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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聽得那人之言,既然心中早已經做出了決定,對於楚維陽來說,便也沒有甚麼是好猶豫的了,幾乎只閃瞬間,楚維陽便隨著那人的指引,攬著齊飛瓊,當先一步朝著那陌生而瑰麗的鏡緣仙島上面飛渡而去。

自始至終,楚維陽都未曾在意諸修的神情,未曾有分毫的顧看。

他反而是在凌空飛渡的閃瞬間,思量著剛剛那人字裡行間所透露出來的訊息。

雖說話講的陰陽怪氣了一些,但是話語之中的資訊量堪稱龐大。

而瞧見了楚維陽暗自思量的神情,那人遂笑著開口。

「某向來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小友是頭一個登島的,不論是怎麼樣的困惑,儘可直來問我,不要一味地自己猜,倘若是自己猜錯了,來日再因之而有甚麼行差就錯的事情,卻怨不得別人。」

而聞聽得這人仍舊顯得尖酸刻薄的話,尤其是配合上那機械卻又奇詭的聲音,愈教人覺得那譏諷意味濃烈。

可也偏生楚維陽的心神之中諸般激烈的情緒醞釀,其中唯獨沒有恐懼。

他幾乎在閃瞬間便將那話音兒裡撩撥人情緒,攪亂思感與念頭的話盡數摒棄了,以甚是平靜的態度開口問道。

「既然話是這位……道友說得,那麼貧道便直接問了,不論此地是叫鏡緣仙島也好,還是叫火龍諸島也罷,若是沒記錯,合該是有主之地才對,血煞道修士再如何……也該是人族修士罷?」

聞聽得此言,那人只笑得更陰森詭譎。

「既然教你問了,有甚麼話,直說便是了,拐彎抹角的做什麼!無非是要問緣何龍王的宴飲擺在了這火龍島上,嘿!這點事兒,許你猜也該猜出來了!

這火龍島的法統也很是出名的,都知道,煉了赤骨鱗魚的妖脈,能精煉出龍氣來,可既然選擇了血煞道法門,又有幾人在捷徑面前經得住苦修苦熬的磋磨?

有了第一個,便有了第二個,可所謂的血債,又豈是那樣好償還的?因是變賣家產底蘊,變賣道場地脈,人族修士的火龍島?不!早就不是了!

不然小友真個以為,昔年時血煞道能有多麼厚實的家底兒,教如今的所謂餘暉,還能在外海擺開這麼大的架子?很久以前,這裡便是龍王的鏡緣島!」

聞聽得了此言,才是教楚維陽真個心神凜然,於無聲息之中感受到寒意的時候。

因著那足以想象到的火龍島諸修士一步步淪陷的場景,因著這些血煞道修士最後變成傀儡一般玩物的因由披露,因著楚維陽早先時所思量的脈絡被貫連——

火龍島的背後早已經是玉樹龍王在切實的掌控了。

那麼從火鱗島的三人找上皇華宗道子張都開始,許是便已經奔著最後的暴露去的。

皇華宗許是早早地便在玉樹龍王的算計裡面,而等到暴露之後,這般聖地大教的行徑,從廣邀同道,再到召開酒會丹宴,許是都在玉樹龍王的謀劃與料算之中。

當然,大概自己早早地也在局裡。

畢竟不論是火鱗島的覆滅,還是那三位築基修士跟腳的點破,全都是楚維陽親力親為的事情。

可玉樹龍王又算計著自己甚麼?

楚維陽想不明白這個問題,在困惑生髮的閃瞬間,楚維陽便有著徑直開口發問的衝動,但是很快,楚維陽便將這樣的衝動鎮壓下來。

事關甚麼金丹化形大妖的因果算計,從來都沒有簡單事情。

楚維陽還沒有傻到人家要自己隨便直言去問,便真個一股腦的甚麼困惑都問出來。

很多時候,困惑本身也具備著價值,這些意味著一個人的思緒蔓延到了何處,足以判斷一個人是否產生了警惕心思,是否明悟和洞悉了關隘。

於是,楚維陽好似是真個關切在火龍島本身上一樣,轉而問了另一個問題。

「那麼依照道友所言,這只是那甚麼「血債血償」而已罷?這火龍島上血煞道修士的一十二脈法門傳承,這些,總該真個還是血煞道的東西,該是那餘暉之中傳承的一部分罷?」

聞聽得此言,那人起先時並未回答,而是用猩紅的眼眸頗詫異的看了楚維陽一眼。

他好似是真個未曾想到,楚維陽最後問及的,竟然是關乎血煞道法門的事情;更像是沒有想明白,楚維陽這般能夠殺入火龍島的天驕道子,又緣何會與血煞道法門產生干係。

好一陣,他像是仍舊未曾想明白這個問題一樣。

雖然未曾想明白,但他也不打算繼續深想,反而真個一如最初時所言的那樣,問甚麼便答甚麼。

「這些沒有甚麼干係!龍王自然瞧不上血煞道的法門,涉及法統,本身也是一件極麻煩的事情,關乎到因果命數甚麼的,教人防不勝防,萬一哪一日,血煞道否極泰來,真個有人以血煞道法門晉升金丹境界,今日的些許便宜事情便會成為天大的麻煩!」

聞聽得此人這般說,原地裡,楚維陽猛地鬆了一口氣。

他是真個鬆了一口氣。

楚維陽明白,面對這樣的突發事情,很多時候倉促間一味的謊話,反而是在自己挖坑,真正要騙過眼前的人,便須得用真話!

在知曉了玉樹龍王和火龍島之間的干係之後,楚維陽是真個在意著這些血煞道法統後面的因果乾系。

畢竟楚維陽是兼修血煞道法門來給玉蛇奠定道途根基的,就像是玉樹龍王不想接下沾染因果的麻煩來,楚維陽也不想教原本思量的坦途再產生甚麼波折。

沒有因果關係,便是好事。

而自始至終,那人的目光都落在楚維陽的身上,長久的觀瞧著他的神情變化,見得楚維陽那閃瞬間的鬆弛做不得假,反而愈教這人思量不明白,問及法門的根由在何處。

可是到了此刻,反而是楚維陽不給他甚麼深思的時間餘裕了。

饒是再輕鬆愜意而緩慢的凌空飛渡,那翻卷著浪花的海面都已經被三人掠過,一十二座主島拼湊成的鏡緣仙島已經近前眼前。

頭頂是赤焰大日高懸。

愈是臨得近了,楚維陽反而覺得那赤焰大日之中洞照的另一方天地寰宇反而離著自己更朦朧模糊、更渺遠了一些。

怪哉!

不是要這諸宗道子都去赴宴麼?

人不讓至,這又是搞得甚麼名堂?

一念及此的閃瞬間,楚維陽所思量到的,反而是之前這眼前之人所言說的一句話。

這一回,楚維陽想到了,反而沒有兀自猜度,而是徑直問了出來。

「唔,原來是貧道後知後覺,未曾發現早先時道友所言說的深意,這欲要赴宴,先登海島,又是甚麼樣的說法?」

聞聽得此言,那人又是詭譎且刺耳的尖利笑聲,愈發教人覺得陰森且譏諷。

「小友果然靈醒!不愧是第一位能做出選擇來的人!是也!是也!龍王既然對宴會有這般安排,自然更有深意在其中!

人族諸位聖地大教道子於外海海島上開酒會丹宴,諸位演法而爭一十二虛位,做得浩浩聲勢,只為伐我火龍島的事情,龍王已經聞說了。

他老人家的原話,便是說這丹宴開得不錯,妖族也要召開一場。因而才有了今日這番鏡緣島上的宴飲,這一先一後,互有印證呢!

當然,起先時,龍王是邀請了這外海諸族的後起之輩,相聚在島上,也來彼此廝殺一場,爭個此代前幾的名頭。

許是遇上那能夠入

得龍王法眼的人物,不拘是天材地寶,還是龍脈精血,盡都可賜下,以示嘉獎和鼓勵!

可誰想到,宴飲還未召開,只一夜安眠,便教你們這些人攪了清淨,安排便也不再是早先時那樣的安排——

若是教人族與妖族分開來比試鬥法,也不過是隔靴搔癢,瞧不見風雲變化,瞧不見真正的才情崢嶸與聲勢的鼎沸!

因而龍王定下了心意,要比,就比這一世真正個頂個的妖孽出來!不拘是人族還是妖族,分高下也可,決生死亦行!

總要鬥出些精妙絕倫來,給龍王解解悶,便算是打攪清淨的賠罪了,同樣的,在兩族中爭出妖孽來,這煊赫的聲勢,誰贏了送給誰!

只這聲名,便已然是這天底下最醇厚的佳釀!亦是龍王請你們的宴飲!」

話說及此處時,一行三人,已經率先登上了鏡緣仙島。

許是離著那血焰大日更近了些,那人的身形不再遲滯,楚維陽更從其臉上瞧見了些鮮活的表情——

愈是這般與楚維陽分說交代著,便愈是見他的氣勢倨傲!

「所以說,是先登島,再赴宴!先鬥法,再能入龍王法眼!」

一邊說著,這人一邊揚起手來,虛虛的指著除卻那「擎舉著」血焰大日的最高峰巒之外,海島上餘下的九座山峰。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直至此刻,楚維陽才真切的洞見九峰的全貌。

「小友既是先登島的,那麼便先從九峰之中選一座罷!嘿!真個以為步步爭先,眼前便盡都是好處麼?嘿!選罷!」

話音落下時,楚維陽環顧了九峰而過,最後將視線復又落在了這愈見倨傲的人身上。

就像是剛開始的邀請一樣,自始至終,都渾沒有給人以拒絕的餘地。

於是,楚維陽偏過頭,復又看向這諸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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