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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擬會議室之中沉默著。面對著這個結果,幾人俱都默然無語。

良久,何薇才輕輕嘆了口氣。

“也是,這個猜想,看起來很符合邏輯,但實在太異想天開了。”

事實確實如此。以電腦類比人類的話,這種導致人體狂化的機制,就類似於電腦的攝像頭拍攝到了某一個特定的畫面之後,自身就因為計算機病毒而崩潰了。

人眼看到了某個特定的畫面,腦袋裡就生成了特定的致病因子,電腦攝像頭拍攝到了特定的畫面,就同樣有可能在硬碟裡生成病毒程式。

人們都知道後者幾乎不可能出現,那麼前者也同樣如此。

陸銘眉頭深深的皺著,同樣沉默了良久,才說道:“我們還有另一種驗證是否存在這種致病因子的辦法。”

此次會議結束之後,張定山透過南城市治安局聯絡到了本地的一家生物實驗室。之後,總計七種動物,每一種十隻,直接被運到了那家生物實驗室之中。除此之外,還有兩倍於此數目的健康動物,從其餘地方也運了過來。

此刻,總計七十隻單獨關押在籠子裡的,已經狂化了動物們嘶吼著,咆孝著,瘋狂的撞擊著鐵欄杆。陸銘與張定山、何薇兩人旁邊,一名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員皺眉看著這一切。

“疑似傳染病?”

“是。”

“好,我們實驗室可以做一下實驗。”

隨行的治安員們拿出麻醉槍,精準的一槍一個,將這些已經狂化了的動物全部撂倒。實驗室的工作人員們開啟籠子,將它們一一固定到了手術床上。

陸銘三人全身消毒了三四遍,穿上特製的隔離服——這隔離服背後還揹著氧氣瓶,如此一來,人便可以呼吸氧氣瓶之中的氧氣,而不必呼吸實驗室內部的空氣,便可以徹底杜絕某種微生物透過空氣感染人體的可能性,之後才進入到了負壓手術室之中。

負壓手術室裡,空氣只能由外界向手術室裡流通,卻無法從手術室向外擴散。時刻有抽氣機抽走手術室裡的空氣,統一經過極為嚴格的消毒程式之後才會排放到外界去。

在這裡,總計七十隻狂化動物已經徹底陷入了昏迷。同樣全副武裝的實驗人員們用各種精巧的工具在它們腦袋上打了個孔,暴露出了它們的腦組織。

在它們旁邊,另有一百四十隻正常的健康動物同樣被麻醉,然後同樣打孔暴露出腦組織。

實驗人員們直接從狂化動物的腦部取出了一些腦組織液,然後不經任何消毒手段,直接注入到了對應的兩隻健康動物腦部。之後,顱骨孔洞又被填充,然後固定、縫合,且輔以一些消炎鎮痛藥物。

足足耗費了一天時間,這一場大規模的動物集體手術,才在陸銘三人的親眼目睹之下完成。

之後,便是等待結果出現的時候了。

休息室裡,幾人回憶著朊病毒的傳染路徑,各自心事重重。

朊病毒的最主要傳播途徑是同類相食。這東西“生命力”極強,普通手段根本無法消滅。最初時候,一些養牛場將一些死牛磨成粉新增到飼料裡,餵養其餘的牛,才造成了瘋牛病的大爆發。

一些原始食人部落有分食去世親友的習俗,便造成了庫魯病的大爆發。

而這種同類相食傳播朊病毒的根本原因,便在於朊病毒這種錯誤摺疊的蛋白質被吃下去之後,從胃部擴散到了腦部的緣故。

有一些醫源性的朊病毒傳播,也是因為手術器械的消毒不徹底,先接觸了朊病毒患者的腦組織,又接觸了健康人的腦組織才造成的傳染。

此刻,陸銘所遵循的便是這樣的思路。

暫且不管透過研究手段能否直接找到那種推測之中的亞病毒因子,只去測試它的傳染性。如果它真的存在,那麼,從狂化動物的腦組織裡直接取出組織液,注射入健康動物的腦組織裡,它就很有可能也造成健康動物的狂化。

如此,便算是確認它具備了傳染性。而既然具備了傳染性,這種致病病原體的存在當然就算是得到了證實。

張定山低聲道:“我們可以假設這種病原體確實存在。但,如果這種病原體並不存在傳染性呢?”

如果它不具備傳染性,譬如更換了新的環境立刻就會失活從而導致無法傳染,那麼,這種措施就絲毫沒有效果了。

陸銘道:“我是這樣想的。如果證明了‘狂化’這種病態確實可以傳染,那就可以證明這種致病微生物一定存在。”

何薇道:“但如果這種病態無法傳染,我們卻無法證明這種致病微生物一定不存在。”

“確實如此。”陸銘承認:“但我們至少可以將我們的懷疑範圍更推進一步:要麼不存在這種微生物,要麼它雖然存在,但不具備傳染性。”

何薇想了想,悻悻道:“勉強也能算是個收穫。”

張定山點頭道:“還是等結果出來。”

完成了這一次開顱手術,到了第二天時候,動物們才漸漸甦醒。

如同人類一樣,經過了這一次大手術,剛剛甦醒的動物們都很虛弱。動物專家調配了特製的營養藥液,精心飼養著它們。

在這些特殊手段的加持下,動物們以比人類更快的速度恢復著。到了第三天時候,雖然還未恢復如常,但已經恢復了正常行動的能力。

從這個時候,已經可以開始觀察它們的行為是否存在異常了。

如果那種無法被現階段人類技術所發現的致病微生物真的存在,且它們真的具備傳染性,那麼此刻,在這些動物的腦袋裡,它們應該正在生根發芽,開疆拓土,慢慢侵蝕著動物們的精神和意志,並逐漸從外在方面表現出來。

陸銘三人一直耐著性子等了足足五天時間,從一開始的滿懷期待,一直到此刻的徹底失望。

三人雖然不是動物專家,無法更為細微的解讀動物們的行為語言,但就算以普通人的視角來看,這些動物也實在與所謂的狂化不沾邊。

精心調配的食物餵養之下,它們恢復的很好,已經看不出開顱手術對它們所造成的影響。它們一個個精力充沛,活力四射,甚至於還長胖了一些。它們悠閒的進食,舒適的休息,間或玩耍一段時間,無憂無慮。

就算是專門飼養此類動物的老農看到了,恐怕也得誇一句養的不錯。

“看來,可能性只有兩個了。要麼這種亞病毒因子根本不存在,要麼它們不具備傳染性。”

已經五天時間了,按照平常的發病時間來看,那種存在於推測之中的亞病毒因子,其潛伏期大機率不會這麼久。五天沒有發病,後續再發病的可能性便越來越低。

陸銘也有些失望:“這兩種可能性裡,這種亞病毒因子根本不存在的可能性更大。”

雖然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但理智告訴他,確實如此。

傳染性試驗失敗,前期的檢查也未找到未知的亞病毒因子,如果此刻還仍舊堅持自己原來的觀點,那未免有些太不合時宜。

看來,自己也不得不放棄在這個方向上繼續努力了。

張定山沉聲道:“先等動物專家做完認知測試再說。”

此刻當然仍舊存在某個極小的機率,也即,這些動物實際上已經狂化了,只是表面看不出來,唯有透過嚴密嚴謹的行為認知測試才能看出來。但這種可能性太小,近乎無需考慮。

陸銘有些意興闌珊的等動物專家們做了行為認知測試,便果然如同預料之中一樣,看到了完全正常的結論。於是最後一個可能性也被排除。

“繼續觀察這批動物,無論出現任何異常情況,都立刻通知我們。”

下達了這個命令之後,三人便離開了這處生物實驗室。

此刻,忙碌了這好幾天時間之後,行動二隊的調查行動再一次回到了原點。

無從下手,也根本不知道前進的方向。

似乎絕大多數涉及到超自然元素的桉件,都會呈現出這樣的特徵,讓人根本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調查的好。就像行動二隊之前所經歷過的那幾個桉子,都是這樣。

但那幾個桉子,最終仍舊被己方破獲,最終查清楚了真相。就算未能徹底查清真相的,也算是解決了那次事件,並找到了邏輯上說得通的解釋。

這一次,陸銘相信,只要己方不放棄,堅持調查下去,也一定可以迎來那樣的結果。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己方才能找到突破口。

天漸漸的黑了。結束了今天的例會,三人各自回去休息。陸銘一如既往的輾轉反側睡不著,一直到過了12點才迷迷湖湖的睡去。

此刻月明星稀,整座城市彷彿都陷入到了睡眠之中。距離張定山三人所在酒店不遠處,南城市精神病院之中同樣靜謐。

自從被指定收治“魔眼”事件受害者之後,這座精神病院的安保等級便提升了許多。不僅病院之外有治安員看守,出入都需要提供證件,專門用於收治這批病人的精神病院五層,內部也有荷槍實彈的治安員二十四小時值守。

現在的時間是凌晨三點。對於普通人來說,這個時候往往是睡眠最沉的時候。對於必須值夜的人來說,這個時間,也是最容易感到睏倦與疲倦的時間。

護士站那裡,值夜班的護士已經完成了最後一遍查房,此刻正坐在椅子上,腦袋一點一點的打盹。值夜的治安員們雖然仍舊冷著臉,大睜著眼睛,但眼睛裡已經出現了血絲,坐在椅子上的身體也不如剛來之時那般挺直。

夜晚靜悄悄的。

病人們雖然仍舊維持著以往那種略顯詭異的情況,譬如不斷的喃喃自語,不斷的試圖起身又被束縛帶壓下,不斷的哭泣怪笑之類,但這種情況,已經無法再引起人們的警惕。

在這一批病人剛來的時候,護士、醫生,以及治安員們著實緊張了許久。就算夜深了,都仍舊緊繃著精神。

沒辦法,情況實在太詭異了一點,沒人能在這種環境裡放鬆精神。

但現在,這一批病人已經入住快要半個月了。

半個月來,每天晚上都是這樣,且除了這樣之外也沒別的事情的,再膽小的人,緊繃著的精神也會慢慢放鬆。

不就是點自言自語?不就是點哭聲和怪笑?聽的人都煩了,誰還會害怕。

就在這所有人都被疲倦所環繞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那終日不絕的怪聲,在這一刻,悄然消失了。

整個燈火通明的五樓,在這一刻陷入到了寂靜之中。除了窗外微微的風聲,以及街道上偶爾傳來的汽笛聲之外,再也沒有了別的聲音。

沒有人察覺到這一點變化。就算是監控室那裡,值守的人員也已經陷入到了半睡半醒之間。

某一間病房之中,周天陽教授仍舊大睜著眼睛,定定的看著天花板。漸漸的,他的眼神不再如同往日那般呆滯,而是出現了一抹人性化的情緒。

伴隨著這抹人性化情緒的出現,他的眼睛漸漸溼潤,眼角有淚水順著臉頰流下。

那眼淚一開始還很清澈,伴隨著時間的流逝,便漸漸的加重了顏色,到了後來就變成了暗紅色,如同血液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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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往日不斷怪笑著的王躍,此刻臉部肌肉抽動,無聲的哭泣了起來。他的眼角也開始有淚水流出,也慢慢的變成了血液的顏色。

一個一個,周天陽團隊的總計二十八名成員,在這一刻同時開始了無聲的哭泣。

良久,那眼淚才停止流出,而殘存在這些人眼睛裡最後的一抹人類情緒,也在這一刻消失殆盡。

唯有比這些人更晚一些被“感染”的羅楊,此刻沒有絲毫變化。

他仍舊僵硬的躺在病床上,仍舊僵硬的望著天花板。

良久,距離上一次說出“我知道了”四個字已經有足足二十餘分鐘的他,終於又一次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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