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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其一生,我們不過是在尋求一個長久的陪伴——白石一文《無光之海》」

​“啊咦,程歲初,你還摘抄那麼羞恥的句子。”許凝笑得眼角彎彎。

​在水吧忙碌的程歲初並未回應。

​許凝嘟了下嘴,翹著雪白的腿仰躺在沙發上,一頁一頁繼續翻看程歲初的摘錄筆記。

​字跡端正,排列工整,死氣沉沉,但是很有趣。

​「支配我們的道德是被資本主義毒化了的封建時代的道德。除受害以外,我們幾乎沒得到任何好處--芥川龍之介《侏儒警語》」

​芥川龍之介,許凝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他是港口黑手黨的幹部之一,主角中島敦的勁敵,異能叫“羅生門”,一頭能變換形態的黑獸。

​「人啊,不管是誰,劃開皮,都不過是一塊肉罷了——《UnaturalDeath》」

​這句話是《非自然死亡》的名臺詞之一,許凝記得下一句是“死了你就知道了”,雖然許凝一直覺得這段臺詞過於冰冷,不過對於它的演繹者醜男型帥哥中島醫生完全沒有抵抗力。

​「那些消逝了的歲月,彷彿隔著一塊積著灰塵的玻,看得到,抓不著。他一直在懷念著過去的一切。如果他能衝破那塊積著灰塵的玻璃,他會走回早已消逝的歲月——《花樣年華》王家衛」

​許凝打了個哈欠,她每次看王家衛的電影都會打哈欠。

​「我將送你這世上最美的花,我生來就是為了將你用花淹沒——《Monster》」

​Monster?小說還是電影?算了不管。

​「人生來孤獨,死亦孤獨。」

​這個句子沒有標註出處,不知道出自誰人之手。

​許凝把筆記本輕輕合上,反仰著頭,眼中的世界上下顛倒,整塊土耳其月亮石鋪就的地板變成了平潤如鏡的天空,天然浪紋如雲,“不是我說啊,你摘抄的這些句子寫作文的時候真的用得上嗎?”

​“作文?我從不寫作文。”程歲初的身影穿過斑駁的天空,越過萬花筒似的琺琅彩燈走來,摘走筆記本放回到書架上,“便當幫你做好了,一共十二份,有點重,需不需要我叫司機送你去學校?”

​“算了啦,我自己打車去就好了,省得被人看見說閒話。”看見桌上堆放整齊包裝精緻的一盒盒便當,許凝有點小雀躍,“你看上去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沒想到做飯有一手哦。”

​程歲初漫不經心“嗯”了一聲。

​這番情景看上去像一場俗套的瑪麗蘇言情劇,實際上只是同窗間的互幫互助,或者說是一場交易。

​明天週六,他們就讀的蘇黎世中學和隔壁寧州大學有一場籃球友誼賽,現在蘇黎世拉拉隊在學校練舞,許凝作為學生會新成員承包了拉拉隊的伙食,她原以為自己只需要幫忙叫外賣就好,為此還特地開通了外賣會員,沒想到這幫千金們還點上菜了。

​有人說要吃的嘉興的燒麥五芳齋的粽子,有人說要吃京都的和菓子以及宇治抹茶,最離譜的是趙洛伊,她說要吃今秋在巴伐利亞圍獵的馬鹿!

​“馬路”是什麼誰都知道,能吃的馬路還真沒見過,許凝感覺自己像嗎嘍。

​關鍵許凝還真硬著頭皮掏出小本本逐條記下來了,那時候她聽見她們說如果你能搞定這至關重要的一餐我們絕對選你當學生會副會長,許凝腦子一熱猛拍胸脯說“包在我身上”,後來她在天台上吹著冷風一籌莫展,水塔後面吞雲吐霧的程歲初慢慢走出來,告訴她只要你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請求我可以幫你搞定一切。

​比起初次見面,他好像成熟了很多,心情似乎也不錯,要不是他之後隨手把學校后街便利店買來的打火機從十一層樓高的天台扔下綠化帶,許凝還真挺開心的。

​“下週三那天你記得一定要空出來,自己請假,穿的好看點,我親自開車接你。”程歲初用消毒水噴灑沙發周邊,瞥了眼許凝腳上磨的透透的短絲襪,表情冷淡難掩嫌棄。

​“我們同時請假不太好吧,你知道的,同學們都八卦得很。”

​“怎麼會,下週是我的生日周,行程安排的很滿,一整週都不會出現在學校。”

​“好一招藏木於林!”許凝直呼牛逼,心想這就是頂級富哥的生活作風嗎,羨慕不來羨慕不來。

​程歲初的小小要求就是讓許凝陪他在下週三出行半天,就在寧州本地,具體去哪不清楚,總感覺有點曖昧,甚至有點危險,不過許凝還蠻放心的,直覺告訴自己程歲初不會對她有意思也不會有歹念,許凝的直覺一向很準。

​程歲初是全班甚至全校最特殊的學生,因為他家實在太有錢了,在寧州市可以說是一手遮天,而他本人,除了成績差一點孤僻一點,感覺人不壞,但班裡人沒有人願意和他做朋友,這讓許凝覺得奇怪,據說是因為他脾氣不好,以前出過“那件事”,鬧得挺嚴重的,很多人都知道“那件事”,但從不談論詳情,每當許凝刨根問底的時候他們都噤若寒蟬的。

​根據這十天半個月的親身觀察來看,程歲初脾氣是不太好,動不動就給人擺臉色,不過許凝不以為意,有錢人家的孩子誰沒點小脾氣呢,尤其是像程歲初那麼有錢的,許凝想啊,要是自己老爸也叫程致遠,自己指不定有多囂張呢,絕對會和程歲初一樣不寫作文。

​沒錯,程歲初的老爸就是程致遠,一手建立了整片華東地區最大的地產商公司程遠集團,以資本的力量滲透寧州各行各業,他們所就讀的蘇黎世貴族中學就是程遠集團創辦的,這所和世界級名校同名的寧州蘇黎世金風玉露學風奢靡,建校十八年,和他們這一屆高三學生同齡,據說本校是專供“太子”程歲初讀書用的,今年學校還會辦十八週年校慶,估計也是為討太子歡心。

​“真不要我送你?”程歲初端著一杯熱水,看著許凝把便當整齊碼進一個登山包,“最近寧州命案很多,要不要我給你安排一車私家保鏢,不論怎樣,下週三之前你一定不能出事。”

​“用不著的程公子,你自己注意安全吧,你可是集團唯一繼承人啊,寧州市的布魯斯韋恩。”許凝半調侃著,想到那些危險的存在,神色一緊,很快恢復如常,“如果你遇到什麼危險,不妨向打我電話求助,我認識一個刑警隊的朋友,說不定能幫到你。”

​“好。”程歲初點頭道,雖然他並沒有存許凝的聯絡方式。

​“我是說真的,如果你遇到危險真的可以找我幫忙,還有,最近不要去沒有監控的地方不要參加奇怪的聚會不要半夜在街上溜達。”許凝認真說。

​這些案件背後可不簡單,要是真遇上了那些“罪犯”,私家保鏢可不管用,如果自己能趕到場,怎麼說也會盡力幫他保個全屍吧,畢竟朋友一場......

​半個多小時後,許凝扒在舞蹈教室的玻璃牆邊,腦子被動感的節拍和青春靚麗的軀體填滿了,直淌口水。

​許凝沒有報名參加拉拉隊,主要是因為她對自己外貌和身材都沒有自信,身體協調性也不好,沒什麼舞蹈天賦。

​在舞蹈室領舞的人叫江筱末,和許凝一樣是本學期的轉校新生,許凝在高三三班,江筱末在高三八班,不同於許凝的是,江筱末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成為新晉校花,她是德智體美勞全屬性拉滿的六邊形戰神、完美無缺的冰山女神。

​蘇黎世貴族中學聚集著來自全國各地的天之驕女,也只有她才能在心高氣傲的凰女們面前掌握話語權。

​江筱末像一座迷霧繚繞的寒冷孤島,神秘孤傲,普通人對她的瞭解僅限於她能在各種形式的比試中輕鬆取得頭籌,讓所有競爭者心服口服,以及彷彿亙古不變的冰山容顏,總能令人望而生畏。

​有人曾憑藉偷拍她的生活短影片一時間成為網紅,全網坐擁千萬粉絲,那個人後來被自發組成的江筱末後援團教訓得生活不能自理。

​可普通人不知道的是,她不僅是校園女神,更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S級驅魔官,多次拯救世界於水深火熱之中,劍下亡魂不計其數。

​可能會有人好奇,身負SS級任務的救世主為什麼會在一間貴族學校當拉拉隊領舞,這是因為她的任務就是來蘇黎世中學“潛伏”,還有許凝自己,也被迫服從組織安排從二中轉校來蘇黎世當臥底。

​“暗部”人員蒐集了不少有關四大惡魔的線索,情報交織的紅線纏住的正是這所大名鼎鼎的貴族中學。

​可許凝一點都看不出蘇黎世哪裡有惡魔的蹤跡,而且羅斯隊長已經好久沒給自己下達指令了,另一個代號叫“蛇”的狙殺官同僚則是完全沒見過,許凝完全沒有SS級任務的緊張感和參與感,甚至懷疑兩個月前的那番話是糊弄人的,實際上大批驅魔官已經趕到寧州展開天羅地網,組織只是在順便測試自己的忠誠度罷了。

​蘇黎世的生活太豐富了,太忙碌了,很多時候許凝會忘了自己是驅魔官,忘了有惡魔的存在,她致力於和新同學打理關係,適應貴族學校的活動,忙於學生會的工作,以及接近心儀的那個他......

​許凝在學校不太討人喜歡,和江筱末完全天差地別。

​其實許凝長得還不錯,五官秀氣面板白嫩,奈何進入這所貴族中學的少男少女們都是俊男靚女,不乏金髮碧眼的國外名流,與她一同轉校來的江筱末更是被盛讚為“五千年不遇”,原本清純可人的許凝放在凰女堆裡就顯得土而貧,像只惹人嫌棄的醜小鴨。

​許凝抱著溫暖的灰色登山包,把頭埋進臂彎裡,皎潔的眼睛不斷對自己訴說煩惱。

​很快到了休息時間,許凝拍了拍自己的臉蛋,擠出親切的笑容,低頭彎腰走進練舞室。

​她幾乎對所有人都低聲下氣,可能與生俱來的討好型人格在作祟,主要是她還需要這些人的支援,支援她當選第二位學生會副會長。

​她們用完膳後,許凝就給她們端茶倒水揉肩捏腿,聽她們分享精緻高貴的生活,如聽天書。

​與許凝一般不合群的還有江筱末,她在盤腿打坐,用藍芽耳機聽歌。

​許凝很快就退場了,自始至終江筱末都沒有看許凝一眼。兩人必須裝作不認識,以免暴露身份。江筱末完全是明牌出現在寧州市的。全世界的惡魔都對她的面孔和名字聞風喪膽。但沒有惡魔知道許凝,她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守夜人,一個渺小的隱形守護者。

​許凝默默離開練舞室,在一個拐角撞見意料之外的人——程歲初。

​“你怎麼來了?”許凝東張西望,生怕被別人發現自己和程歲初有交集。

​“你自己的便當忘帶了。”程歲初把一個保溫飯盒遞給她。

​許凝被感動到了,原來程大少的內心也有溫柔細膩的一面。

​“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她的肚子早就餓扁了,但發現程歲初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狐疑道:“你有那麼好心嗎,還專程送便當給我......你不是衝著我來的吧?”

​“關你什麼事?”他眼神飄忽。

​許凝看出來了,他分明想去練舞室看看,卻舉步不定,於是試探性問:“你想用鮮花淹沒的人是誰,不會是江筱末吧?”

​“關你什麼事?”他不耐煩地又說了一遍。

​“喜歡江筱末很正常啊,我要是男的我也喜歡江筱末,但不是我打擊你啊,你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可能在一起的,有再多錢都沒用。”

​“呵。”

​程歲初冷哼了一聲,不再廢話,轉身離開了。

​許凝有點愧疚,但她說的都是實話。

​沒有人能用鮮花淹沒江筱末,即便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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