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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烏色寶丹被擲入丹爐之中的閃瞬間,忽地,在外海並不渺遠的地方,一道轟隆的雷霆聲音便已經炸響。
只是此刻,柳老丹師低頭沉浸在那包裹著丹焰的赤色丹爐之中,在這一刻裡,他的全數心神彷彿便只剩了那內裡寶藥的變化。
那雷聲自然是由神宵宗範老所引動。
隨著雷霆聲震顫九霄,一同沖霄而起的,則是範老那駐足在丹胎境界巔峰的磅礴殺念!
那是道途無望之後,幾若肆無忌憚的殺念!
於是,隨著這一道轟隆的煌煌雷音,眼見得柳老丹師那裡煉化寶藥尚還需得一陣,一道道原本隔空眺望著柳老丹師的目光,便盡都倏忽間流轉著,眺望向了神宵宗範老這裡。
此時間,原本曾經長久交織與顯照著雷霆的雙眸,此時間盡都是猩紅色的血絲彌補,那血光幾乎要透體而出!
與此同時,一道道細密的雷霆在範老的身周顯照,凝固的雷霆彼此間交織著,仿若要演化成一道無上法陣,而與此同時,範老已經遙遙的眺望向了天武道城的方向,似乎是要希冀透過法陣的輔助,隔空鎖定柳老丹師的氣機。
他知道,本不該這樣做,本也沒有這樣的道理可言。
誠如柳老丹師所言,此皆天數也。
可已經到了這樣的份上,實則早已經不再是有沒有道理便可以釋然的了,經過了這樣反覆心境變化的範老,似乎也已經不準備再與誰講道理了。
可是四下裡隔空探看而來的目光,盡都只是這樣冷靜的注視著,看著範老一點點將那無上雷道法陣搭建出大致的輪廓來。
自始至終,未曾有一人準備現身,言說些甚麼,或者在範老與柳老丹師之間主持甚麼公道。
也正此時,倏忽間,外海深處,原本正追殺著白鱗老兒的符梅老道,在感應到了那聲震九霄的怒雷之後,原地裡臉色忽變,緊接著,不再理會那藏匿在霧靄層雲之後,隨時準備再遁逃去的白鱗老兒,隨即原地裡一道雷光裹挾著,破空而去。
符梅老道腳踏在雷霆上,這一剎那,恍若是踏足在了某一獨特的天地氣機之間,彷彿玄機成了遁光的一部分,恍若道與法的絲線被他這一道雷霆貫穿。
上一瞬時,還是渺遠之處的符梅老道,當蹈空步虛的這一步落下的時候,便已經乘著雷霆的明光顯照在了範老的身側。
只雷霆散逸開來的波動,便霎時間將那已經交疊顯照出泰半真容的雷道法陣生生抹去。
範老憤怒且不解的偏過頭去,看向同樣帶有著怒容的符梅老道。
盛怒之下的範老本不準備講道理,但同樣帶有怒容的符梅老道的修為境界,要範老不得不與他講道理。
於是,在這樣長久的對視之後,原地裡,範老艱難的露出一抹笑容。
「符梅師兄,還請助師弟我一臂之力,那寶藥尚在丹爐之中蘊養,我殺了那老丹師,證道機緣仍是我的!」
話音落下時,符梅老道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停手罷!」
原地裡,範老像是沒有聽到一般,自顧自的復又看向天武道城的方向,再度有雷霆隨著他的雙手揚起而垂落。
「哦,師兄不想出手?也無妨,還請師兄與我掠陣。」
符梅老道臉上的皺紋在這一刻似是都變得深刻了許多。
「師弟,停手!」
原地裡,範老仍舊裝聾作啞一般,像是甚麼都沒有聽到。
直至此刻,符梅老道終是以雷霆怒音呵斥道。
「我說——停手!」
怒音的餘韻裡盡都是雷霆轟隆的聲音,隨著符梅老道的手揚起復又落下,閃瞬間,虛空生雷,直
直將半懸空中的範老劈了一個趔趄。
等範老臉上血肉模糊的看向符梅老道的時候,仍舊能夠清楚的看到那不敢置信的表情。
而符梅老道的聲音卻愈見沉鬱。
「直至此刻,你還覺得這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你還覺得是你與另一人在爭取證道機緣的事情?再出手,你傷的是丹宗長老!壞的是吾宗顏面!吾宗底蘊!吾宗氣運!」
原地裡,範老張了張嘴,幾乎無言以對。
但符梅老道的詰問聲音仍舊在持續著。
「是宗門沒有為了你這一次嘗試著衝擊金丹境界而幫助你麼?道城總舵積攢了幾十年的底蘊盡都教你拿去用了,老夫一句話都沒有說,甚至願意親自為你奔走。」
「師弟,宗門何以待你?你便是這樣與宗門招災的?」
「此間變故盡都是天數麼?」
「我看未必如此!」
「歸根究底一句話,沒能把握住證道事機,就只是你底蘊差而已!」
「差在何處?自你感應到了壽數,自覺地證道無望後,到底有多少年的時間沒有再好好的打熬你自己的法力,凝練自身丹胎了?」
「自你覺得看淡生死之後便合該肆無忌憚的暢快度過晚年,因著這樣的念頭,這些年你得罪過多少人?」
「真以為白骨觀主他們幾位道友不來幫你,是因為沒看上你那點寶材?」
「好好地想一想,這些年你自己都做過甚麼罷!」
「這些折損,是不是因果?是不是底蘊?是不是你今日差的那一步!」
「至於今日,你只是咎由自取而已!」
「倘若再念頭墮入魔障之中,莫怪老夫今日代掌教師兄清理門戶!」
煌煌雷音幾若洪鐘大呂一般,連綿的響徹在了範老的心神之中。
原地裡,範老復又張開口,想要說些甚麼,可是忽地,他臉色一白,猛然間吐出一口烏血來。
再看去時,他幾乎失語,只自顧自地低著頭,那雙眸悵然之間,似是這個行屍走肉一樣的人,已然先死亡一步,走完了他這漫長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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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海不遠處,海島孤山,古修洞府之中。
此時間,兀自在丹室內入定觀照,沉浸在修行之中不斷的朝著築基境界衝擊而去。
自始至終,楚維陽都渾然不知,他煉化那一縷妖獸血煞之力的時候,因著那無法遏制的沖霄氣機,險些要將神宵宗範老吸引而來。
這幾乎是神宵宗範老錯失證道機緣的第一步。
他也更無從知曉,那孤山之中漫山遍野的百花樓玉符之中,竟然復又蘊藏著一道靈光,竟在此時間將神宵宗範老震懾走,無形之中,為楚維陽護法了一回。
此時間的楚維陽,尚且還在為自己緊要時刻煉化得了那一縷妖獸血煞之力的選擇而沾沾自喜,並且長久時間的陶醉不已。
誠然,饒是在淳于芷的評價之中,也幾乎也是一閃瞬間福至心靈的天才想法。
對於淳于芷而言,妖獸血煞之力盡都是洗煉與蛻變演靈咒的薪柴而已,除此之外,再無他用,至於其上縈繞的無形屬相的元氣靈光,在真靈的打熬面前,自然也是細枝末節的事情。
可正是仰仗著這些細枝末節,楚維陽做到了甚至遠比演靈咒的蛻變與洗煉之外更重要的事情——
藉著最一開始胃囊丹鼎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受創,並且藉此引動木相靈光來將丹鼎與五臟脈輪盡數滋養之後,楚維陽在晉升築基境界的緊要關頭,選擇了很是冒險的主動讓濁煞反覆沖刷周身降落與四肢百骸的氣血。
然後,在那些細密的
傷勢誕生的閃瞬間,楚維陽果斷的選擇了復刻早先時的所作所為,他在用這樣的方式,將木相靈光牽引向了四肢百骸,牽引向了周天經絡。
這是前所未有的,幾乎教人無法想象的,恍若是脫胎換骨一樣的,自煉氣期巔峰境界全方面的蛻變與昇華。
此時間,那濁煞幾乎化作了咆哮的汪洋,瘋狂的從四肢百骸之中顯照著,可是等待著它們的,是楚維陽那寬闊恍若玉髓河一般的周身經絡,無垠恍若外海一般的浩渺丹田。
在更為渾厚的法力洪流的包裹之中,縱然是那幾若黑煙塵暴一般的濁煞,也只得被裹挾,被拘禁著,在楚維陽的周天經絡之中不斷反覆的搬運者,然後在水火之中被煉去,在劍氣脈輪之中被化去。
於是,擺在楚維陽面前的,便只剩了那通衢之路的最後一步,那洞開的門扉幾乎已經在了楚維陽的面前。
終於,強自安耐著心神之中的悸動,楚維陽猛地一張口,將山河簋中水火之力包裹的寶藥一口吞下。
他已經迫不及待的,要以騰躍的姿勢,躍出這最後坦然而無虞的一步了!
轟——!
門扉後,那是全新的天地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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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天武道城的城頭。
那灼灼丹焰包裹的赤紅丹爐之中,寶藥的熬煉在很短暫的時間之內,似乎已經到了最後那重要的時刻。
柳老丹師像是用了某種有類於《三轉合元丹靈法》的法門,只是較之《彈指丹篇》之中所記載的,要繁複至極許多。
終於,當那烏色寶丹在丹焰之中化開,復又與原本的藥脂丹漿一同熔鍊一爐,最後化成一枚純粹鎏金的寶丹之後。
不知何時,做罷這些的柳老丹師,面容紅潤,鶴髮童顏,隨著寶丹與爐內愈見圓融,他的氣息也一點點穩步的增長著,倏忽間,在某一息洞入了那道門扉之後,便穩穩牢牢的駐足在了那一境界裡。
就像是那寶丹的成就一樣。
沒有絲毫的異象,沒有甚麼轟隆的氣機。
恍若是水到渠成,恍若是潤物無聲。
柳老丹師一手託著丹爐,輕輕懸在了腦後的鏡輪之中。
霎時間,寶器鎮坐在無量神華之中,幾若不知是那鎏金寶丹復又融入了無量神華之中去了,還是那無量神華復又灌湧入了丹爐之內,進一步蘊養著那粒鎏金寶丹。
只是再迎著層疊霧靄後面那諸修探看來的目光,終於,柳老丹師的臉上,露出了暢快的笑容。
「赫赤金丹一日成,古仙垂語實堪聽。
若言九載三年者,盡是推延款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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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夜靜海濤三萬裡,月明飛錫下天風》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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