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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何薇的說辭,陸銘眼睛微微眯起。
他可以很清楚的察覺到何薇話語背後所隱含的意思。
且不論這一套玄學的東西究竟有沒有用處,可至少,正牌大師還有顧忌。而野生的那些大師,沒有顧忌。
那麼……林世全夫婦的自殺,是否與這些野生大師有關係?
會不會,夫妻兩人的自殺,是一種類似“祭祀”、“獻祭”之類的儀式?那個野生大師會不會告訴兩人,想要為林深改運,身為父母的兩人,必須要舉行自殺儀式?如此,兩人才會在事業蒸蒸日上之時,選擇自殺?
這看起來略有些荒謬。畢竟,林世全夫婦兩人,勉強也可以算是高學歷人才。這種人,真的會因為一名野生大師的話語,就去選擇自殺?
“總之,以當前所掌握的資料來看,林世全夫婦的自殺,極有可能與他們所拜訪的最後一位‘奇人’,也即居住在羅戈市下屬某縣某村的那個人,有關係。”
張定山微微點頭:“何薇,你跟我走一趟。陸銘,你繼續去林深那裡套話。”
林深夫婦自殺發生在林深十八歲那年,也即三年多之前。而林深夫婦去羅戈市那裡拜訪奇人,發生在自殺之前約八個月。那時候,林深已經十七歲,應當會很清楚的記得當時的事情才是。
“是。”
敲定了後續事項,此次會議就此結束。陸銘再一次來到了海鮮檔口,便看到林深正在忙前忙後的招呼客人。
今天的生意看起來不錯。
陸銘十分熟練的上前,暫時客串起了服務生的角色。等到天色完全黑下來,到了夜晚,最後一桌客人才離開。
廚師等人都下了班,林深來到廚房整治了一點小菜,取來了米飯,飢腸轆轆的兩人終於迎來了吃飯的時候。
“陸哥,米飯。”
林深將一碗米飯遞給陸銘,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了座位上。但是忽然間,那凳子一晃,凳子腿直接折斷,林深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陸銘連忙走過去將林深拉起來:“沒事吧?”
“沒事沒事。”
林深臉上滿是苦笑。
“你這也太倒黴了吧?啥事兒都能讓你趕上。”
提起這個話題,林深神色便有些闇然。
陸銘察言觀色,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三言兩語之間,將話題扯到了遊客身上,又從遊客扯到了旅遊區之上。
“我聽說羅戈市那裡風景相當不錯啊,山川秀麗,好吃的也多,有機會了真想去看看。”
林深一邊扒拉飯,一邊道:“羅戈市啊?我去過,那裡風景確實還行。”
“你到那裡幹啥?旅遊啊?”
林深苦笑:“我爸媽聽說那裡有一位大師,很靈驗,帶我去改運來著。唉,要我說,什麼大師啊,什麼改運啊,都是假的。運氣這東西,要真能改,那不翻了天?那有錢人還能倒黴?想想都不可能嘛。”
陸銘裝作十分感興趣的樣子:“什麼奇人?怎麼給你改的運?你給講講。”
“其實也沒啥。我記得在我十七歲那年,我爸媽帶我到了羅戈市,然後又是客車,又是拖拉機,又是牛車,總之一通跑,把我都跑暈了。然後來到了一個小山村,嘖嘖,那山村真是落後,我去的時候,連公路都沒通。那個村子裡,有輛摩托車都算是有錢人。
然後我爸媽帶著我,來到了一棟竹樓——竹子造的樓,知道吧?最下邊養豬養雞什麼的,第二層住人那種。那裡有一個老太婆。
那老太婆臉上都是油彩,頭上還插著不知道什麼鳥的毛,跟紀錄片裡非洲酋長樣子差不多。別的我倒是不記得,就只記得屋裡那味兒,頂的我腦袋疼。
那老太婆看了看我,就讓我走了,倒是跟我爸媽在那談了好幾個小時。後來我爸媽就帶著我走啦,連風景都沒來得及看,真是遺憾。”
陸銘又追問了幾個細節,察覺再問不出什麼之後,便停止了這個話題。
很顯然,在拜訪奇人的過程之中,雖然林深才是主角,但林世全夫婦並未讓林深接觸太多。
此刻,張定山與何薇兩人已經坐上了前往羅戈市的飛機。下了飛機之後,兩人先是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來到了當地治安局。
提交了林世全夫婦兩人的資料,十幾名治安員忙碌一通,四年之前林世全夫婦兩人的路線很快便查了出來。
“羅全縣豐油鄉三水村。”
那名治安員在電腦之上調出地圖,將三水村的位置標誌了出來。
“羅全縣算是我們市最偏遠的縣了,而這個三水村,就算在羅全縣,也算是比較偏僻的地方。那裡前兩年才剛通公路。不過那個村子種的桃子倒是挺好吃,又脆又甜。這兩年聽說三水村開始做電商,在網上賣桃子,聽說生意還行。”
這名被指派而來,專門負責協助張定山兩人的治安員似乎對三水村比較熟悉。
張定山點了點頭:“林世全夫婦兩人去三水村是去拜訪一位奇人的。這個奇人,應當對算命測字改運之類的玄學領域的東西較為擅長。嗯,她是一位老人,女性。你查一查她是誰。”
這種事情,應當並不難查。畢竟,鄉村之中的這種所謂大師,客戶群體一般都是周邊村子,其必然“名聲遠揚”,否則誰知道她的存在?又怎麼可能來找她?
這名治安員卻並未去查,臉上卻有點古怪之色。
“張警長,這個,不用查,我知道她是誰。我老家就在三水村不遠,聽說過。她叫什麼名字我不知道,但周邊村子一般都稱呼她東安婆。這個東安婆可不簡單,不只是在周邊村子有名氣,聽說就連外省都有人聽說過她,會專門千里迢迢的找她,算命改運什麼的。”
何薇道:“類似的人,三水村和周邊,還有沒有別的?”
那名治安員搖頭:“沒有。有東安婆在,哪個神漢神婆還能開展業務?早餓死了。”
“這個東安婆,很靈驗?”
“聽說是很靈驗,要不也不能那麼多人來找嘛。但我沒找過,不知道真假。三水村那邊,都信奉一個叫東安神的神靈,這個神聽說來頭很大,好像是主管方圓千里山川裡的狼、野豬,還有高度在三米之上的樹的神靈,具體的講究我也不懂,大概是這麼個意思。”
何薇忍不住道:“主管狼和野豬?那狐狸管不管?草管不管?鳥管不管?”
那名治安員遲疑著搖頭:“這……不知道。”
何薇繼續道:“一個主管狼、野豬、樹的神,也能幫人改運?”
“應該……能吧。神靈之間的事情,誰知道呢?說不定也有這方面的……呃,業務。”
張定山點了點頭:“東安婆和東安神之間,是什麼關係?”
“東安婆聲稱能借助東安神的神力。照我看來,關係麼,東安神是神,東安婆就應該是教皇之類的吧。呃,對了,這個東安婆也有傳承,每一代東安婆臨死之前,都會挑選一個年齡在40歲之上的女人做下一代,通常都會挑選自己的女兒。但這一代東安婆死的太突然,還沒來得及指定就死了,聽說這幾年三水村那邊有好幾個女人都聲稱自己得到了傳承,但還沒爭出個究竟來。”
張定山眉頭微微皺起:“死了?”
“是。死了好幾年了。聽說好像是鬥法,還是什麼做了觸怒神靈的事情……說什麼的都有,我也沒太細問。”
林世全夫婦的自殺,很可能與東安婆有關係。甚至於,很有可能就來自於東安婆的指示。目的,則很可能是為了舉行某種儀式,來驅除林深身上的厄運。
這個東安婆必定是個關鍵人物。但現在,人死了,就有些不好辦了。
何薇道:“什麼時候死的?”
“我查查……嗯,查到了,是四年之前的十月二十二日。死因麼,家屬說是心臟病突發。”
四年之前,十月二十二?
何薇隱約感覺這個日期有些熟悉。
她皺眉道:“沒有屍檢?”
那名治安員有些慚愧:“沒有。”
每年自然死亡的人都有很多很多,不可能每一個人都進行屍檢以確認是否自然死亡。唯有具備刑事嫌疑的人才會進行進一步的檢查。當地治安局沒有對東安婆進行屍檢,也算正常。
沉默片刻,何薇忽然間想起了為什麼自己會感覺這個日期有些熟悉。
她勐然抬頭,看向了張定山,便看到張定山神色也凝重了起來。
很顯然,他也意識到了。
四年之前,十月二十二,下午,恰好便是林世全與趙麗芳夫婦兩人自殺的日子!
這一天,千里之外的林世全夫婦兩人自殺,死在了海上。千里之外,極有可能指點了兩人舉行“自殺儀式”的東安婆,竟然也死了?
這兩件事情之間,是否有什麼關聯?
不,不是可能有關聯,而是一定有關聯。否則,怎麼可能這麼巧?
目前尚且無法確定這件事情便一定和林深身上的厄運有關。但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值得深入調查下去的線索。
當然,首先要確定,當初的東安婆,在林世全夫婦兩人前來拜訪之時,是否真的指示了兩人去舉行自殺儀式。
無論如何,這個三水村,必須要去一趟了。
“你做嚮導,帶我們去一趟三水村。”
“好。”
這名治安員帶著張定山與何薇乘坐一輛車子,另有五名治安員乘坐另一輛車子隨行,兩輛車同時出發,向著一百多公里之外的三水村行去。
這一路之上,山川起伏,道路蜿蜒曲折。足足開了四個小時左右,幾人才到了地方。
此刻,呈現在張定山與何薇兩人眼前的,是一座依山而建的狹長山村。山村之中以竹樓、磚石房子為主,看起來與其餘的山村也沒有什麼兩樣。
張定山看了片刻,道:“去找村長,讓村長配合我們。”
“是。”
兩輛警車直接來到了村政府院落之前。但這裡大門緊閉,鐵將軍把門,並沒有人。
此刻恰好有一名村民路過。一名治安員上前,與他交談幾句,那村民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沒多久,一名面板黝黑,身形粗壯,約莫五十多歲的村民急匆匆的走了過來。
“我是三水村村長,沉貴,首長有什麼指示?”
張定山上前與他握了握手,才道:“沉村長好。我們是市治安局的,這是我們的證件。”
向沉貴出示了證件,才道:“有個桉子要查,希望沉村長能配合我們一下。”
“那必須的,來,先進來再說。”
進了辦公室,沉村長沏了茶水,幾人才開始交談。
“事情是這樣的。三水村的東安婆,聽說很有名是吧?”
沉貴略有些尷尬的道:“都是村民亂說的,亂說的,嘿嘿。”
“這兩個人,沉村長有沒有印象?他們在四年之前,冬天的時候,曾經來找過東安婆。”
何薇將林世全與趙麗芳夫婦兩人的照片取出,放在了沉貴面前。
在看到照片之後,沉貴的神色忽然間有些異樣。但瞬間便恢復了正常。
這一幕並未能逃過張定山與何薇兩人的眼睛。
“這個……沒有印象了。”沉貴有些勉強的笑著:“好幾年了,再說找東安婆的人,挺多,這個,記不得了,呵呵。”
何薇心中一瞬間便已經確定,他在說謊。
張定山語氣之中多了一點森然。
“沉村長再好好想一想?這件事情,很重要。我們治安局,是一定要查下去的。”
沉貴語氣之中多了一點哀求:“首長,東安婆已經去世了,人都不在了,這還有什麼事不能了結的?我們村子,能有今天,不容易啊。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不要再查了,行不行?我求求你,求你了,行不行?”
何薇心中一動,語氣也放緩了一些:“沉村長,我們只是來查一查桉子,別的事情是不管的。你放心,不會對村子有影響的。”
沉貴嘆了口氣:“一定要查?”
何薇點了點頭。
沉貴的神色便冷漠了起來,與之前的卑微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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