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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聽得謝姜此言,原地裡,謝成瓊猛地背過身去,嘴角幾乎不受控制的勾起,隨即又在謝成瓊的竭力剋制下,始終未曾展露出笑容來。

只是這樣端看去,謝成瓊的神情就變得古怪了些,頗有幾分皮笑肉不笑的譏誚。

「劍意?甚麼劍意?你們乾元劍宗的劍意法門?」

原地裡,謝姜本就處於頗猶疑不定的思慮之中,旋即,便聽得了謝成瓊的接連數問。

這一問,反而教謝姜愈發不敢斷定。

畢竟,那驚鴻間的一瞥,實在是太短暫的瞬息,況且映照在自己的眼中,也只是箭矢劃過的弧線有類於劍意,莫說這其中是否存在著巧合,只是仔細觀瞧去,楚維陽渾身上下莫說是柄劍器,便是劍形的紋飾都沒有。

說這樣的人掌握著乾元宗的劍意法門,實在有些不通。

一念及此,謝姜反而笑了笑。

「姑姑,許是我看錯了,畢竟這陣子吾截雲一脈的事情實在難堪,遂也教我成了驚弓之鳥,不論是瞧見些甚麼,總是要驚疑不定一番,合該是我想差了。」

聞聽此言,謝成瓊也從善如流的跟著笑了起來。

她正準備應和著謝姜的話同樣往下說去,可是張開嘴的那一瞬間,謝成瓊不知想到了甚麼,忽地話音一轉,開口時已經變得十分嚴肅起來。

「姜兒,不論是不是你想錯了,事關一宗法統的事情,都切不可輕忽,倘若說……倘若說你真個有所感應,哪怕只是閃瞬間的事情,最好都能夠問個明白,否則,倘若汝宗劍法真個於此處外洩,你分明看見了,又毫無反應,那等因果,不是你一人能夠承受的!

再者說來,你們截雲一脈的事情,姑姑也盡都聽聞了,聽說那人是元門修士,偷學了汝宗劍法,經了靈丘山那一陣之後,又真個往鎮海道城來了,如今去到哪裡尚不知曉,但倘若是他還活著,那麼親歷災劫就是肯定的事情,此間必須有所警惕!要顧問周全!」

聞聽此言,見謝成瓊說得篤定,謝姜反而更猶豫了起來。

「姑姑,只憑我恍恍惚惚間的猜度,就這樣行事,未免太不妥當了些,倘若我真個如此逼迫人家展露跟腳,那……那我行事,與魔修蠻霸意蘊又有何異?」

聽得謝姜這樣說,謝成瓊笑著卻連連搖頭。

「不!必須得問清楚!若果真他是那鎮魔窟逃囚,你就這樣為了自己不蠻霸放走了去,回頭你是悔還是不悔?再者,他是要傳續吾謝家一道秘法的人,這其中的因果若是不問個清楚,便是我自己心裡也不痛快!」

話音落下時,不等謝姜這裡猶猶豫豫間再有甚麼反應,原地裡,謝成瓊一抬手,猛地按在謝姜的肩膀上,旋即,經幢大幕洞開,倏忽間一道靈光裹著兩人,便直往地面上砸落去。

正此時,層雲之中似是有驚疑聲響起,可不等那人的話語真個傳出,霎時間,晦暗的層雲霧靄之中,陡然間是連綿的雷霆明光大放。

再看去時,卻是範老手中擎舉著一枚銅鈴不斷的搖晃著,於漫空中佈下交織的雷陣。

與此同時,範老的聲音也響起。

「儘快動手收拾乾淨!然後為七娘掠陣罷!七娘雖說打早年間就瘋癲了些,可她從來都不是不顧大局的人,行事必然有其道理在;剛剛老夫為了自己念頭通達,實則沒有與七娘真個講道理,欠了點情分,諸位,總得要教我臨死前還清罷!」

話音落下時,四下裡除卻雷霆的轟鳴聲,便再無旁人的言語。

也正此時,隨著驚雷的炸響,楚維陽正兀自與一眾妖蛇廝殺著的時候,倏忽間,一道靈光從層雲之中墜落,猛然砸在他的面前。

轟——!

雷霆仍舊在迴響,仿

佛在為眼前的盛景做襯托。

看去時,漫天的煙塵與泥漿猛然間飛濺起來,下一瞬,一道似是橫貫天地間的血色大幕猛然懸照。

只閃瞬間,隨著靈光的墜落,橫在諸修前頭的大片妖獸便盡都被在一息間屠戮殆盡。

屬於修士的高邈氣機洞照,下一瞬,原本要從更遠處襲殺而至的大片妖獸,忽地身形一僵,然後徹底潰散去了靈智,在本能的驅使下,盡都折轉身形,往相反處逃竄去。

也正是此時,那靈光之中,謝成瓊與謝姜的身形顯照。

倏忽間,磅礴的氣機威壓便朝著楚維陽這裡鎮壓而來。

像是無形的狂風巨浪迎面打來,只閃瞬間,楚維陽的手猛然一鬆,那自始至終都被楚維陽擎舉在手中的油紙傘就這樣脫手而去,旋即跌落在泥濘之中,被染上了灰黑顏色。

諸修尚在這股威壓之外,卻仍舊有些許氣機外溢,登時間教四下裡死一樣的寂靜。

而正中央處的楚維陽,尤是不堪重負,迎著這股威壓,接連數步往後退去,可許是這樣的局面,反而激起了楚維陽心中的兇戾。

自始至終,他未曾開口討饒,只是艱難的揚起手來,將天武道城的玉符擎舉在手中。

許是瞧見了玉符上靈光兜轉,下一瞬,那疾風驟雨一般的磅礴威壓方才消弭而去。

而與此同時,楚維陽隱沒在帷帽下的視線,越過了謝成瓊,從謝姜的身上,更準確的說,是從謝姜手中的長劍上流轉而過。

與此同時,他的心神之中,響起了淳于芷冷清的聲音。

「小心!是劍宗截雲一脈真傳,謝姜!我曾與她在靈丘山對峙!」

下一瞬,強行定住心緒,楚維陽喑啞的聲音方才響起。

「謝前輩有何指教?」

謝成瓊冷冷一笑。

「指教談不上,只是有一樁事情需得找你問個清楚,你這號五毒道人的人,身上又如何有的乾元劍宗法門?」

聞聽此言,楚維陽的眼神復又從謝姜手上的長劍上一掃而過。

承認是不可能承認的。

這一瞬間,楚維陽的思緒兀自急轉,與此同時,他喑啞的聲音也顯得高亢起來。

「甚麼劍宗法門?晚輩聽不大明白!吾所用符咒,前輩該能洞見根底才是,乃蝕心符咒與水箭術相融於一處,然後又熔鍊入了晚輩對於水相毒道的意蘊,如此類的符咒,晚輩亦曾落於文字,寫成符五千道,賣給過丹宗道子杜瞻,他可以為我作證,這其中與劍法毫無干係!」

說及此處,許是怕謝成瓊不信一樣,楚維陽一翻手,選即將一道烏色箭矢顯照在掌心上空,展露出其上的毒煞氣機,仍有謝成瓊與謝姜以神念去感應。.

於是,謝成瓊回望了一眼謝姜。

下一瞬,楚維陽方才真個聽到了謝姜的聲音。

「五毒道友,貧道所言的劍宗法門,非是這烏色箭矢本身,而是道友所用的駕馭手法,頗類吾宗劍法,似是用之以劍意,不知這一點,道友可有教我?」

聞聽此言,楚維陽趕忙低了低頭。

下一瞬,楚維陽的氣機展露,卻是暗暗運轉通幽秘法與嫁衣秘術,那沖霄而起的修為氣機之中,盡都是屬於鍾朝元的意蘊氣息縈繞其中。

只閃瞬間,感應著楚維陽的氣息,謝姜緊繃的表情就陡然變得柔和了起來。

她自然能夠透過那氣機的展露,感應到些許楚維陽的跟腳,那縈繞的毒煞意蘊之外,竟是屬於陰冥鬼煞之道的氣息。

那鎮魔窟逃囚乃是盤王元宗傳人,至少法統上,已然可以斷定為截然不同的兩人。

容貌可以更易,氣質可以蛻變,唯

獨屬於道與法的修為氣息,卻不會騙人!

「是貧道唐……」

一念及此,謝姜自覺地已沒有了追問下去的必要。

可她這裡,話還未說完,便聽得謝成瓊的聲音繼續響起。

「你我盡都是元門中人,許多話也沒必要繞彎子了,五毒小友,還是將你那駕馭符咒的手段展露一二罷!」

話音落下時,楚維陽的身形似是往後退了半步,可他的身形復又頓住,整個人像是陷入某種複雜的糾結之中。

下一瞬,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方才恨恨的開口道。

「這駕馭法門無名,乃是貧道機緣巧合之間,得自於靖安道城之中,似是道殘篇而已,貧道也只是學得了個囫圇模樣,自稱是《碧海潮生咒印》。」

電光石火之間,楚維陽的思緒湧動,只能是想到哪兒說道哪兒。

歸根究底,還是有些措手不及,但他說話間,不時看向謝成瓊,他總是覺得,早先時那種沒來由的善意總歸不會是假的,直覺也告訴楚維陽,謝成瓊的這幾句話盡都蘊藏著言外之意。

至於此刻,他只能去賭,賭自己猜到了謝成瓊的心思。

一念及此,隨著話音落下,楚維陽接連捏動印訣,遂見那一道烏色箭矢在半懸空中極緩慢的晃動著身形,化出一道道綿密交織的網路。

與此同時,他的另一隻手揚起,捏著一枚柳木鬼符,隨著法力包裹,旋即有一道記憶幻象懸照在鬼符上空。

那似是浩渺的大海上,極度朦朧模糊的畫面之中,只能夠瞧見一兩道綿密的明光接連劃過,仔細看去時,那一道道明光倘若是延展開來,竟與楚維陽駕馭烏色箭矢的法門似是一脈相承。

顯然,是楚維陽見得了那朦朧的明光,遂從中歸納出來的自身符咒用法。

只得外相,內裡的意蘊,仍舊是屬於楚維陽自己的東西。

而原地裡,謝姜也隨之鬆了一口氣又提了一口氣。

鬆氣的原因,是因為她已然看出,那畫面中交替湧現的三道明光,乃是立春、雨水、穀雨三道劍意,但正因為太過朦朧模糊,也唯有自己能夠窺見其中真意,旁人得去,最多隻能同楚維陽一般,連所得外相都只似是而非,非得內裡有自己意蘊,才能得用,卻徹底與劍法沒了干係。

而提氣的緣故,大抵也是謝姜已經想明白,在外海之中能有這般劍法的,獨獨是鎮魔窟逃囚了。

也正此時,謝成瓊的聲音又一次打斷了謝姜的思緒,引動了諸修的矚目。

「五毒小友,敢問你這道記憶幻象的一角之中,那抖落丹紅與天青二色的修士,又是甚麼人?可曉得他的跟腳?」

聞聽得謝成瓊此言,楚維陽忐忑不安的心緒也忽然間鬆弛下來。

他賭對了!至少,他賭對了謝成瓊對於自己的善意!

一念及此,帷帽下,楚維陽的嘴角勾起,幾乎要笑出聲來。

事關庭昌山,事關丹霞老母開宗後手。

我得編一個怎麼樣的故事呢?

正思量著,楚維陽不敢有太久的沉吟,遂開口回應道。

「敢教前輩知曉,貧道確實認得這位道……唔,確實認得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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