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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炳文的參軍經歷,很是神奇。
84年冬入伍,卻只能算作85年新兵,而這一年恰逢國內百萬大裁軍。
隸屬的54集團軍,下轄三個師部,其中161整師撤編,被歸到其他兄弟單位,合編成炮兵旅。
葉炳文所在的連部,全稱為161師478炮兵團一營偵查連,連長正是打電話的這位,名叫陳新龍。
兩人的感情,就是在那時建立。
尤其是上輩子,葉炳文在江寧工作的十五年,這位老連長一直處處壓制著自己。
一直到葉炳文卸任江寧市公安局長,調往外地,才和這位陳新龍老連長徹底斷了聯絡。
二世為人,再次面對這位老連長,葉炳文不禁有萬千感慨。
打完電話,葉炳文就在路邊攔下一輛摩的,直奔市中心。
1991的江寧市,歷經十年建設,終於有了現代化城市的雛形。
暮色降臨,以百貨大樓為中心的街道周邊,霓虹璀璨,人流熙攘。
十幾分鍾後,摩的停在一家餐館面前,一下車,葉炳文就後悔剛剛在車站吃的兩大碗麵,肚子到現在還鼓著呢。
跟餐館老闆報了名,前腳剛進入包廂,後腳老連長陳新龍的身影就出現了。
剛剛三十五歲,平頭,不醜不帥,裹著一件黑色棉衣,腳踏著一雙旅遊鞋,步履生風的進入餐館。
眉宇間卻散發著濃濃正氣,一看就是部隊出來的精氣神。
“哎呀,炳文,你要是再晚點給我打電話,我可就在家吃晚飯了。”
連長陳新龍熱情的伸出手,一把握住葉炳文,從上到下打量一番,很是滿意的點點頭。
“行!轉業半年,還保持的不錯。”
“比不了連長啊。”
葉炳文也笑著讚歎道:“除了沒穿軍裝,連長還是和在部隊時候一模一樣。”
“那是!我現在每天晨跑呢,隔段時間踢個正步,時刻提醒自己是一名軍人。”
連長陳新龍這話,真不是自誇。
他的軍人情節保持了一輩子,葉炳文清楚記得前世年過半百,老連長依然是這服精神頭。
“餓了吧?今天我做東,說什麼都得陪我好好喝點……”
連長陳新龍跟餐館老闆點好酒菜,扭身坐下就開始吐槽。
“整個連部,就咱們兩個江寧的,一想到這事我就氣得慌。”
“你說說,我這平時工作完,想找個老戰友敘敘舊嘮嘮嗑都沒地方。”
“因為這事,你嫂子在家煩的我啊,一再說不行就讓我滾回部隊找個文職工作去。”
葉炳文一張口就打了個飽嗝,撫摸著肚子連連擺手。
“連長,給你打電話之前,我剛剛在車站吃了兩碗麵,都快吐了。”
“什麼?”
陳新龍一怔:“你吃過飯了?”
“我來找你,就不是吃飯的。”
寒暄過後,葉炳文也不打算拐彎抹角了,拉開公文包,從裡面取出一疊案件卷宗,扔在了桌面上。
“這是什麼?”
老連長陳新龍有些警惕,似乎生怕葉炳文找他徇私一樣。
“正事。”
葉炳文也是收起了笑臉,隨手關上包廂門,扭身鄭重道:“連長,我遇到難處了,找你幫忙。”
“借錢啊?”
“你先看看這個……”
卷宗裡面的案件全是失蹤案的人口資訊,連長陳新龍開啟後翻閱了兩眼,就有些看不懂了,索性追問。
“你就直說,到底怎麼回事兒?”
“是這樣……”
葉炳文挪了挪身子,開始將龍海縣杏林鄉煤礦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陳述出來。
不僅僅是這兩天他說經歷的,連同上輩子自己對龍海縣常務副縣長趙春紅一家的瞭解,全盤托出。
光是黑煤礦挖了六年不說,還涉及十幾條人命在內,就足夠讓老連長咂舌了。
一番話說完,包廂內陷入沉默。
餐館老闆端上來了酒菜,卻無一人動筷。
連長陳新龍點了根菸,翹著二郎腿吧嗒吧嗒的抽著,視線透過朦朧煙霧,聚焦在案卷上,這才看的很仔細起來。
“炳文?”
片刻後,陳新龍幽幽道:“你肯定煤礦內殺害的,就是卷宗上的這些人嗎?”
“不敢說全部,但至少有三分之二是的。”
葉炳文很是篤定。
翻閱完卷宗,陳新龍舒了口氣,抬起目光:“說吧,你想讓我怎麼幫?”
“說實話,不知道。”
葉炳文還真沒有具體的行動方案,只能坦然道:“龍海縣政府的領導架構,幾乎是利益捆綁在一塊的。”
“縣委書記韓元洲雖然是個老革命,可這兩年,他只想著自己退休的待遇福利……”
“縣長徐志軍馬上就要調走,背後的關係直通省裡,眼下這個節骨眼上,更不會允許煤礦的事情成為負面案子。”
“最關鍵的,是趙春紅和市委市政府有關係。”
連長陳新龍抿著嘴,倒了杯酒,一邊呲溜呲溜的啜著,一邊若有所思的吃著菜。
他沒有拒絕,注意力仍然放在卷宗的失蹤案件上。
“對了,炳文……”
忽地。
連長一翻眼皮,詢問道:“咱們市長於鳳琴,我記得就是從你們江寧市提上來的吧?”
“是。”
葉炳文頷首道:“於鳳琴之前就是擔任龍海縣常務副縣長,五年前,升為江寧市副市長,三年前又升為市長。”
“全是人事關係啊。”
連長陳新龍咀嚼著鹽焗花生米,緩緩放下筷子。
“還有個情況……”
葉炳文隨手將卷宗拉過來,抽出其中一份檔案資訊,擺在了陳新龍面前。
“連長看這個……”
“看到了。”
陳新龍疑惑道:“江旺才,市區人,原來是江寧市毛紡三廠的廠長。”
“四年前,因為廠子陷入三角債,廠長引咎辭職,前往龍海縣討債,失蹤了,到現在都沒回來。”
說著。
陳新龍緩緩抬頭:“這個資訊,怎麼了?”
“江旺才有個兒子。”
葉炳文目光如炬,兩根手指摁著卷宗上的照片,鄭重道。
“他兒子叫江伯松,正是現在江寧市公安局刑偵支隊二隊隊長。”
聞言。
連長陳新龍豁然一驚:“你怎麼知道?”
“連長,你教過的,從不打無準備之仗。”
葉炳文太知道了。
上輩子,江旺才的案卷,就是他一手壓下來的。
從為趙家做狗,成為龍海縣公安局,再到升任江寧市局後,一直都沒讓冤死在杏林鄉煤礦下的江旺才重見天日。
“如果是這樣,那就好辦了。”
連長陳新龍不禁也跟著有些激動起來:“你剛才講了,趙春紅的關係,很可能已經伸到了江寧市委市政府。”
“我一個小小的檢察院偵監科副科長,根本沒權力調查他們……”
“更何況,如果盲目調查,適得其反,讓人家早早把屁股擦乾淨了,所以很不好辦。”
說著話。
陳新龍興奮的坐直身體,指著江旺才的檔案資訊道。
“可現在有了這個人,你就能讓市公安局刑警支隊給參與進來。”
“到時候,再加上我們市檢察院,整個江寧市政法系統都能被牽連進去。”
葉炳文抿著嘴,沒有說話。
光是一個市檢察院偵監科,外加一個市局刑警支隊,他總覺得不夠。
要知道這些說破大天,也就能和趙春紅的靠山掰掰手腕。
可是。
龍海縣還有一個人呢,便是縣長徐志軍,他的背後他的靠山根本不容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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