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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不能殺我……界外……”
前所未有磅礴的玉光清輝化化作的無量神霞連綿不竭的沖刷著商伯的身形,進而在將商伯身形貫穿了去之後,更撕裂開來了這狹長的血色戰場,在洞徹的過程之中,甚至將外海的一角攪動的幾若沸騰。
而也正是在這樣的沖刷過程裡,當商伯的精氣神三元,他的魂魄真靈連同著血肉的碎末與骨相的渣滓,一同被玉光清輝的神霞沖刷成了齏粉,連帶著原本道人所修持的靈光也從這齏粉之中被沖刷去的時候。
這三元極真界的天地寰宇之間,再也沒有了商伯其人,他存在的一切痕跡盡皆被抹去。
甚至因為這商伯其人的崩滅,其道果所熔鍊的,那太玄總真之界的天地之一隅,也因之而從風水寶地朝著荒蕪殘碎變化。
形神不存,道果不存。
這一刻,唯有商伯臨死之前艱難掙扎的求生的嘶吼聲音,尤還在艱難的傳遞在天地間。
他或許還有著更多的秘辛未曾宣之於口。
但是將金丹之上的神境展露在世人的面前便已經足夠了。
明白了方向,自有天地間的云云諸修朝著那一高卓領域,朝著那一領域之中的諸般秘辛探索而去。
這一層層的霧靄帷幕,遲早有被眾人盡皆掀起的那一天。
而這樣求索的過程之中,又不知會造就多少的天驕與妖孽,不知會成就怎麼樣的高道妙法。
那才是修持道法程序之中的曼妙,而不是教人將十成十的前路盡皆一磚一瓦的撂在面前。
天驕妖孽是教不出來的,金丹境界大修士也是教不出來的,神境真人更是教不出來的!
這世上走到如諸修這般的修為境界的時候,已經很少有甚麼能夠左右他們的信念,饒是金丹之上的玄境之說法,也未曾動搖他們的道心根基。
商伯的作用對於諸修而言已然“盡善盡美”,而這樣的開道傳法的偉業,或是如楚維陽一樣,諸宗盡皆付出大代價來,供奉為法脈之祖;要麼便乾脆一了百了,用生死來隔斷所有的因果!
而倘若是天下人盡皆認為一個人該死的時候,那麼他再活著本身,都會變成一種罪過。
而且就像是楚維陽言說的那樣,商伯已經將諸般惡念言說的太過具體了一些。
沒人知道,他真正駐足在那一領域之中後,會否釋放出心中的陰鬱,那些再如何縝密的賭咒盟誓,又會否對於神境的真人有所效用。
但是沒有人敢賭,用自己的性命,用一界的大勢去賭。
於是,在諸修的注視下,那玉光清輝之中漫天彌散的灰燼與塵埃,便是商伯悲涼落幕的一切終局展示。
而也正是在這一刻,如宗老,如諸宗的大掌教,如仍舊在天人合一玄境之中的楚維陽,盡皆不再注視那彌散的齏粉,而是再度遙遙看向了外海的極深處。
這一刻,那漫天的血光赤霞之中朝著金丹境界之上衝霄而起的真龍氣韻,恍若已經是這世上的唯一,是無盡的斑斕顏色裡最為璀璨的那明燭焰火。
那沛然兼且磅礴的氣息已經足夠教太多的修士得以切實的感應,那氣息仍舊在變化,但是每一息的變化,都朝著神境穩穩地蛻變而去。
而也正此時,似是感應到了諸修的目光一樣,幾乎同一時間,玉樹龍王立身在法壇上,仰起頭來,遙遙的看向了懸世長垣的方向。
老龍王蒼老的目光掃過諸修,接連的對視之中,老龍王僅只展露出些許微妙的笑容表情,顯得有恃無恐。
躍出了藩籬去,通行在更高卓層階的路上,老龍王不像是商伯,他已經不再忌憚於諸修那幾乎渾一的殺念,以及磅礴交織的氣機。
在這一環視的過程之中,老龍王也僅只是在洞見了楚維陽的神形之時,展露出了些許的忌憚神情。
畢竟,楚維陽那一筆點出,直接生生以玉光清輝化作的神霞使得商伯形神俱滅,那種直接源自於天地間的偉力化作的力量,切實的教老龍王感覺到了性命的危機感。
但是很快,在老龍王的注視之中,楚維陽便已經在隨著商伯隕滅,隨著《九天位階圖》消弭了去,隨著這件在古之盟書之外的事情的了結,而再度從那天人合一的狀態之中跌落下來。
哪怕仍舊僅只是在跌落的過程之中,當楚維陽真正動用了這樣的念頭,想要提筆隔空點去的時候,都只覺得手中的符筆重若千鈞。
他已經無能為力,再施展出同樣的手段來。
《玉冊》賜予的天地權柄正在這一刻如潮水般褪去。
凡事有利有弊,而今看來,玉樹龍王成為這一界神境真人級數的存在,短時間內的唯一存在,幾乎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於是,在看著楚維陽的身形都在一點點變得虛幻黯淡之後,這最後可能存在的威脅的消除,終也教玉樹龍王再也忍不住。
苦苦蟄伏外海這樣長久的時間,從更早的時候開始的謀算,諸般因果運數的掌控與運用,殫精竭慮,窮極心力。
終於,終於有了這樣的成就!
是真龍,是妖神!
是這煌煌一界的唯一!
而也正此時,許是對於自身心境的某種宣洩,在那終於忍不住的狷狂大笑聲中,老龍王懸照的鏡輪裡,五色的靈光大盛。
那是不斷沛然勃發的神境氣韻,一息比一息更為崢嶸可怖!
而也正是在這連綿不竭的笑聲裡,玉光清輝黯淡了去,楚維陽的神形幻影徹底消失在了原地,再看去時,連那香火寶器也倏忽間化作了一道靈光,沒入了天泰道城裡。
——
與此同時,玉髓河之北,庭昌山,山頂道宮之中。
駐守西極之西的門戶,沒有丹霞老母的份兒;再後來駐守懸世長垣,更不曾有丹霞老母的份兒。
天下人似是將丹霞老母盡皆忘卻在了一旁,而丹霞老母自己也渾似是與天地有所隔絕。
而這樣的隔絕,一直持續到了商伯那一道太陽真火的砸落,持續到了《玉冊》的顯照,持續到了楚維陽的身形引動出煌煌道音來。
從那之後,丹霞老母便始終遙遙觀照著寶瓶江上空所發生的一切。
直至那楚維陽遙遙點落的一筆。
只這頃刻間,丹霞老母便已經有所感應,伴隨著楚維陽接二連三做得大好事情,屬於庭昌山的運數底蘊正在以水銀瀉地的不可收拾的姿態瘋狂的宣洩而去。
在這頃刻間,丹霞老母曾經有所數度的嘗試。
從丹青元宗的古老傳承之中,任何關乎於鎮壓運數底蘊的秘法進階被丹霞老母嘗試著施展出來。
可是無以鎮壓運數的因由,從來都不是秘法的缺乏,而是丹霞老母本身的運數根基已然是空中樓閣,極盡於虛浮之中,無以鎮壓道場的運數底蘊。
一步錯,步步錯。
昔日裡一個恍惚間未曾有所抹去的煉氣期的微末小修士,一轉眼竟已然成了自己所無可奈何的心腹大患。
尤其是楚維陽那隔空點落的一筆。
何止是教老龍王一人忌憚。
便連丹霞老母都已然切實的感覺到了膽寒。
那是昔日自己駐足在金丹境界的上層都怕是要覺得有死生威脅的一擊,更何況而今的自己已經從那一層境界之中跌落了下來,不復巔峰。
而今連後來者都要追趕上了自己的身形,並且眼看就要超卓了去。
還有那幾乎與楚維陽不分彼此的庭昌山棄徒,前大師姐,而今的金丹境界大修士淳于芷。
一切的一切,伴隨著此刻運數的傾瀉,終是教丹霞老母無端的生髮出了遲暮的無力感。
難道,重立丹青元宗,終歸只是自己不切實際的心念麼?
怎麼愈是朝著這個目標前進,便愈是教人覺得距離那目標更為渺遠了呢?
丹霞老母想不明白,只覺得因果弔詭,運數嘲弄,愈漸的有了命途多舛一般的感慨。
於是,長久的時間裡,丹霞老母分明怔怔的看著那遠空之際,看著那洞照著玉光清輝的寶瓶江上空,卻兀自沉浸在那種純粹的悲傷涼薄的情緒之中。
直至楚維陽的神形再度變幻成了虛幻,直至那玉光清輝正要從現世之中漸漸地消弭了去。
忽地,某一瞬間,丹霞老母的身形陡然間一震。
庭昌山道場的運數底蘊的傾瀉在這一閃瞬間戛然而止。
老母未曾覺得這有甚麼奇詭,畢竟楚維陽再如何消去道場運數,總不可能因為著錄經典,便教道場運數全無,一切變化自然因為楚維陽的消失而陡然間停滯。
但是下一瞬間,道場運數底蘊的變化,更像是一道引子一樣,引動了丹霞老母身上運數層面的更多變化。
那是很難以形容的閃瞬間的微不可查的自然變化,但是伴隨著那一剎的逝去,某種在丹霞老母的心神之中前所未有過的“踏實感”忽地生髮在了丹霞老母的心神之中。
彷彿那無根浮萍有了生根發芽的土壤一樣。
某種丹霞老母從修行伊始便應該具備,但從未曾具備過的神韻,在這一刻被丹霞老母所輕而易舉的掌握。
彷彿這大半生的修持,便盡皆是在為這一刻做準備一樣。
丹霞老母知道這是甚麼,這是她所缺乏的,屬於丹青元宗道統法脈的權柄!
也正因此,伴隨著某種運數與神韻層面的補全,幾乎頃刻間,丹霞老母的修為氣機便在勃然狂漲起來。
半生苦求得償夙願。
可也正是此時,無邊的悲愴淹沒了丹霞老母的心神。
“師兄——”
再看去時,丹霞老母已然淚流滿面,脖頸渾似是灌了鉛一樣,卻仍舊艱難且滯澀的擰動著,一頓一頓的看向西極之西的方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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