那原本提舉提來的手掌,更是伴隨著手腕一翻,直直的朝著天頂處推出!
霎時間,那吞沒了一位新進化形大妖全數精氣神的太陰煞氣洪流,旋即在沖霄而起的過程之中,由純粹的玄色變化成了斑斕的五色。
翻手太陰,覆手五蘊!
那是五蘊毒煞之氣。
進而,這輪轉的五色延展鋪陳開來的閃瞬間,五蘊毒煞之氣混成《道衡圖》的頃刻間,道途翻卷,分明仍舊是五色,其上灰霧蒸騰的閃瞬間,沛然的須彌之力顯照於世。
那轟然崩裂的洞天一角在這一刻被穩固住了變化。
而仔細看去時,那須彌法陣的籠罩之中,正有著一道狼狽的身形由虛轉實的顯照而成。
那是幻空大妖,不知何時,早已經浮現在了這裡,沿著洞天皸裂開來的裂縫處,啃食著須彌壁壘。
而也正此時,當衝殺在最前方的老螺聖,在洞見了楚維陽,或者更準確的說,是洞見了那斑斕繁盛的五色之後,渾似是某種幻痛越過了記憶重新貫穿在了老螺聖的四肢百骸裡。
那閃瞬間,老螺聖的面容猛然間一閃瞬的抽搐,繼而老螺聖的身形驚疑不定的懸停在了遠處,凝視著那正收起五蘊天羅法傘,再一揮手間取出金紅幡旗來的楚維陽。
“楚道友,你這地師手段再高明,只怕也救不了這洞天崩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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