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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升高見劉小樓知道,便不再多言,點頭道:“不錯,湘南第一箭。他閉關失敗,沒有活著出來,所以王老大召叢集雄,準備入莊。我受命發帖,你去不去?”
劉小樓思索多時,道:“以前聽老師說過,張仙白是洞陽山外門弟子翹楚......”
戴升高道:“所以要趕在洞陽山派人祭奠之前動手,時間很緊,就在明夜。以前都是你家先生接帖,這次......”
劉小樓沒有答話,望著墳塋默默出神。老師三玄先生六個月前接了英雄帖,之後就躺在了這座墳塋裡,屍體還是眼前的戴升高送回來的。
戴升高又道:“接了英雄帖,生死自負......你決定吧。”
搖了搖頭,深吸了口氣,劉小樓還是上去接了帖子,緊緊握在掌中。這帖子是一片方木所制,木色黃中帶紫,鐫刻著“英雄帖”三個字,字跡時隱時現,正是王老大的獨門手法,外間難以仿製。
“憑帖下場?”
“不錯,帶在身上,莫要遺失,帶著帖子才放你入山。”頓了頓,又嘆道:“我也不知給你下帖是對還是錯......”
劉小樓勉強笑了笑:“晚輩已經半年沒有進益了。”
戴升高點了點頭,不再多言,長身而起,快步下山。
劉小樓目送戴升高離開,在墳前呆坐片刻,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請老師護佑我此行順利。”
磕了頭,劉小樓回到茅屋中,將師傳三玄劍縛於背上,又從床下的櫃子中翻出最後的一兩多散碎銀子,戴上斗笠,徑自出門。
此行錦屏山不下三百里路,卻須於明夜之前趕到,可耽擱不得。
出得院外,看見大白鵝立於道旁,雙翅微微張開,仰頭望向自己,劉小樓伸手摸了摸它的頭:“我若回不來,世上便無三玄門了,你到時自尋生路去吧。”
從乾竹嶺下來時,落起了瓢潑大雨,烏巢河水上漲極快,咆哮如龍,向著下游翻湧而去。
小小的斗笠壓根兒擋不住雨勢,劉小樓全身都溼透了。煉氣二層,也不懼這點風雨,只是腳程又慢了許多。
沿著烏巢河走了兩個多時辰,終於出了烏龍山,眼前是阡陌縱橫的農田,雨點也漸漸小了下來,卻一直在下。
劉小樓八歲隨老師上山,山中修行十年,對周邊的道路很是熟悉,加快腳步,沿著田埂向南而去。此時天色暗淡,腹中飢餓,來到一座土圍的宅院,叩門而入:“田伯!”
有老農開門,將他迎入屋中:“小仙師這是要出山?”
“是,路過此地,向田伯討口飯吃。”
“有的,有的。”
田伯去廚下端出一碗黍米飯,一塊老鹹菜,陪著劉小樓用飯,一邊看著他吃,一邊問:“許久不見三玄仙師了,他還好麼?”
劉小樓筷箸在碗裡來來回回扒拉了多時,輕聲道:“恩師羽化了。”
田伯“啊”了一聲,不再多言,默默陪著劉小樓吃完。某一刻忽然咧嘴,露出笑容:“年前的時候,秀山的靜真仙子相中了我家阿珍,帶她去修行了。”
劉小樓怔了怔,道:“秀山啊......靜真仙師......阿珍好福氣。”
田伯笑道:“託小仙師的福,當年若無小仙師搭救,阿珍早就被大水沖走了......”
劉小樓搖頭:“田伯,順手的事,不要提了。秀山是好地方,靜真仙師也是高人,嗯,聽我老師說過,很高很高的那種......那她走了以後,田伯怎麼過?沒有跟去秀山麼?”
田伯擺手道:“不妨事,自己一個人過得很好,省心了!再說秀山離家五百里,老頭子跟著去做甚?這些田土誰來照料?老頭子姓田,註定了這輩子離不開田土了......對了,走的時候靜真仙師說了,一年可讓阿珍回家一次的。”
又是一陣沉默。
劉小樓緩緩點頭,放下那一兩多散碎銀子:“田伯,我趕路,先走了。”
田伯追出來:“給多了,哪裡用得著這許多?”
劉小樓頭也不回,衝身後擺了擺手:“我下回再來就不給錢了。”
離開烏龍山,劉小樓披星戴月,努力趕路,煉氣二層,不見得就比平常大戶人家的護院武師快到哪裡去,卻勝在丹田之中有真元流轉,氣息悠長,至次日天黑前,終於進入湘南錦屏山。
山口處有瞽目老者,攔住走近的劉小樓,問:“少年人去往何處?”
劉小樓瞄了瞄這老者的胸前,見同樣掛著一方英雄帖,連忙將自己的英雄帖取出,在那老者跟前晃了晃:“晚輩自烏龍山而來,參加英雄大會。”
那老者鼻子嗅了嗅,又問:“誰下的帖?”
劉小樓回答:“戴散人。”
老者點頭,向右方高山一指:“由此入山,見亂石處登北山,至北崖。”
劉小樓拱了拱手,按照指點入山,行不數里,果見一條山徑,旁邊亂石嶙峋,於是由此向上,伴著升起的明月登頂,前方已是斷崖。
一眼就見到了崖邊的戴升高,他正隱身於一塊巨石之後,不時向崖下打量。見了劉小樓,戴升高招手讓他過去。
來到崖邊,下方一片黑漆漆的山坳,幾乎分辨不清地勢,唯有四周起伏的山頭在月光下勾勒出一道道山影。
在那山坳中,藏著一片燈火,戴升高道:“這就是張氏的錦屏山莊。”
劉小樓遠眺片刻,問:“前輩,都有哪路英雄響應?”
戴升高指點諸山:“東邊山中是猛洞河群雄,正南谷中是排教第七支,西山上有云山幫,東南、西南兩個豁口由本地大豪高飛燕、萬劍辛坐鎮。北崖這邊,是北邊來的各位弟兄。”
劉小樓問:“咱們烏龍山都誰來了?”
戴升高回道:“時辰太緊,就沒多邀,只有你和龍山散人......你是頭一個到的。”
劉小樓眺望群山,也分辨不清各處山中有多少修行高士,但莊園裡的張氏族人顯然不知已經大禍臨頭,莊園內依舊燈火通明,在沉沉夜色的籠罩下,如同擺上餐桌的盛宴,等待著被人分頤。
當夜,北崖上陸陸續續聚集了來自北地的群雄,足有三十餘人,由此可見戴升高交遊之廣。
下半夜時,龍山散人也到了,此君滿頭鬍鬚,幾乎分辨不清面孔,自稱是修行玄功至精深處而成的“龍首”之相,也不知是真是假。他和劉小樓雖同為烏龍山散修,卻素未謀面,聽說劉小樓是三玄先生之徒,衝他點了點頭:“三玄道兄......人不錯。”
劉小樓向他拱手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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