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類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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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自己那雙佈滿老繭，骨節粗大，比同齡人粗糙許多，卻也有力許多的雙手。

傷勢未愈的右手依舊在微微顫抖，似乎映照著他內心深處，連自己都不願去正視的恐懼。

害怕被那對獠牙刺穿嗎？

害怕被那些巨蹄碾碎嗎？

自己不過是一名剛剛十七歲，還沒轉正的見習獵人，打不過大野豬王也很正常吧，等自己強大了再找回場子，不就行了麼？

戈登試圖安慰自己，可這樣的想法卻令他心中的鬱結愈發沉重。

簡直比剛才卡在喉嚨口的淤血還讓人難受。

掏出自己的獵人筆記，注視著獸皮封面上烙印著的獵人公會紋章。

在這片大地上尚未出現獵人這一職業時，那些先輩是以怎樣一種心態去面對那些人力無法抵擋的怪物的？

沒有堅固的鎧甲與鋒利的武器。

沒有多種多樣的道具與情報的支援。

更沒有“變強後找回場子”的退路。

只有身後必須守護的族人，家園，與被逼出來的勇氣。

自己呢？

自己的膽魄已經被大野豬王的豬突勐進徹底擊碎了嗎？即便之後換上了更鋒利的武具，更堅固的鎧甲，自己的手就不會再抖了嗎？

此次退走後，自己真的還有膽子再次站到那傢伙面前，甚至主動發起衝鋒嗎？

走到帳篷外，藉著明亮的星光，戈登再次打量起手中這幅陪伴了自己一整年的獵人小刀。

刀刃不夠尖銳，但它依舊能夠在大野豬王身上留下傷痕。

盾牌出現裂紋，卻也頑強地保持著完整。

閉上雙眼。

身著單薄衣甲，手持簡陋刀具，卻依舊吶喊著，前赴後繼，向著怪物發起衝鋒的先驅者們的背影，浮上心頭。

一種細微卻明亮的情緒，如薪火般，自靈魂深處迸濺而出。

不是畏懼，不是衝動，更不是歇斯底里的莽撞，而是某種更火熱的東西。

戈登睜開眼，看著自己依舊疼麻，卻不再顫抖的右手，不自覺地喃喃自語道：

“這就是勇氣嗎？”

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直至臉孔上出現兩個可笑的紅色手印。

收起那本象徵“獵人”身份的筆記，將刀刃入鞘，將圓盾重新綁在右臂上，拉緊綁帶。

“那就，再次開始吧！”

......

兩個小時後，戈登重新回到了營地。

染色球的效果令他能大致掌握大野豬王的方位與距離，他沒有選擇冒然接近對方，正式戰鬥打響之前，他還需要做些準備。

離開營地的這段時間裡，他搜尋了附近山林，努力收集了所有可能利用到的素材，而這些看似不起眼的玩意兒，或許將成為之後戰鬥中的重要砝碼。

此時的他正盤膝坐在帳篷內的地上，整理著面前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藥草七棵，幾塊蜂蜜，忍耐之種一枚，藍蘑孤四朵，毒蘑孤三朵，麻痺孤兩朵......”

這些素材部分是他剛剛採集的，也有部分是前兩天採集後收納在儲物箱中的。

“先是回覆藥。”

戈登用石臼把藥草和藍蘑孤全部搗碎混合，加入少量清水充分攪拌後過濾，最終得到的綠色液體，便是最基礎的回覆藥。

雖然素材比例不太對，也沒有經過合理萃取，調和，藥劑無法達到最優效果，但時間緊迫，沒時間糾結那麼多了。

更何況，自己還好運地找到了個蜂巢，割了不少蜂蜜回來。

依照教官的“秘方”，他在回覆藥中加入了大量蜂蜜，這樣做可以大大提升回覆藥的效果，還能讓苦澀的藥水變得更好喝。

沒有經過萃取濃縮的回覆藥分量有點多，看著裝滿煮湯用鐵鍋的藥劑，戈登有點麻。

硬著頭皮仰脖灌下去半鍋後，戈登打了個響亮的飽嗝。

這些粗製的回覆藥確實不如精心調和後存放在小玻璃瓶中的那種效果好，見效快，可勝在量大。

喝下藥水半個多小時後，他感覺自己右臂的疼痛感基本完全消失，內臟遭受衝擊後產生的悶痛也不復存在。

再稍加休息，應該就能恢復到全勝狀態。

剩下的藥劑被他全部灌進了水囊，便於之後服用。

作為當地特產的那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蘑孤，也被他利用了起來。

曾經的他屬於不屑過多使用道具的武鬥派，而現在，他的想法發生了改變——能夠提升狩獵成功率的方法，就是好方法！

許多獵人喜歡用加過料的生肉吸引怪物，誘使其吃下後，達到削弱它們的目的。

比如麻痺生肉，劇毒生肉什麼的，聽上去很下作，卻是非常有效的狩獵手段。

大野豬王是雜食性怪物，肉它們也吃，可這些傢伙最喜歡的還是雨後森林中隨處可見的蘑孤。

戈登決定藉此給大野豬王下套。

成功了最好，不成功也沒什麼損失。

不過，要想騙過這些世代生活在叢林中，以蘑孤為食，嗅覺比狗更靈敏的傢伙，可沒那麼容易。

麻痺蘑孤毒蘑孤什麼，雖然也是蘑孤，可要放在它面前，它絕對看都不會看一眼。

必須進行一定程度上的偽裝。

為此，戈登特地從收納箱中翻出了這幾天來採集到的最昂貴的結算物品——大松茸。

這種生長於修雷特森丘深處的奇特菌孤，擁有極其醇厚馥郁的堅果香味，不只是對人類，對大野豬王而言，同樣是難得一見的極品美味。

單單一支，便能賣出比這這次任務報酬高几倍的價格，能採集到簡直像是中了彩票般幸運。

戈登忍著心痛把大松茸全部剁碎，將這些濃香撲鼻的蘑孤糜拌上粘稠的蜂蜜後，在那堆毒蘑孤，麻痺蘑孤，睡眠蘑孤上抹了厚厚一層。

希望能欺騙過大野豬王的嗅覺。

至於外形，無所謂了，誰都知道大野豬覓食時鼻子拱來拱去，聞到合胃口就直接下嘴的，根本不會用眼睛去看。

做完黑心的餌食，戈登又小心翼翼地碾碎了他有意剩下的一朵毒蘑孤，將其中紫黑色的汁液均勻地塗抹到自己的獵人小刀上。

這種毒蘑孤蘊含著足以致命的勐毒，對人類如此，對怪物也有一定效果。

聽教官說，有些獵人武器會使用富含劇毒的特殊怪物素材，使其攻擊時附帶“毒”的屬性，削弱狩獵目標體力。

自己這種連淬毒都算不上的粗淺手段肯定沒法和那些高階武器相提並論，但只要能多給大野豬王造成一丁點麻煩，那就是值得的。

看了眼天色，距離天亮大約還有四五個小時的時間。

戈登躺倒在床上。

即便精神亢奮，思緒紛紛難以入睡，他依舊用力地閉上了雙眼，努力迫使自己睡著。

為了之後的狩獵，他必須儲備體力，恢復傷勢。

“一隻艾露，兩隻艾露，三隻艾露......”

數分鐘後，窄小的帳篷內，只留輕微的呼嚕聲，淺淺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