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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甚麼?”

楚維陽平靜的追問道,他的神情仍舊冷肅,沒有因為馬管事的話而有多少動容。

倘若是絕望,倘若是渴望,楚維陽都不至於能在鎮魔窟中殘活那般久的時間。

馬管事平靜地抬起頭來,這會兒的他,眼中沒有了麻木,也沒有了驚懼,這樣的反應,反而真的有了幾分瘋意。

“不過,若你能忍得痛,或許能比尋常鎮魔窟中囚犯,活出更久的時間來。”

“我不大記得你,但我記得盤王魔宗的光頭郭典,我也知道《五臟食氣精訣》……”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你便是將《五臟食氣精訣》的傳承交出來,我也不會動心分毫,自打這部功法被百花樓的人學去了,名聲上就算是臭了大街了……”

“但我知道,這是盤王魔宗的古經,甚是精妙,兼具鍛體、丹鼎、周天、採藥諸家之相。郭典臨死之前,是不是將這部經傳給了你?”

“你不能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你又讓我做聰明人,又甚麼都不肯跟我講……”

“好罷,我明白了。”

“你如果是修行了這部功法,那麼就有活出更久的可能了。”

“你要知道,鎮魔窟中死的人,九成九其實不是死在煞炁入體上面,煞炁入體只是讓你們一點點衰弱下去,然後始終衰弱瀕死,真正導致殞命的,其實都在於濁煞淤積,堵塞經絡,使得內周天殘破,然後以濁煞汙其本源!”

“煞炁,煞漿,濁煞……”

“這並不是同樣的概念!”

“煉了這麼些年煞漿,你體內本來也應該積攢了許多濁煞的,只是還沒有淤積到封堵經脈的地步。”

“但是隨著今日……隨著你昏迷之後,海量的煞炁沖霄而起,那是某種天地、堪輿、風水之中無法言明的偉力,而在那種偉力之中,煞炁沖刷去了你體內的濁煞,甚至於,那些侵染你精氣神、侵染你全數法力的,都是遠比煞漿更為精純的……某種煞炁。”

“天地自然間,甚麼樣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就像是經歷了這樣的煞炁侵蝕之後,你竟然還好好地活著。”

“所以說,你其實沒有濁煞淤積的危機了,只要你能夠忍受這樣的法力在體內運轉的痛苦,你其實可以繼續自然的修行下去,在更多的煞炁從四肢百骸之中湧現出來,損傷肉身之前,先一步滋養肉身。”

“況且有功法的便宜在,這樣,你便自然能活出更久。”

“但這樣一來,你會真正殞命在煞炁入體的侵蝕之中,我見過那樣的場景,相信我,那是真的足夠教人瘋癲的痛苦,你甚至會因此而深恨我,恨我教給了你這樣的法門……”

“但是現在,你其實沒有必要這樣痛恨我,當年殺上你們師門的是乾元劍宗的修士,鎮壓你們的還是乾元劍宗的修士,讓你們過上這樣日子的人,歸根究底是乾元劍宗的修士。”

“可我呢,我只是苦兮兮駐守在鎮魔窟中的管事罷了,每日裡仗著符籙過著膽戰心驚的生活,然後再也看不到修為提升的可能。”

“我只是個聽命令的執行者而已,遠遠不是造成你們這樣痛苦的根源。”

“是,我抽過你們所有人鞭子,還回來吧,哪怕十倍百倍千倍的還回來!”

“可是想盡辦法的折磨我,真的能宣洩掉你心中的憤怒嗎?”

“給我一個痛快好了,該給你說得,我已經說盡了。”

平靜的瞥了馬管事一眼,楚維陽沒有理會管事最後幾句撩撥人心境的話。

他自顧自的走回原地坐下,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從一旁拿起了那塊炙烤的野豬肉。

平心而論,方才的那種痛楚,其實超越了往日裡在鎮魔窟中所承受的。

但如果只是忍受這樣的痛楚,便可以活出更久時間。

那麼楚維陽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像曾經適應鎮魔窟生活一樣適應這種強烈的痛楚。

想到這裡,楚維陽不再遲疑,狠狠地又咬了一口,猛地吞嚥下去。

龍虎相會風波起。

下一瞬間,年輕人的手在劇烈的顫抖著,其上青筋暴起,隨著大藥運轉五臟脈輪,引動淤積的煞炁散逸開來,劇烈的痛楚彷彿在攪動著腹部,在摧毀一個人的理智。

五行化去本是愈演愈烈的一個過程,一口吃食的煉化,只在數息間而已,但這一刻,楚維陽卻像是度過了漫長的時間。

當額頭的虛汗猛地滑落的時候,那種全新法力誕生的滋養感覺,才漸漸地朝著四肢百骸流淌而去,撫平痛苦。

然後,楚維陽就這樣顫抖著抬起那塊野豬肉來,然後狼吞虎嚥,又是一大口。

就這樣,當半扇肉被楚維陽吃得乾乾淨淨之後,他幾乎要昏厥過去。

但同樣的,馬管事指點出來的法門,也已經被楚維陽所驗證。

坦而言之,這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

確實有效,但也只是讓自己活出更久,而不是能夠讓自己完整活下去的辦法。

就像是始終盤桓在胃囊丹鼎之中的飢餓感一樣,楚維陽覺得,這一刻的自己,忽然變得更為“貪婪”起來,莫名的,他竟有些真的期待,期待那能夠讓自己完整活下來的法門!

兀自坐在原地,又休息了一會兒,待得日頭沒再有剛剛那樣毒辣,楚維陽這才收拾好東西,緩緩地背起籮筐,朝著叢林深處繼續走去。

“管事,恨不恨你,殺不殺你,似乎都是我的事情,你既然也覺得自己是聰明人,也就得繼續聰明下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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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魔窟中。

滿是斷壁殘垣所在。

一個年輕的少年,身穿一件玄色道袍,皺著眉頭,看向最中央的山谷處。

破碎的亂石堆積,隱約可以看到正中央處震開的一道猙獰裂縫。

年輕道人的身後一步處,則是一個身穿綠袍的中年道人,此刻正略顯狼狽的低著頭,欲言又止,唯唯諾諾。

好半晌,那年輕道人才開口道:“所以說,我們截雲一脈蘊養在此地的寶物,就這麼丟了?”

話音落下時,綠袍道人愈是誠惶誠恐,開口時,竟然是早先與清冷女子鬥法的人。

“道子恕罪!當時貧道與那婆娘生死鬥法,一路纏鬥,不敢有絲毫分心,誰知曉,再回來的時候,便不見了那靈物……是貧道的罪過。”

道子回頭瞥了一眼。

“丁長老,你是吾宗坐鎮鎮魔窟的長老,哪裡有向我謝罪的道理,只是靈物就這麼不明不白的丟了……丁長老,鎮魔窟中,就只你一個活人了?那個淳于家的小娃娃,可被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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