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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呂卿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熱情接待。
三水村只是個偏僻小山村而已,他們能準備的食材,哪怕已經竭盡所能,對於見識過不知道多少風浪的呂卿良來說,也只能算是平常。
無非就是各種大塊大碗的肉類而已。
但從這其中,呂卿良卻真切感受到了村民們的心意。
宴席之中,除了沉貴與王鄉長之外,三水村還來了好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者。其中年紀最大的一位,看起來得有八九十歲,一口牙齒都快要掉光了。
聽沉貴介紹,這位老者竟然是三水村輩分最高的一位,和他同輩的其餘人全都死光了,就算是沉貴,也得稱呼他一聲叔公。
就這樣一位老者,在聽沉貴介紹說呂卿良是來為村子捐建學校的老總之後,竟然也綻開了笑臉,顫巍巍的舉起酒杯,要敬呂卿良一杯。
這一下可把呂卿良唬的坐不住了。他慌忙站起,先是將自己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再三向沉貴幾人確認,得知老人十幾年來已經從不喝酒之後,更是堅決的擋下了老人也要乾杯的舉動,再三勸告,才將老人的酒換成了水,算是幹了一杯。
除了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者之外,村中竟然還有幾個六七歲的孩子,不知道從山中何處採來了野花,編成花束,獻給了呂卿良。
三水村中,無論男女老幼,對於一座學校的期盼,溢於言表。
陪同而來的王鄉長嘆息道:“這幾年,鄉里每個村都通了公路,通了網路。也有心思活泛的人開始倒騰電商,山貨什麼的。外出打工也比以前方便了許多。這日子啊,比以前是好的多了,但還是窮啊,底子太薄。
鄉里一直籌劃著建學校來著,教育局那邊都聯絡好了,只要學校建起來,他們就能分派老師過來。就是經費實在緊張,花錢的地方實在太多,這學校計劃了三四年,一直到現在都建不起來。
我們豐油鄉能遇到呂先生啊,那真是走了大運了。啥也不說了,我代表我們豐油鄉,代表這三水村上千口人,代表這周邊幾個村子啊,敬呂先生一杯。我幹了,您隨意。”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不得已之下,呂卿良也只得將杯中酒乾掉。
一頓飯,賓主盡歡。之後,王鄉長找了人代替呂卿良駕車,送他回了縣裡。王鄉長本人則留在了三水村,再次召開會議,開始商討後續的配合工作。
沉貴此刻還有些擔心。
“鄉長,你說這捐建學校……究竟靠不靠譜?這一個小年輕,不會是來消遣我們的吧?”
呂卿良實在太年輕了一些。
王鄉長瞪了他一眼:“呂先生開的那輛車,認識不?那一輛車就值兩百多萬!建個山村小學才能花幾個錢?人家手指縫裡隨便漏點,就能建十個!總之,沉貴你給我聽好了,這可是一尊財神,你得給我伺候好了,要是學校最終沒建成,我不罰你,我就看這周邊幾個村子,還有你們三水村這一共上萬口人能不能放過你!”
此話一出,村政府會議室裡,幾位村幹部俱都目瞪口呆。
一輛車,就兩百多萬?
老李家那小子,聽說發了財,買了一輛頂好看的麵包車,開著去相親,就沒有姑娘不願意的,聽說也才一兩萬……
這車,是用金子做的?
怪不得看起來那麼好看……
總之,這件事情大大的靠譜。自己這邊,啥也別說,啥也別想,好好伺候著,好好配合著就行了。
第二天時候,那輛疑似用金子做的豪車再一次出現在了三水村。這一次,與他一同前來的,還有一些帶著安全帽的人。那些人手中拿著一些自己看不懂的裝置,這裡測測,那裡拍拍,還有人拿著一張巨大的圖紙,在和呂先生商量著什麼。
沉貴上前來,便看到,那圖紙之中,一座三層小樓巍然聳立,前邊是巨大的操場,上邊有跑道,有籃球架,有足球門,有單雙槓,乒乓球檯什麼的,一應俱全。
後邊則是宿舍、食堂等建築。
全部建築都鋪了瓷磚,看起來又美觀又大方。
沉貴只感覺自己一顆心撲騰騰的開始跳。
“呂先生,這是……”
呂卿良笑了笑:“這是效果圖。這座學校啊,我就打算這樣建。這不,我先讓人測量一下場地。沉村長,你看咋樣?”
沉貴由衷道:“行,行,太行了。這學校,真好看啊。”
他似乎已經看到了孩子們放學後在操場上玩耍的場景。
便在這時候,荒地周邊,一大群村民手中拿著鐵鍬、鋤頭等農具,鬧哄哄的走了過來。
呂卿良皺了皺眉:“沉村長,這是?”
沉貴看了看,滿臉堆笑:“這都是村民聽說了您要在這裡捐建學校,就想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能幫上忙,出一把力氣,也能讓您少僱點人,給您省點錢,嘿嘿。呂先生您放心,他們都是免費的,飯都不用您管,他們自己帶。”
呂卿良哈哈笑了起來:“現在還在前期規劃,還用不到這麼多人。等開始施工了再讓他們來吧。放心,到時候工錢沒有,一頓飯我還是能管的起的。”
“那就謝謝您了。”
前期規劃用了一天時間,第二天,便有卡車運來了一批建材,水泥鋼筋什麼的。
看到這些東西,沉貴一顆心才算是真正落了地。建學校這事兒,總算是板上釘釘了。
第三天時候,已經有工人進場,開始平整土地,開挖地基。這裡總算是有了點工地的模樣。
但就在這一天,那些自稱來自市治安局的幾個傢伙,竟然又帶著一幫治安員進了村。他們仍舊是聲稱要調查上一任東安婆的事情。
這次來的人比較多,恐怕有二三十個。
對此,沉貴心中沒什麼波動。自己反正沒犯法,他們也拿自己沒辦法。無論如何,打發走就是。
一道命令下去,果然,剛下午時候,那一幫人便無功而返,又呼啦啦的走光了。
工地這裡,呂卿良也看到了這一幕。
“沉村長,這是……?”
沉貴心中咯噔一下,連忙解釋:“聽說是市治安局的,來查點東西。沒事沒事,不礙咱們的事。”
“哦,這樣啊……”
呂卿良緩緩點頭,若有所思。
又過一天,第二天的時候,沉貴再次興沖沖的來到了施工現場,卻悚然發現,工地上竟然一個人都沒有。不僅如此,一些臨時搭建的建築,竟然也直接被拆除掉了。
在工地上愣愣的等了半個小時,才終於有一輛卡車到來。上面下來幾個工人,卻不是來施工的。他們竟然開始將那些已經卸在這裡的建材……又開始往車上裝。看樣子竟然是想要運走。
這……
沉貴慌忙上去阻擋,便聽一名工人道:“你別問俺,俺啥也不知道,上頭讓俺把這些東西運走,俺就運走。”
“這,這可使不得啊……這都是用來建學校的,學校不建啦?”
“東西都運走了,那肯定是不建了啊。”
“老鄉,老鄉,你先聽我說,東西呢,你先別運走,這肯定是有誤會,你等等我,我跟上邊溝通一下,事情肯定能解決,你先等一等。那個誰,帶老鄉們去喝點水歇一會。”
好不容易連拉帶勸的將工人們帶走,沉貴略有些顫抖的拿出了手機。剛撥通王鄉長的電話,卻被直接結束通話。想要再撥,一抬頭,就看到王鄉長氣喘吁吁的小跑著到了工地。
“王鄉長,我剛想聯絡您來著……”
“沉貴,你乾的好事!”
王鄉長二話不說,立刻叫罵起來。
“我千叮嚀萬囑咐,叫你好好伺候著,你怎麼還是搞砸了!完啦,現在學校建不成啦,你就等著鄉親們戳你嵴梁骨吧你!沉貴啊沉貴,你叫我說什麼好啊你。”
沉貴慌忙道:“王鄉長,你先別生氣,你先告訴我究竟怎麼回事?怎麼了這是?”
“你還有臉問我!”
王鄉長仍舊憤怒不已:“那呂總,人家昨天見到市治安局的人來村裡查桉子,你們村子是怎麼做的?抗拒執法,把人家都趕走了!人呂總,那是一般人麼?人家在市裡有朋友,一問,啥事兒都知道了!
好傢伙,自己給村子捐建學校,原本是看著村子人心淳樸,風景也好,結果一問,這村子卻是個不肯遵紀守法的,全村上下齊心協力,連治安局都敢對抗!
你說,你說,誰肯給這樣的村子捐學校?
沉貴,我警告你,我不管治安局究竟來查什麼事,你都得給我好好配合。誰要犯了法,就得吃牢飯,你還敢包庇,你反了天了!你要想死,別拉著大傢伙一起死!”
轟隆一聲,如同一道霹靂砸在了沉貴腦袋上。
他無論如何想不到,這兩件事情竟然糾纏在了一起。
可是,可是……
這不對。不對。
這個呂總,和市治安局那幫人,是一夥的!這是一個局!目的,就是為了逼迫自己屈服!
沉貴閃電般想通了整件事情。
“王鄉長,你聽我解釋,他們是一夥的!”
沉貴勉強鎮定下來,將自己的推測從頭到尾講述了一遍。再看王鄉長,卻仍舊滿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沉貴啊沉貴,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你,你怎麼就這麼湖塗呢?我就問你,建學校是不是真的?”
沉貴一怔。
看這架勢,建學校這件事情,確實是真的。做不了假。
“既然是真的,你管人家是不是一夥的!是一夥的咋了?能把學校給你建起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你多管啥閒事呢?什麼東安神,什麼東安婆,沉貴,我警告你,現在是新時代,封建迷信那一套,行不通了!”
沉貴有些哀怨:“可是,王鄉長,招來邪神,會給村子帶來災禍的……”
“什麼狗屁邪神!沒了學校才是災禍!沉貴,我警告你,你立刻聯絡治安局那些人,好好配合人家!”
沉貴胸膛起伏,神色卻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他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王鄉長,你不懂。這種事情,不是鬧著玩的。學校不建就不建,邪神……不能招惹。”
王鄉長滿是不可思議的看著沉貴,忽然間暴怒:“沉貴,我撤你的職!”
“這村長,誰愛幹誰幹!你隨便任命,我看村子裡,誰敢把邪神的事情說出去!”
沉貴硬邦邦丟下一句話,轉身直接揚長而去,氣的王鄉長在背後跳腳破口大罵。
此刻,縣城一家酒店裡。
“呂先生,您放心,您放心,都是誤會。村民嘛,有點封建迷信思想,才不肯配合治安局的。但他們心裡都是好的。您放心,是我們工作失誤,我們正在給村民做思想工作,他們很快就能想通,一定會配合治安局的……呂先生,這學校不能不建啊,鄉親們都盼了多少年了,哎,好好好,您等我訊息……”
張定山與何薇注視之下,呂卿良澹澹笑著,結束通話了電話。
何薇皺眉道:“這個王鄉長還挺盡職盡責。不過卿良,建學校的經費是批下來了,但現在看,沉貴和三水村的那一幫老頑固,還是說不通啊。”
張定山道:“沒人是傻瓜。那個沉貴,現在一定已經知道我們是一夥的了。”
“單靠上級施壓,恐怕不能讓沉貴讓步。這一套,恐怕行不通。”
越是偏僻的地方,宗族勢力與觀念,以及封建迷信思想越是強大。這個沉貴,很顯然就深受此害。對於他來說,做不做這個村長,根本不是什麼大事。維持村子的“平安”,才是最為重要的事情。
既然連村長的位子都能不要,上級的壓力,又算什麼?
大不了村長我不做了還不行?
面對張定山與何薇兩人的質疑,呂卿良卻仍舊老神在在,絲毫不慌。
“放心,安啦安啦,彆著急。再等兩天,你們就知道了。”
何薇有些不滿:“你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呂卿良笑道:“堡壘,從內部攻破總是容易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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