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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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裡青色綠色混做一團，有泥狀物也有湯水，瞧不出是什麼來。不過味道倒是透著股子綠蔬的香氣，倒也好聞。

賈珃盯著碗內，語氣好奇：“這些是什麼？”

“是王妃的晚膳。”茯苓道。

丫鬟十分震驚地愣愣望著她。

茯苓覺得事已至此，再裝也沒甚必要了，直言道：“王妃自打不能動了後，晚膳便是用各種綠色菜蔬做成泥狀，不放任何調味，直接連菜泥加上湯水一同喂下。”

賈珃面露驚異。

丫鬟以為賈五姑娘這般是想著王妃在僵化狀態下就連嘴巴都不太能動彈，如此一來自然也沒法吃東西。

思量著賈姑娘不過是個孩子，丫鬟便解釋道：“我們把蔬菜煮熟後，汁液想法子擠壓出來，便成了糊糊。連著菜泥和菜湯，扶著夫人用勺子塞進她嘴巴里。說來也怪，那些蔬菜泥和汁液放進去她嘴裡，再把她嘴巴合上，過一會兒再開啟就已經吞嚥下去了，想必這樣餵食的辦法十分得當。”

賈珃的驚異卻不是不知道方法，而是因為她終於明白了王妃體內的蠱蟲是如何活命的。

怪道柳夫人骨瘦如柴，便是喂進去了蔬菜，也許多都被那蠱蟲給吃了！她體內的僵化蠱，沒了牙齒無法去咬食草葉，這樣直接蔬菜泥和蔬菜汁吃進去，正好適合它！

而柳夫人，僅僅靠著其餘的那些蔬菜和汁液，能夠保持活著就不錯了。也得虧她現在一動不動，全身的消耗也沒多少。不然長此下去，人都要硬生生把命給耗沒了。

只是這種餵食方式頗為奇怪，一般人即便是給病人餵食把飯菜做成泥狀，也沒有說單用菜蔬的。

“和你們說這樣給她餵食的人是誰？”賈珃為免弄錯，特意多問一句：“那人和你們說給她餵食蔬菜泥和汁液的時候，有沒有特意提過不許喂肉糜和飯？”

倘若喂進去的食物不小心摻雜了肉糜，那蠱蟲必死無疑。而王妃本身其實是可以吃些肉湯或者些許肉糜的。

賈珃本以為這話會是智無說的，沒曾想茯苓卻道：“這個法子是表姨太太說的。”

崔氏？

賈珃詫然，繼而想想，神色轉為凝重。

定是崔氏身邊有人教過她如此這般，她順勢告訴了王府眾人。

可惜的是崔氏被牽絲的死嚇得勾起了當初在老家時候的不堪回憶，導致神志有些不太清醒，不然的話問問她是誰說了這樣的話，或許就能把那下令者找出來了。

再不就用魘蠱王，吞噬了她那些不堪的“夢境”，讓她有片刻的清醒時候而後再問？

賈珃想到了這兒不由暗自搖頭。

後面的法子行不通，魘蠱王縱然厲害，可現在崔氏有些神志不清，各種思緒紛擾在一起。萬一魘蠱王太過厲害了，在吞噬的時候不小心把正常的記憶連同夢魘也跟吞了進去，豈不是要害了崔氏。

現在天色已晚，不如先看看智無那邊的情形，明兒早再盤問崔氏帶來的那些人。

晚膳的時候，賈珃把蟲兒們遣了出去，讓它們探查智無院子那邊的狀況。

她倒不怕智無會發現它們。

雖然這些小傢伙們現在看上去人畜無害好欺負得很，實則各個都是蠱中之王，任由哪個蠱蟲也奈何不了它們半分的。甚至於，那些小蠱們壓根都察覺不到這等水平蠱王們的存在。

蟲兒們不多會兒回來稟報，那邊一切穩定。

賈珃就在睡下之前與茯苓商量：“不如我們在院子裡各屋走一趟吧，看看還有沒有什麼狀況，也免得再發生點意外之事，擾得我們不得安眠。”

想到牽絲今日的死狀，茯苓深以為然，陪著她在正院兒各間屋子走了一遍。

賈珃趁著這會子到各屋巡看的時機，把事先準備好的安神藥，在各個屋子的薰香裡都倒了一點點。不敢撒多，藥效太強，多了的話人就昏死過去了，還不見得能醒來。

這藥好弄到得很。

且不說藥蠱王隨隨便便就能幫她把這種東西配出來，單就黑油門那邊的藥圃裡的各種藥材都有，她自個兒就能配弄到手。

先前弄了此物不過是為自保之用，畢竟當時錦鄉侯夫人說過，此處會有安林寺的人在，她自忖年紀尚小力氣不足，還是弄點各種傍身的藥更為妥當。這便準備了足有七八種，擱在隨身的小荷包裡。如今它們就在忠順親王給她的那個扳指的旁邊。

誰曾想今兒晚上還真用上了。

悄摸摸走出屋子，賈珃想好了，門口守著的人大概在這個時候有個輪值的空檔，她可以趁著那簡短的時間溜出去。

還一個辦法，讓蟲兒們幫她把那些人引開，而後她溜出去，看看智無那邊的情形。

賈珃這般思量著，興沖沖躡手躡腳地來到廊廡下。正打算貼著牆邊兒繼續前行，忽然她腳步一頓，發現了有什麼不太對勁的地方，猛地轉身朝著院子中央看去。

夜色中，燈籠裡燭光搖曳。

忠順王世子圖堇負手而立，少年清雋的面龐上帶著自信與篤定，目光沉靜地望過來。

“我知道你定然是在暗中查著母親異狀的起源。”圖堇聲音溫和，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我在蟲園見到你的所作所為後，便覺有異，特意向人打聽了你今日所做之事，從而推斷出你覺得母親這般的狀況不對勁，所以在暗中查探。”

賈珃心中暗自警惕，甜甜笑著：“哥哥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你裝作聽不懂也沒什麼關係。你再怎樣聰慧，無奈僅僅是個小孩子，便有天縱之才卻拘泥於小小年紀行事總受旁人制約。”圖堇含笑而立：“我只希望一點，今晚起，無論你去府裡什麼地方，無論去做什麼，都要帶著我。有我在，若發生突發狀況，我能保你平安。更何況許多地方你去不得，許多人你見不到，而我可以。”

賈珃沉默地看著他。

圖堇斟酌著道：“你放心。你是好意來幫我母親的，我自然不會把你是神童的一事告訴旁人。我讓人打聽過你，聽聞你是賈家在年初時候才剛剛帶回家認下的孩子，想必對那家人也多有提防，才不顯露神童本質的。我必然會幫你守口如瓶，絕不告訴他們。”

賈珃至此方才暗鬆了口氣。

聽著圖堇前面的話語，她還以為這傢伙要把她當做妖魔鬼怪來對待了，畢竟誰家小女娃會這樣行事。

誰知這少年身為皇親貴胄不同凡響，自個兒居然給她腦補出個“神童”的說法來。

她原本便被人打上了“有福氣”的烙印，經過忠順王世子這一番後，大不了再加上個“神童”的烙印罷了。

倒也沒甚大事兒。

她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