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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特製的病房之中,王全靜靜地躺在病床之上。
病房之中用柔軟的材料做了全包裹,沒有任何尖銳突出的地方。就連王全躺著的那張病床,也是直接固定在地面之上,且做了厚厚隔層的。
在這樣的房間之中,王全想要自殘自殺都無法做到。
一臺監視器靜靜拍攝著這其中的畫面,並將其呈現到了監控室裡。
監控室之中,陸銘,張定山,何薇三人,以及抽調而來的審訊與心理學、精神病學專家各自神色凝重。
在之前的討論之中,專家們已經確定了接下來的審訊方案。
在已經確定王全精神或者心理不正常的前提之下,對他的審訊很顯然不能按照正常的方式來。最終專家們討論出的方案是,以誘導和安撫,再加上一定程度的催眠作為審訊的主要方式。
在有必要的情況下,可以輔之以一定程度的欺騙。
在常規桉件之中,哪怕是對於嫌疑人,使用欺騙手段也是被禁止的。但此刻並不是常規的桉件。行動二隊也沒有那麼拘泥於規定。
對於行動二隊這樣的小隊來說,為了完成任務,查明真相,可以不受許多規定的限制。
最新的體檢報告顯示,王全極有可能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之內甦醒。專家們在緊張的討論著後續審訊的細節,陸銘看著王全所在的那個房間,除了凝重之外,心中略微有一點彆扭。
他想起了自己當初所經歷的事情。
恐怕那個時候,何薇與張定山兩人的心情,也如此刻的自己一般凝重。等房間之中的王全甦醒之後,他恐怕也會如那時候的自己一般慌亂與緊張。
畫面之中,昏迷在病床之上的王全眼皮輕微動了一下。下一刻,他便慢慢睜開了眼睛。
王全醒了。
人們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沒有動作。
王全先是有些茫然的在床上躺了一會,之後便嘗試著坐起身來。但他立刻便發現自己無法做到。
因為他的手臂與雙腿,還有軀幹,俱都被牢牢的固定在了病床之上。
目前己方推測認為,王全的殺人方式為首先勾勒出受害人頭像,然後在神像之前跪拜,再用一根針刺穿受害者頭像的額頭處。
此刻病房之中當然沒有紙張與鉛筆,也沒有縫衣針和神像。但人們仍舊擔心王全可以使用那種神秘的殺人方法。
說不定他其實只要看到誰,或者指向誰,就能完成殺人呢?
基於此種考慮,還是將他固定在床上比較穩妥一點。以及,病房之中並沒有顯示器,不會將己方任何人的影像呈現在他面前。稍後審訊的時候,聲音也會被轉變成機械合成的聲音。
如此,才能最大程度的降低風險。
病房之中,察覺到自己被固定住之後,王全立刻慌亂了起來。他勐烈的,用力的掙扎著,同時口中發出了野獸一般的嚎叫。
仍舊沒有人回應他。一直到他掙扎的累了,開始躺在床上呼呼的喘著粗氣,一個機械合成的聲音才出現在了病房之中,進入到了王全的耳朵。
“王全,我想問你幾個問題,你可以回答我麼?”
“你們是誰!放我走!放我走!”
驟然聽到聲音,王全表現出了很明顯的恐懼。但聲音仍舊兇狠。
“不。現在你還不能走。”
“你們欺負人!你們也來欺負我,我求求你,放我走,放我走……”
王全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心防,在這一刻好像被瞬間擊潰。他瞬間大哭了起來,眼淚鼻涕一同湧了出來,不斷的哀求。
審訊聲音消失。人們在靜靜地等待著王全自行恢復平靜。
這用去了十幾分鐘的時間。
“我是好人,我不會欺負你的。王全,我知道你過得很慘,你又醜又窮又矮,誰都看不起你,誰都想要欺負你。但我不會。我只會幫助你。”
“幫我?”
淚眼迷離的王全努力探起頭,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但那裡只有一個音響。
“你怎麼幫我?”
“有壞人看你又醜又窮又矮,就把你綁架到了這裡。他們就是在故意欺負你。我是好人,我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然後會給你很多錢,你可以拿錢去整容,去接骨,這樣你就不醜了,也不窮了,更不矮了,這樣就沒有人欺負你了。”
王全眼睛裡閃過一抹希望,但隨之又變得兇狠:“你在騙我!你也在欺負我!你們都該死!該死!”
張定山眉頭微微皺起。參加此次審訊,知曉一些機密,知道王全特殊殺人能力的專家們臉上不由得滲出了幾滴冷汗。
天知道王全的這些話會不會導致他們也莫名其妙的自殺。
“我沒有騙你。你現在很餓,還很渴,是麼?我給你水,給你吃的。”
病房視窗開啟,一杯水和一個麵包被機械臂送了進來。同時,束縛住王全上身的束縛帶自動開啟,讓他可以坐起身來,自行取來食物。
王全抓過水杯和麵包,先狠狠啃了幾口麵包,然後將一大杯水一飲而盡。
“你看,我說過,我是來幫你的。”
王全神色沒有再那麼激動。
“你是好人,你是來幫我的。”
“我想救你出去,但你需要回答我幾個問題才行。”
“好,你問。”
“為什麼要殺人?”
王全臉上出現一抹瘋狂:“他們都欺負我,他們該死!欺負我,我就殺了他們!”
陸銘眼睛微微眯起。
王全的回答,毫無疑問證實了他的殺人事實。
他確實殺了人。那些不正常自殺桉的死者,確實都是被他殺死的。
“對,欺負你的人都該死!”
審訊者並沒有違逆王全話語之中的邏輯和情緒,而是直接順著他的話語繼續向下說,直接贊同了他。
這一下,果然收到了效果。
王全用力的點頭:“你是好人。”
“你是怎麼殺死他們的?”
“我把他們的頭像畫下來,跪在神像之前,向神靈祈禱,同時心裡回憶他們欺負我的過程,再用針刺穿他們的腦袋,他們就死了,而且是自殺,沒人知道是我殺了他們,治安員也抓不了我,哈哈哈哈!”
王全臉上滿是得意:“敢欺負我,就去死!”
陸銘敏銳察覺到,王全所說的殺人過程,其中包含幾個關鍵點。
一,畫像。二,跪在神像之前向神靈祈禱。三,心裡回憶與被害者的接觸過程。四,用針刺穿畫像腦袋。
那麼,這四個步驟之中,哪一個是關鍵的?哪一個是無關緊要的?是必須這四個步驟齊備,才能達成這種莫名其妙的殺人方法,還是可以省略某些步驟,只完成關鍵步驟即可?
以及,最為重要的一個問題,為什麼王全這樣做便可以導致被害者自殺?
他的特殊之處究竟在哪裡?是在於某件工具,還是某個行為,又或者特殊之處就是他本人?
在又一段時間的鋪墊與安撫之後,審訊者問到了另一個極為關鍵的問題。
“是誰告訴你這樣做,就能把欺負你的人殺死的?”
“沒有人告訴我。我睡了一覺之後,忽然就知道了。”
“什麼時候?”
“好久好久了。”
“在知道這個辦法之前,你做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有做啊。啊,我知道了,那天晚上睡覺之前,我在神靈面前跪了好久,我求他把所有欺負我的人都殺掉,一直跪到很晚,我很困了,才去睡覺。第二天醒了我就知道了這個辦法。”
“是擺在你房間床邊的那個神像嗎?”
“對。”
陸銘的神色再一次變得凝重。
莫非……王全特殊力量的來源,是因為這個神像?
審訊者再一次開始安撫,開始鋪墊,為下一次審問核心問題做準備。
陸銘則再一次拿起了一份不久前剛提交上來的調查報告。
是有關於那個神像的。
調查顯示,該神像是南林街區域,乃至於整個藍湖市居民都普遍信奉的一個神靈,通常人們會將其稱之為“福祿神”,也即主管福氣和錢財官位的神靈。
說普遍信奉其實也不準確。藍湖市居民與其餘地方的居民一樣,也沒有什麼太嚴格的信仰,也是基於實用主義或者心理安慰,又或者從眾心理之類,見別人都擺著這個福祿神,自己家便也擺上一個。
有用沒用,擺著再說。說不定有用呢?再說就算沒用,也不至於有壞處對吧?
這個神靈本身是沒有問題的。
製造這個神像的材質,經檢查也沒有問題。它只是普通的燒製瓷器,經走訪專門售賣此種用品的店鋪,以及大規模的搜尋,調查人員們甚至於找到了與王全家這個神像同一批燒製出來的其餘神像。
經檢測,那些神像也同樣沒有問題。
不僅如此,調查人員們還找到了當初燒製這批瓷器的瓷窯。
經歷了十幾年時間光陰的流逝,那家瓷窯早已經倒閉,變成了農田,連遺址都沒有剩下。
經走訪老人,確認了那個瓷窯的詳細地址之後,調查人員們以該地址為圓心,向四周各擴散五百米,俱都進行了極為詳細的檢查,並採集了大量標本送到實驗室分析,試圖找出這裡的特殊之處。
但最終結論仍舊是一切正常,沒有任何異常之處。
調查進行到現在,神像的異常嫌疑基本已經可以被排除。那麼,王全的異常不是來自於神像的話,又會來自哪裡?
“除了跪拜神像之外,你還做了什麼?”
“我打掃了院子,煮了面,喝了啤酒……”
王全掰著手指頭如數家珍。說了幾樣很尋常的舉動之後,有些苦惱的撓了撓頭:“別的就沒有了。”
從他這裡,就這個問題似乎問不出什麼來了。
審訊者再度轉變角度,開始一個個詳細詢問王全殺死被害者們的過程,試圖找到新的突破點。
“你知道了這種辦法之後,第一個殺死的是誰?”
王全臉上露出暢快的神色:“當然是伍彪!他整天欺負我!那天我從他身邊走過,他沒來由的就踹了我一腳,把我打了一頓,打的我在床上躺了兩天。我恨他!我每一天都想殺了他。但我不敢。後來,我知道了這個辦法,我第一個想殺的就是他!”
“你是怎麼殺掉他的?”
“我先殺他家的狗!”
王全惡狠狠道:“他家的狗也欺負我!還咬了我一次!我還想著,我要殺伍彪全家,我要先殺掉他家的狗和鵝,讓他眼睜睜的看著全家死光,最後再殺掉他!”
“你是想先用動物做實驗麼?”
“不!只要敢欺負我的,不管是不是人,都要死!他家狗咬我,他家鵝亂叫讓我不能睡覺,他家老鼠偷我家的飯,都欺負我,都要死!”
陸銘暗暗搖了搖頭。
他原本以為王全是要做動物試驗,確認自己這個辦法是否有用才先對動物下手的。沒想到他只是基於這樣一個簡單的理由。
幸好,當初自己的推測雖然是錯的,結果卻歪打正著,結果卻竟然是對的。
這個王全,說傻也傻,說聰明倒也聰明,竟然還知道折磨人的法子。
“我殺了他家的狗,鵝還有老鼠,最後殺了伍彪!他再也不能欺負我了,哈哈哈哈!”
“付剛當初欺負過你麼?”
付剛是當時南林街的主任。當初就是他請來了周明勝來南林街驅邪。後來周明勝晚上住在了他家,但是有隻貓直接撞死了在他面前,把他嚇得第二天就走了。
“付叔是好人,沒有欺負過我。我有次餓得不行,他還扔了一個饅頭給我。但他家的貓跟我搶饅頭,敢欺負我,我就殺了他家的貓!我這個人,恩怨分明,誰欺負我誰不欺負我,我心裡都清楚。”
陸銘察覺到,這又是一個自己推測錯誤的地方。
原以為王全殺那隻貓是為了嚇走周明勝。卻沒想到,他只是因為那隻貓跟他搶饅頭才下的手。
今天已經問了王全許多問題。畫面之中,王全似乎也有些疲倦。審訊者便暫時中斷了審訊,給了他吃的和喝的,讓他暫時休息。
審訊在第二天再次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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