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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前幾天還在唸叨我的婚事。”
沈銀霄微微睜開眼。
抱著自己的男人,正有一下沒一下撫摸她黑瀑一樣的長髮的手微微一頓。
半開的窗牅外,透進幾縷天光,籠罩著男人英挺的眉眼,緊繃的下顎,突起的喉結,赤裸的胸膛,和胸腹上近乎完美的肌肉線條,都近乎浸潤在虛幻之中。
慵懶,迷亂。
他有一雙極美的鳳眼,與那介於玉色和小麥色的肌膚,幾乎是陰與陽最好的結合。
她的聲音帶著高潮後的餘韻和沙啞,仔細聽,還有一絲顫抖:“我爹身子不好,說是想看著我早點嫁人,好抱外孫。”
房內旖旎的氣氛瞬間凝固下來。
她緩緩吸了口氣,繼續淺笑:“我朝有律法,女子過了二十不嫁人是要交罰金的,我今年都十九了。”
“罰金的事情你不必擔心,不會收你家的。”魏承瞥了她一眼。
沈銀霄嘴角的笑意緩緩僵硬。
他不願意娶她。
魏氏盤踞幽州百年,四世三公,顯赫一時。
更何況,他還是幽州刺史唯一的嫡子。
如今的胤朝,皇權旁落,距離長安千里之遙的幽州,魏家就是天。
一點罰金,毛毛雨罷了。
“不必麻煩了。”沈銀霄坐起身,若無其事地整理散亂的長髮。
魏承聞言眉頭微皺,望著忽然起身整理髮鬢,躬身在地上一堆雜亂交織的衣物裡找自己衣服的女人。
躬身時,錦衾滑落,若有若無露出腰腹和股溝處圓潤的弧度,玉色的肌膚上,斑斑點點都是他留下的紅痕,膝蓋和手腕處紅痕尤其明顯。
他頓了頓,緊繃的皮肉下,喉結滾動。
抬手在女人圓潤的臀上揉了一把,她秀眉蹙起,有些嗔怒的回頭瞪了他一眼,似是對他如此輕浮的行為有些不滿,只是身上衣不蔽體,欲痕遍佈,殺傷力實在太弱。
像一隻張牙舞爪的貓兒。
“想喝水。”他聲音微啞。
沈銀霄心裡一股悶氣噌地冒起來,很快又被她強行壓了下去,想著頭上還簪著他剛送的金簪,姑且再忍最後一次。
她攏著裡衣遮住胸前春光,走到桌邊倒了一杯冷茶,遞給他。
魏承瞧了一眼她被手臂擋住的胸口,溝壑深深。
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抿了一口茶水,幽幽道:“罰金可不少,四十兩銀子,夠你在翠華樓彈兩年曲子了,還是說,人已經定了?”
“嗯。”
“誰?”
“一個秀才。”
“讀書人?”
魏承眉頭一挑,“挺好,這宅子就當我送你的賀禮了,早些嫁了也好。”
他一口喝完剩下的茶水,下床穿靴,拿起帕子胡亂地擦拭兩下。
身上新疤舊疤交疊在一起,卻並不影響這具身體的美觀。
結實的肌肉線條不多不少,小腹處兩道溝壑蜿蜒向下,從容沉靜的皮囊下,是野性難馴的骨肉。
沈銀霄原本淡下去的臉色又微微泛紅,轉過頭不去看房中赤裸的男人。
自從前幾年沈銀霄在翠華樓彈曲被兩個流氓非禮被魏承救下,兩人的關係就開始說不清道不明.
說魏承不好吧,沈銀霄爹沉疾難愈,是魏承慷慨解囊,每次一給就是千錢萬錢,還幫她請名醫找靈藥。
說他好,可是這幾年,兩人什麼都做了,他還在槐葉街置辦了一套別院,專門用來兩人幽會,饒是如此,他卻從來不說娶她,更從沒有帶她去見過魏母,她連個外室都算不上。
她知道憑自己的家世,想做魏承的正妻有些痴心妄想,她也不想做妾......可是沒辦法,她是家中獨女,爹身體不好,娘庸弱無主,在幽州這地方,沒有靠山,遲早要被人吃絕戶。
她咬了咬唇,壓下心中的羞恥,啞聲問:“你當真捨得?”
魏承腳步一頓。
他轉頭,沈銀霄眼眶微紅,髮髻散落在臉頰邊,一支海棠金簪斜插在髮髻上,搖搖欲墜,女人正幽幽望著他。
幾年如一日的肌膚相親,她太明白眼前的男人最喜歡什麼樣子的女人了,果然,魏承嘆了口氣,回身一把將她抱到自己的腿上,摟住她的腰肢,掐了一把。
“不是你非要嫁人,怪我做什麼?”
沈銀霄低頭埋進他脖頸間,洩憤一般咬住他的脖頸,吸吮起來,還沒來得及留下一個深色的印記,魏承推開她:“不行。”
這些年,他從來不讓她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為什麼?”她紅著眼睛問他。
魏承心底微微升起一絲燥意,一時之間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你願意......娶我嗎?”沈銀霄牙關緊咬,艱難蹦出幾個字。
他嘆了口氣,“不願意。”
好似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來,渾身透涼。
“我說過......”
沈銀霄笑,打斷他的話:“我瞎說的,我記得的,以後只怕不能侍奉二公子左右了,我怕我未婚夫不高興。”
魏承眉頭蹙起。
半蹲下來,眯了眯眼,望著她。
帳幔聳動。
原本穿上的衣衫和靴子又散落一地,也許是因為沈銀霄即將棄他而去,又或者是沈銀霄拒絕了他的好意,一場情事帶了些氣憤的意味,女人僵硬的身體被擺弄來擺弄去,洶湧的慾望彷彿將她溺斃,暫時忘記了方才的冷戰。
意亂情迷間,魏承摸上她的臉頰,手指強硬地塞進她嘴裡,翻攪,呢喃道:“要不別嫁,跟著我,也能養你家一輩子。”
沈銀霄渾身沸騰的血液瞬間冷了下來。
“不用了。”
————
收拾好出來已經是晌午。
她被魏承折騰了快半天,不知道睡了多久,剛醒,下意識摸枕邊,被子已經涼了,他什麼時候走的,她也不知道。
心裡好像被剜掉一大塊,空蕩蕩的,無邊澀意氾濫成苦海。
眼淚一滴一滴沁入鬢角,消失不見。
他到底說到做到,轉身就走,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這幾年,她為了那點期望,豁出了羞恥陪他荒淫無度,就為了他能生出些情意。
她不該幻想的,幻想自己能攀高枝,飛上枝頭變鳳凰。
這幾年,她就是個笑話。
到家時,沈母早就等了多時,坐立不安地在門口張望。
“不是說告個假就回來了?怎麼去了這麼久?”
“她們拉著我閒聊了會。”沈銀霄扯開話題,“不是要去相親?徐媒人呢?”
“見你遲遲不回來,徐媒人先去了,咱們趕緊過去,我還以為你不願意呢。”
沈父是個老實巴交的小販,見到女兒回來,張了張口,欲言又止,還是對老婆使了個眼色,沈母這才想起來。
“銀霄啊,你爹想跟你借點錢。”
沈父臉色一紅,有些老底掛不住。
沈銀霄摸了摸自己的錢袋:“自家人說什麼借不借,要多少?”
“哎,說來你爹也是想多給你弄些嫁妝,就二十兩,你爹在這段日子不是老想著在街上盤個鋪子麼,今天正好就找著了,那鋪子原本是個油鋪,掌櫃得搬了,就空了出來,你爹打聽了,那鋪子地段挺好,租金還便宜,一年只要三十兩,一次性交三年。”
“一百兩?”沈銀霄有些遲疑。
“是啊,雖然說一次性要交三年,但是便宜啊,以前都是你爹推著車起早貪黑沿街賣豆花,如今正好有空的鋪子,以後也能不用風吹日曬了,還能多做些豆花賣,你的嫁妝也能多攢點,要不是那主人催得急,要租出去了,你爹怕鋪子被人搶了,也不至於找你要了。”
沈銀霄掏出荷包,拿出銀子給了沈父,沈父歡天喜地的接過,沈母見事情完了趕緊催著她出門。
徐媒人是薊縣有名的媒人,沈母拜她說了好久,才說好了這門親事,沈銀霄昨日原本還對魏承抱了些期待,今日已經全沒了,只等著去見那定好的男人。
沈母拉著她僱了輛驢車去了約好的地方,是一間茶肆,進門前,沈母又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沈銀霄的穿著打扮,十分滿意才拉著她進去。
沈銀霄在車上換了一身新做好的藕粉色交領長裙,垂鬟髻上簪了一對銀釵,耳朵上墜著一對珍珠耳墜,脂粉也是在車上隨意撲地,清淡素麗,卻恰到好處。
原本坐著的李遊見了她先是一愣,直到沈母拉著沈銀霄走近了,他才陡然站起來,有些慌亂地行禮作揖。
媒人拉著沈母走了。
獨留兩人對坐。
兩人之前也沒見過,第一次坐下來喝茶很是有些侷促,沈銀霄只在徐媽媽口中聽過眼前男人的事情。
李遊今年二十二,鰥居,上有老母,還獨自一人拉扯著四歲的兒子,他先前的夫人生這個孩子的時候難產而亡,到如今才再議親。
一個喪妻還帶著拖油瓶的鰥夫,實在不是待嫁閨中少女的良配,可是這些日子沈母比對了數百家的青年才俊,要麼就是挑剔沈銀霄歲數大的,要麼就是嫌棄她家無兒,要麼就是不願意沈銀霄拋頭露面去翠華樓彈曲,再要麼就是條件太差連沈母也看不上。
唯獨這個李遊,倒是一點也不介意沈銀霄在翠華樓的差事,而且他家中還有幾畝水田,據說祖上還是皇室正統,只是推恩令一代一代下來,他如今也只是個靠開私塾謀生的秀才。
媒人一個勁的說他們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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