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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尋常時候,依照楚維陽對於張都這個人的瞭解,對於張都那種自顧自覺得渾是蠻霸意蘊,可實則不過是又想惹事兒,可又怕事兒的真實心性而言。
縱然是教張都知曉了楚維陽與齊飛瓊的事情,他許也不至於真個暴怒起來,或許真正的選擇,還是藉著事機,再敲楚維陽一回。
當然,忍不了也是有可能的,不論怎麼樣選擇,大抵都是五五之數。
但是當程玄中在臨死之前,以燃盡神魂本源的方式,將煌煌魂音響徹,聲震九霄的時候,不論張都是怎麼樣想的,哪怕為了維護他那甚是可笑的顏面與最後的威風,他都是不怒也得怒。
皇華宗道子一個坑害了程玄中,一個乾脆直接殺了程玄中,這已然是成定局了。
雖說血戰廝殺之中未必有甚麼因果在,程玄中更是燃燒魂魄而死,少了許多說不得的首尾,因此張都的盛怒遂也變得很有必要,若是定勝了楚維陽,許是便能以凌厲氣勢橫壓四方,將最後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狼狽也一掃而淨。
原地裡,齊飛瓊腳踏著靈光,已然朝著楚維陽的身後方盈盈退去。
她渾沒有插手這番爭鬥的意思。
這必須得是他們兩人堂皇的一戰。
如是,以定勝的局面,方能夠確定自己的選擇是對還是錯。
只是這會兒,隨著張都的聲勢由遠方顯照,一點點抵至楚維陽這裡的時候,原地裡,楚維陽先是有條不紊的將程玄中的乾坤囊收入了腰間,凌空而立的同時,復又看向顯照在島礁環帶上極盡慘烈的廝殺戰場。
一方依仗著數量,一方依仗著質量,局面仍舊近乎於焦灼,乃至於這種焦灼本身都在愈演愈烈著。
但楚維陽同樣能夠明白,每一息過去,都會有著火龍島修士殞命。
那些已經在楚維陽所收穫的心神記憶之中有所映照的,並且明確具備著獨特才情,於某一道有著深厚底蘊的修士們在殞命!
這些人在楚維陽的眼中不只是純粹的孽修,而是別有著獨特價值的孽修!
他們死在了別人的手中,在幽深的夜風裡於半空中喋血,然後在淒厲的嘶吼聲音裡帶著不甘而魂飛魄散去,楚維陽只要一想到這些,便要比他們的親友,甚至是比他們自己更為痛心!
只剛剛隔空眺望著環視的那一眼裡,類似這樣的人,便有數位是在楚維陽的注視下這樣淒涼落幕的。
時不我待。
忽地,這種緊迫的念頭湧現在了楚維陽的心中,再緊接著,當楚維陽看向那天邊疾馳而來的五色龍相的時候,某種不耐忽地發自內心的升騰出來。
那怒吼聲的餘音仍舊在夜風之中不斷的環繞著,可此刻,楚維陽卻只覺得嘈雜聒噪。
時間一息又一息的逝去,越來越多人的目光隔空眺望向這裡。
楚維陽甚至感應到了許多人隔空映照而來的絲絲縷縷的神念。
殺戮事情甚麼時候都有,大教道子被人拐走了預備爐鼎的事兒,一代人裡都是少有。
渾然成了諸修見證的事情。
這樣也好,快刀斬亂麻,便可省去許多麻煩事情。
一念及此,不等張都的身形抵至的時候,原地裡,楚維陽一步邁出,手腕順勢一甩。
這一時間,竟不知是那刀身上的瑩白光芒先落下,還是玄雷與血焰交織的明光先頓起。
只是當諸般靈光盡數交織在一起的時候,楚維陽渾身沐浴著雷與火,在破空而去的閃瞬間,身形便猛然膨脹起來。
定鼎一十二虛位之一,說起來已經是月餘之前的事情了。
渾沒有人知曉,楚維陽從鎮魔窟中走出,走到今日這一步,到底用了
多久的時間。
他的努力無人知曉,他的進益更無從展露。
哪怕是雷霆道法!
哪怕只是雷霆道法!
轟——轟——轟——!
連綿的雷霆轟鳴聲幾乎在閃瞬間交疊在了一剎!
幽深的夜幕下,真正璀璨的明光洞照四方,那明光極盡璀璨,乃至於璀璨到了正中心處愈發透出明光下的晦暗。
恍若是大日洞照,雷與火繚繞著靈光!
而世人從來未曾想過,當一輪真正的烈焰大日顯照,並且具備著雷霆本身的迅疾與暴虐之後,會是甚麼樣的場景。
但是現在,他們要看到了!
在幾若真正的真龍吟嘯聲音之中,明光破空而去,劃破在半懸空中的尾焰與那明光之中晦暗的底色,恍若是龍形於人世徜徉之後隱逸而去的淺淡痕跡。
古拙,卻又元理幽深。
而幾乎下一瞬間,破空聲中,楚維陽巍峨如山嶽的身形,便已經抵至了張都的近前。
張都尚還未往,楚維陽便已經先一步而來!
沐浴在雷火之中的,是楚維陽已然兩人之高的身形,他的筋肉膨脹,氣血狂湧,翻卷的熾熱氣浪,像是能夠將海水都焚煮殆盡!
遠遠地,不知從哪一個角落裡,忽地有人好信兒一樣的故意發出了怪聲來。
「嘖——」
再看向原地裡,齊飛瓊不知想到了甚麼,竟也隨之變得面色緋紅起來。
於是緊接著,四下裡幾乎在同一時間,有著影影綽綽的竊笑聲響起。
因而又在這種竊笑聲中,張都的臉色愈見得鐵青,愈見得怒火迸發!
他緊咬著牙,怒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
「五毒——」
只是話音還未落下,原地裡,楚維陽便已經先一步揚起了兵刃。
短短几步路,楚維陽踏空而至!
乾坤法袍在狂風之中獵獵作響,一身玄衣混同雷火於一色!
楚維陽明白自己至今仍舊未曾能夠彌補的疏漏在於何處,他仍舊無法洞悉那些極盡繁複的虛實變化,因而楚維陽的破局之道,便是在人家展露這般手段之前,自己先一步展露虛實變化!
半懸空中飛渡,楚維陽腳踏著禹步,步伐一掰一扣之間,身形若有若無的搖晃著,也因著楚維陽身形的搖晃,楚維陽那披掛在身上戰甲的血焰也隨即搖晃起來,而隨著焰光的晃動,則是玄雷隨之而來的動盪。
漫天的明光搖晃之中,楚維陽的身形卻蹚出了一條筆直的直線來。
可任是在誰的眼中,好似是隨著那猙獰氣焰的迸發,下一瞬,楚維陽似是要顯化六十四諸卦氣機繁浩,又似是要顯化七十二地煞濁陰暴虐!
可是楚維陽就這樣抵至了!這樣隻身而至了!那洶洶的猙獰氣焰之中,是楚維陽毫無保留的蒸騰而起的無上殺念!
魔念顯照於世,恍若澆在雷火上的酒漿與油脂!
那曾經灼熱火山之中醞釀的熾熱岩漿,他已經盡數在齊飛瓊的身上排揎去了,如今,楚維陽的道與法,楚維陽的雷霆與焰火,楚維陽的激湧情緒與殺念,一切都是那樣的恰到好處!
殺——!
無聲息間的刀氣嗡鳴。
可當這一聲寶器嗡鳴聲刺破雲霄的時候,恍恍惚惚之中,所有人似乎都聽到了這樣的一聲恍若龍吟的喊殺之音!
下一瞬,隨著環首刀割裂開來幽冷的夜風,一道道同樣幽暗的符咒在一剎間顯照在楚維陽的身周!
是地煞!也是六十四諸卦!
七十二地煞隨著乾坤法袍的下襬搖晃而顯照在楚維陽
的腳下,六十四諸卦符咒高懸,巍巍寰宇天象洞照。
雷霆與焰火交織著,那一刀劈落的閃瞬間,張都好似是從那一刀裡面看到繁浩一界的無匹力量!
下一瞬,伴隨著張都的法印刷落,漫空中,是六道龍吟聲響徹!
嗯?
六道?
當張都的神情陡然變得錯愕的時候,楚維陽手中的寶刀劃破夜風,那瑩白如雪的刀身上顯照著極盡細密的疊鱗龍紋,這些細小的交疊紋路劃破夜幕,傳出嗚咽的風聲,進而當這樣的聲音交疊在一起的時候,便已然是遠勝龍相的吟嘯聲音!
同樣的,當楚維陽一眼看去的時候,那五色龍相之中,水、火二相自不必說,因為長久施展地師手段的緣故,楚維陽甚至一眼洞見了土相之上篆紋符陣的些許不諧。
頭一回見這五色龍相的時候,還是在天武道城的城頭。
如今時光飛逝,再回看來,竟也……不過如此!
一刀劈落的閃瞬間,是一道道玄雷化作的符咒隨著刀勢劈落,那一刀在半懸空中劃過的時候,尤還是六十四諸卦的流轉莫測,等真正斬擊在不諧之處的時候,便只剩了七十二地煞那圓融且極致的濁陰之暴虐!
只一刀!
五色龍相的哀鳴聲中,是刀身愈演愈烈的爭鳴!
恍若是六龍爭雄,只一剎便將結果分野!
「怎麼——」
張都的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他自信自己是最瞭解楚維陽實力與手段的人,蓋因為在演法宮的決死法壇上,楚維陽定勝的一十二場,盡都是他在側旁處引動法壇的禁制,降落玄光護罩。
不該是這樣的!
縱然是尋到了法陣之上的不諧,縱然是雷法自有破去諸氣變化的效用,也不該是這樣的結果!
無窮無盡的困惑自張都的心神之中生髮出來。
可惜,這一刻註定無有人能夠給他釋惑了。
就像是早先時也無有人告訴張都,在這月餘的閉關之中,楚維陽一身雷血交織的氣韻,是在一分為五之後,歷經了養煉,復又重煉唯一的繁簡之蛻變!
於是,且驚且懼之中,是楚維陽的煌煌道音,若雷霆,若洪鐘大呂,震響在了張都的耳邊與心神之中!
「張都!來!你且說一說!」
「你有多麼的痛恨貧道?那恨意有多少!」
「你又有多麼的畏懼死亡?那恐懼又有多少!」
「來!張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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