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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楚維陽心中也暗自鬆了一口氣。
好在,這丹河谷道子杜瞻看起來沒甚麼心機,人單純了些,可到底還是靈醒的,不至於痴傻。
電光石火之間無聲息的配合,旋即為楚維陽免去了許多關於跟腳上的掰扯。
果不其然,隨著楚維陽聞聲走上前去接過那玉符,自始至終,那玄甲道兵都沒有再說些甚麼。
他亦曉得輕重,明白這會兒災劫在即,得罪誰都行,唯獨不好得罪丹宗門人,緊要時候一枚寶丹,可能就是活命的機緣。
翻手間又將一枚玉符取出,教青荷姑娘也接過去了。
那玄甲道兵又朝著杜瞻這兒真切的抱拳拱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之後,這才折轉身形,踏著海波往回走去。
從杜瞻開口說話之後,自始至終裡,那道兵未在提及甚麼法旨與符詔,哪怕交出了兩枚玉符去,卻始終未曾給楚維陽與青荷姑娘安排甚麼事宜。
杜瞻所說的話,道兵未曾表態,但卻像是預設了一樣。
原地裡,楚維陽靜靜地捏著那枚玉符。
直到那道兵徹底走遠,完全消失在視野之中,楚維陽這才將那玉符拿起來,試探性的牽引著一縷神念試探而去。
果不其然,神念與靈光交織的瞬間,楚維陽旋即感應到了某種有類於玉簡的變化,一道清澈的靈光化作細流充斥在楚維陽的心神之中。
旋即,點點明光飛濺,教楚維陽觀照出一篇篇朦朧模糊的文字,這會兒,任由楚維陽仔細探看去,卻始終無法將那些文字觀瞧真切,不時間,手中的玉符似乎還在感應著遠處的道韻變化,不斷地調整著那些模糊文字的變化。
與此同時,杜瞻笑著看向楚維陽。
「楚師兄,這玉符需得收好,敢教師兄知曉,咱們修士受道城符詔,也不是白白與他們做苦力的,這獸潮誠然是災劫,可換句話說,同樣是部分人的機緣。
駐守道城,屠戮妖獸,皆有功勳錄下,到時候,許多尋常時難以找尋的寶材,乃至於有價無市的秘法,都在功勳兌換的範疇內,更可在諸宗的店鋪裡花銷。
據說這玉符,本也是陣法、陣盤一類的靈物,真正的樞機封存在道城之中,但頗為靈動,凡修士在道城範疇內,皆可憑藉著玉符來評判、計算功勳酬勞。
師兄方才以神念探看,可是瞧見那一面面的模糊文章了麼?這會兒還未到災劫真正降臨、獸潮真正開啟的時候,到了彼時,這玉符中的文字便會清晰起來。」
說及此處,許是想到了甚麼好處,杜瞻臉上的笑容更甚,隨即眉飛色舞起來。
「方才那一番話,我也不只是純粹的搪塞天武道城的道兵,事實上我本也有這樣的想法,將兩位的身份掛在吾丹宗門下,這點事情我身為道子還是能做主的。
須知曉,災劫一降臨,整座道城中烏泱泱就是數也數不清的修士匯聚,彼時受道兵節制,便總有些活計沒甚油水,總有些活計要冒險,總有些活計會白忙活。….
可若是掛在吾丹宗門下,不說災劫裡丹宗本就是緊要地方,誰也不敢得罪,只我道子身份,便不會安排下甚麼清苦的活,自是那做起來容易,還得有功勳拿。
甚至是同樣的事宜,在丹宗門下安排,由我手上過一道,甚至能給師兄多虛報三分功勳,道城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需得認下,這一樁樁一件件,盡都是好處!」
說及此處,杜瞻將手中的丹宗玉符揚起,慢慢悠悠的刷出一道靈光打落。
原地裡,楚維陽未曾躲避,反而主動抬起玉符,接引了那一道靈光落下。
眼見得此,杜瞻整個人笑起來,眯的眼睛都快要看不到了。
「楚師
兄,救命之恩貧道沒齒難忘,這不是隻一場昔年的善緣就能夠說得過去的,玉符的事情不過是舉手之勞,入得道城之後,定然會另有報答!」
這般看,眼前似是懵懂的杜道子,還是曉得一些人情世故的。
聞言,楚維陽只是平和的笑了笑。
他沒有拒絕杜瞻的善意,也沒有拒絕丹宗的報答。
「那我就……靜候佳音了!」
話音落下,愈發臨近碼頭,隨著船舫洪流慢吞吞的推進,再抬眼看去時,已經能夠瞧見海邊岸堤的輪廓。
這會兒,頭兩道浪頭,已經在眾人趕至道城前就先一步打落了。
仔細看去時,原本該是完好的岸堤,此刻倒也說不上殘破,只是已經有明顯的斑駁裂紋顯現在那些巨石上,岸堤後面的石板路上,更有許多青石直接殘碎開來。
這會兒,道城的人已經顧不得修葺這些細微末節的東西。
大片大片幾乎已經開始發臭的尋常妖魚的屍骸,就這樣在城門外像一座座小山一般堆積著,而在更遠的地方的海堤上,仍有著大變的屍骸未曾處理,它們就那樣堆積在岸堤上。
已然變成烏紅色的血水,順著海堤的斑駁裂紋流淌著,像是被原本光滑的石面摸了一層黏膩的油,只一眼看去,便教人覺得汙穢且不適。
偶然間驚鴻一瞥時,楚維陽甚至還能夠從那堆積的妖獸屍骸之中,隱約看到些許人形的輪廓。
有些尚算完整,但有些已經註定不再完整。
最後,看著一隊尚還在海岸邊沿,拿著網不斷在海中打撈的道兵,那些他們奮盡全力才勉強拖拽出的大網中,已經真切可見許多妖蛇的殘破軀殼。
「碧雲海蛇……」
楚維陽這般輕聲念著,恍惚間再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天武道城的碼頭,就已經到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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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深海中。
海底蛇窟的正上方,呼嘯而來呼嘯而去的狂風捲著厚重的水汽,那層疊的霧靄之中,似乎連空氣本身都開始具備著沉重的重量。
恍若是白玉雲朵一樣的水汽在原地裡層層堆疊著,乍看去時,恍若那貫穿天地的水汽大幕化作了九層雲階。….
而正此時,雲階的最上方,一身形枯瘦的老叟,身披鷹羽褐氅,內著細密鱗甲銀袍,一手拄著根烏木蛇杖,腳踏層疊水汽,恍若是立身雲海之中。
老叟面朝著正西方,似是隔空眺望著鎮海七十二道城的方向。
倏忽間,層疊的煙霞霧靄之中,一道靈光破空而至。
正兜轉到了老叟的近前處時,忽地見老叟抬起手臂,乾枯的面板抽搐的手指伸出,虛虛點在那靈光上。
霎時間,那道靈光潰散開來,原地裡,明光陡然大放,緊接著,一道朦朧模糊的聲音從中傳出,像是隔著大半個世界一樣的渺遠。
「蛇老,孩兒們傳回來了訊息,北邊,神宵宗的符梅老道已經趕至岸邊,只是他使得了障眼法,雷法又端是厲害,孩兒們沒能瞧見他進了哪座道城。」
聞聽此言,老叟平靜的點了點頭,再開口時,分明說出的是人聲,卻頗有種嗡鳴撕裂的聲音。
「去把這個訊息,傳給白鱗魚族!老白鱗貪生怕死了一輩子了,好幾回咱們趕起海潮來,都沒見有他現身,可他不能這麼躲一輩子,神宵宗是他們這一族的世仇,老傢伙若是還不現身……我就得缺一件白鱗魚皮大氅了!」
話音落下時,靈光之中,長久的沒有傳出甚麼聲音來,原地裡,蛇老也越過了這個話題,反而繼續追問道。
「劍宗沒有人來麼?」
話音剛落下,靈光之中,那朦朧模糊的聲音就隨即響起。
「幾家和劍宗有干係的道城都盯緊著呢,沒見他們宗有大修士親至,倒是小兒輩的見得了幾人,孩兒們也沒在意這個。」
蛇老隨即輕輕頷首,他又頗為漫不經心的問道:「庭昌山呢?那老虔婆沒有來麼?」
靈光中,那模糊的聲音稍有些溫吞:「這……這老虔婆倒是沒有瞧見。」
蛇老復追問道:「南面呢?元門中沒有人來?」
靈光中,那模糊的聲音頓了頓,像是在思索著甚麼,又似是避開靈光,在詢問著誰,不多時,短暫的沉默之後,遂聽得那人開口道。
「聽得了訊息,離恨宮大長老在往道城趕來,可孩兒們都還沒瞧見他;再有就是白骨觀主,已經趕到靖安道城半天的時間了。」
聞聽此言,蛇老嗤笑了一聲。
「白骨觀主……這便是金丹裡的一個笑話!對了,靈丘山的宗老……」
這一回,還沒等蛇老將話問全,那靈光之中,朦朧的聲音就立時間回應道。
「宗老道不大可能來了,他臨了壽數,聽說先前還與人做過一場,許是隻剩了最後一口氣,不會洩在道城。」
聞聽此言,肉眼可見的,蛇老整個人鬆弛了下來。
他咧著嘴,臉上罕見的露出了笑意,這會兒眯著眼睛看向那懸浮的靈光。
「七十二道城,都需得著,誰來了,誰走了,誰要來,誰要走,都需得打探的明明白白,再有,百花樓佇立在深海中的法舟太過礙眼,那是件準備證道的器胚,也需得盯好了她們!」
聞聽此言,那漸次黯淡下來的明光裡面,傳來了那人愈發朦朧模糊的聲音。
「是!」
如此,蛇老頗為滿意的頷首,他低下頭來,輕輕地撫摸著烏木蛇杖上那細密的蛇鱗紋路,最後暗啞的聲音裡,彷彿是在寬慰靈光中的模糊聲音,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不著急的,慢慢來,這才剛開始呢,不,連開始都還沒開始呢,不著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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