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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不如一刀把他殺了。
幾乎在同一時間,諸修看著那在玉石法壇的側旁,自遁光之中一點點顯照出來的身形,看著劉玄甫還剩了半口仍舊在噴吐的鮮血,看著他因著氣血的鬱結而長久變得煞白的臉色。
這一刻,諸修的心聲幾乎是一樣的。
這人廢了,也許他的道與法在築基境界仍舊堪稱精妙,也許他的才情在同代之中仍舊有著堪稱大教道子的底蘊,但是在他沒能對著楚維陽回應五行之道與法的時候,那道心崩潰、心神蒙塵的閃瞬間,一切便盡都成了枉然,成了“空”。
此後,於五行之道,此人不要再想著有分毫寸進了。
更甚至因為在叩問道心的過程之中,楚維陽也只起到了最後殺人誅心一樣的輔助作用,自始至終真正在質問五行道法,乃至於崩潰了道心的,是劉玄甫自己。
這便也意味著,不同於尋常時的道心蒙塵,沾染魔障,哪怕是將楚維陽的性命了結,於劉玄甫的道心彌合也沒有分毫的裨益。
如今看,尤其是看著楚維陽那隻手擎舉著五行世界的模樣,許是真個殺了楚維陽,反而更容易教劉玄甫的道心沉淪下去。
這甚至不是重修所能夠彌補的,道心的彌合之路,遠比劉玄甫再重走一遍修行路來的還要艱難太多太多。
而這一刻諸修生髮在心神之中的念想,幾乎同一時間,也盡數都生髮在了劉玄甫的心中。
他自然也是有才情在的,進而清楚的意識到了所發生的一切。
噴吐的血雨正在落下,血腥氣息正伴隨著山風朝著自己裹挾而來,可是佇立在原地,怔怔的站在那裡,劉玄甫的身形愈發的搖搖欲墜,他只是愣怔的低下頭,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掌心。
自始至終,劉玄甫一言不發,他只是這樣怔怔的看著,彷彿有甚麼困惑還未曾想明白。
而短暫的沉默過去之後,某一瞬間,劉玄甫忽地仰起頭來,看向了玉石法壇的上空。
在那裡,五行的靈光仍舊在山風之中搖曳,並且在楚維陽甚為穩定的掌控之中,教那磅礴的氣運一點點彌散開來,復又隨著山風的呼嘯,重新迴歸天地之間。
蓋因為這一方五行世界的骨架是道與法,但是將之支撐開來的薪柴,卻是那以秘法汲取自寶鼎之中的本源。
鼎器已毀,而即便是如此,秘法所導致的極限,仍舊教這些汲取來的本源,也在一點點於凝鍊之中煙消雲散去。
就好像是,一個人分明早早地便已經越過了那一道生與死的門檻,可是直至此刻,方才緩緩地嚥下最後一口氣。
因而早已經沒有了甚麼挽回的餘裕,蓋因為真正註定了這五行世界潰散的“死亡”,是早已經發生了的事情。
就像是劉玄甫的失敗一樣。
許是在決定毀掉了五彩寶鼎的時候,便就已經註定了劉玄甫的失敗。
他過分的執著於展露五行道法的煊赫,卻全然忘記了從來掌控著道法上限與下限的都是不同的修士本身,他選擇了自己並不熟悉的戰場,選擇了自己最無能為力的鬥法方式,因而在最後也嚐到了惡果。
只是想明白了這些,並沒有能夠教劉玄甫的情緒變得更好一些。
更相反,便像是蓋棺定論之後,鑲嵌在棺槨上的最後一枚長釘被砸落一樣,在徹底的想通了這些之後,劉玄甫的心氣反而徹底的頹靡了下去。
就好像是在思量這個問題的過程之中,便已經走過了漫長一生的光陰歲月,此時間,劉玄甫那折轉過,朝著山下走去的身形步履蹣跚,一搖三晃之間,愈發好似是那狂風裡搖曳的微茫燭焰。
還不如一刀把他殺了。
無端的,看著劉玄甫的背影,諸修再一次湧現出了這樣的心聲。
只是下一瞬,幾乎便沒再有多少的修士再去看向劉玄甫了。
諸修端正著身形,正看向玉石法壇上,看向楚維陽那擎舉起來的手一點點更高高的揚起。
而伴隨著楚維陽那隻手的揚起,登時間,五行世界徹底潰散去了那映照的斑斕景象,靈光不住的兜轉與兀自顫抖嗡鳴之中,倏忽間化作了純粹的五色煙霞。
緊接著,連綿不竭的山風呼嘯而過,登時間,那五色煙霞便在嫋娜繚繞之中被山風所裹挾著遠去,但又因其本身太過於浩渺,乃至於一時間山風不止,竟將這五色煙霞在半懸空中拉伸成一道五色長河。
但終歸還是在幾個呼吸的時間過去之後,最後一道五色煙霞的靈光也消散在了楚維陽的掌心裡面。
而不知何時,再看去時,連帶著那彌散在半懸空中的五色長河,也早早地像是徹底潰散去了一般,煙消雲散,不見了絲毫的蹤影。
直做罷這些,楚維陽方才像是在熄去了所有包括怒火在內的劇烈情緒之後,徹底沉浸在五行之道感悟之中的情緒與心神一點點回返於靈臺之上。
因著這一番本身的瘋狂進益本身,乃至於此刻的楚維陽尤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
但是,結束了,一切盡都結束了。
而就在這樣念頭生髮的閃瞬間,半懸空中,是血焰垂落,等落在楚維陽面前的時候,焰光倏忽間兜轉,顯照出內裡一枚顯照著斑斕靈光的玉簡。
與此同時,玉樹龍王的聲音在楚維陽的耳邊甚是平和的響起。
“這一枚傳承玉簡之中,有一寶器煉法,小友放心,這玉簡老夫收穫已有經年,可以為你做擔保,其上渾無分毫法統之類的因果牽繫,倘若是有,一切代價,盡都包在老夫身上!”
話音落下時,楚維陽遂接過了那枚虛懸的玉簡。
玉簡上靈光漸次消弭了去,再看向去時,便已然是渾然一體的水潤美玉,其上莫說是甚麼篆紋,便連雕刻的花紋都未有分毫。
任誰第一眼看去時,恐怕都要將這枚玉簡當做是最尋常不過的玉板。
但摩挲在手中,楚維陽能夠清楚的感應到其上滿蘊的禁制靈光。
上一次感受到有類似規制的玉簡,還是那枚承載著《太陰雷池豢龍煉髓元典》的玉簡。
這是真正的傳承玉簡,以冥冥之中的法統與運數作依憑,只消教人洞照了內裡的傳承,這玉簡便要登時間化作齏粉散去。
這會兒尚還不是參悟這些的時候。
接連定勝,累積周天之數勝局,楚維陽所得的收穫,不論是在玉樹龍王這裡還是在諸宗修士那裡,都已經堪稱豐厚。
老實說,一枚傳承玉簡甚麼的,並未曾被楚維陽放在心上。
也正因此,楚維陽幾乎看也未看,便直接將這枚傳承玉簡收入了乾坤囊中。
幾乎同一時間,瞧見了楚維陽的動作,便在他拱手道謝的時候,遂輕聲應和著,玉樹龍王的神念也緩緩地消隱在懸空之中。
只是那原本包裹著玉簡的血焰,卻並非隨之而一同消弭了去。
原地裡看去時,那血焰兀自在風中搖曳著,卻並非渾無韻律,反而是在某種無形無相的力量牽繫之下,直直的往那赤光護罩之中飄去。
唰——!
伴隨著某種相類的力量在玉石法壇的上空,在那赤光護罩之中交織與共鳴,登時間,楚維陽與諸修再看去時,歷經血焰的融入,好似是在無聲息之間,竟改變了那赤光護罩之中的禁制與篆紋。
並非是微調,而是有類於某種脫胎換骨一樣的蛻變與昇華。
而伴隨著二者熔鍊唯一,伴隨著那赤光護罩煥然一新,全新的道與法的波動,也開始伴隨著赤光護罩的垂落,朝著玉石法壇,朝著整座琅霄峰蔓延而去。
這赤光護罩本就是玉石法壇上的一部分,而玉石法壇,又是這琅霄峰的一部分。
而不同的是,伴隨著這樣的靈光蔓延,那赤光護罩上面,開始漸次有著虛幻至極的光影顯照。
仔細看去時,那些凌亂的光影之中,盡都是楚維陽登壇演法的身形,從最一開始時的玄雷轟鳴,再到後來九疊符陣的遮天蔽日。
而伴隨著這樣的靈光顯照,原地裡,楚維陽竟然在這種靈光的流淌之中,感覺到了自身與琅霄峰之間,某種淡薄卻又切實的某種牽繫。
也正因為著這種牽繫,原地裡,楚維陽低下頭,看向了這座巍峨的山峰。
至於此刻,楚維陽已經足夠真切的感應到琅霄峰山體內的許多情況。
譬如整座琅霄峰上元氣極盡於豐沛的根源,實則是巍峨山體之內,竟匍匐養煉了七道龍脈!
一道龍脈貫穿山體始終,是為根髓所在,但另有六道龍脈,承載著濁陰諸煞之炁,如蟠龍環柱一樣,繞著那根髓龍脈迴環。
只是這一刻,楚維陽以自身的地師造詣再看去時,便忽地從山體內那諸龍脈的交纏之中,窺見了其陣勢本身的餘裕。
七道龍脈遠遠不是琅霄峰山體的極限!
倘若是依照玉樹龍王的佈置,如今山體內的龍脈交纏,甚至只是某種極為基礎的底蘊!
山分陰陽,那六道濁陰諸煞之炁的龍脈,所累積的,只是山之陰的一面,而所謂山之陽的一面,卻只一道龍脈支撐。
這遠遠不夠!
許是依照地師手段而言,龍脈多了有多的佈置方法,少有少的法門。
但從來,從來都是龍脈多得,底蘊最為渾厚。
陽爻數為九,陰爻數為六!
這才是這座山峰的真正極限!
幾乎在思量及此的閃瞬間,楚維陽將目光落向了其餘諸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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