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計劃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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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士搖搖晃晃，穿行鄉野。

這個時間，車上乘客不多，大多是老人。外面的太陽也還比較高，陽光照進車內，明亮又耀眼。

從窗外收回視線，海星眯了眯眼睛，又偏轉腦袋，看了坐在前面的成瀨一眼。

她很少這麼早就回家，而且還是在跟朋友有約的情況下，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

雖然朋友們今天的安排跟原本預想的不太一樣，讓她心底有些不情願，但順從地被他拉著離開，乃至直接坐上回家的巴士，海星覺得自己一定是昏了頭。

【“她是我妹妹。”】

摸了摸垂在臉側的金髮，海星又望了他一眼。

事到如今，還在說什麼呢……

她也不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兩人只在等待巴士的時候，有過一段簡短的交流。

“那些人是在敲詐你，看不出來嗎？”

“她們是我的朋友！”

面對質疑，海星承認自己當時的反應激動了些，而他之後便沒再多說什麼，在巴士到來前甚至都不看她。

她想解釋自己那些朋友沒他以為的那樣不堪，盯著他的後腦勺，又無從開口。

這大概是拒絕再交流下去的意思，海星心想。

更何況他們兩人本來就是無法正常交流的。

彼此間揮之不去的偏見與情緒，從他回來的那天，不，從他跟隨前繼母搬入真木家時起，也許將一直持續到彼此遺忘的那一天為止……

海星忽然有些想哭。

明明真正有錯的人並不是她，但似乎所有人都覺得，是她弄砸了包括家庭和友情在內的一切。

她望向窗外，陽光真是刺眼。

陽光真是耀眼，成瀨眯了眯眼睛，低頭將訊息發出去，兩眼一閉。

成瀨：我已經先回去了。

過了一會兒，手機振動，他睜開一隻眼看了看。

尚子：怎麼了？

成瀨：發生了一些事。

成瀨：等尚子回家了，再跟你解釋。

尚子：好。

眯眼看著最後一條訊息，成瀨想問她在社團那邊如何，想了想又收起了手機。

還是等吃飯的時候，再一起聊吧。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相隔幾排座位的海星愣愣地看著窗外，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有這麼委屈嗎？

成瀨一瞬間還以為剛才在巴士站臺被吼了一句的人是她而不是自己。

是因為那些朋友嗎？

他剛才就意識到兩人無法交流，準備之後再找機會單獨跟真木誠一郎聊聊這件事，此時也不想再說什麼。

成瀨又轉了回去，視線透過車窗，落到鬱鬱蔥蔥的寬闊河床上，手也跟著抬起。

“叮咚——下站停車。”

過了下青柳橋，巴士在路邊停靠。兩人先後下車，一前一後地走著。

經過便利店，成瀨進去買了瓶飲料。

出來見海星在外面等著，他有些意外，不過她沒開口，他也就什麼都沒說。

到了回家的路口，他也沒有任何停留地轉彎回去了。

沒有道別，兩人像是在站臺等車時偶遇的陌生人。

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幾眼，海星明白過來：除了將自己從朋友那裡拉走，他沒有任何別的打算。

她就像隨手撿來的雨傘，被置之不理了。

偶爾泛起的回憶會莫名拉近某種距離，即便是單方面的，只存在於腦海中的。

海星想生氣，只是忽然對什麼都提不起勁，扭頭回家了。

......

放下書，成瀨看了眼時間，身體有些無力地往後倒下。

過早回家並不在他的計劃之內，甚至還干擾了他的計劃——原本打算留在晚上看的書，現在就看完了。

成瀨準備去趟書店。

尚子也快回來了，他挑得快的話，還能順便去接她。

出門，來到森見古本店，店主森見樹正在店門外忙碌著。

“森見先生。”

“噢，是春海啊。”

他拿著訂貨單正在交接，對成瀨點了下頭，“一葉在店裡。”

成瀨走進書店，森見一葉抱著紙箱，從書架間探頭看了他一眼。

“歡迎。”

“需要幫忙嗎？”

“需要。成瀨要是能把這些書全部買下來，那就省得我擺上去了。”

“那我得先看看是什麼書。”

成瀨接過紙箱，森見推推眼鏡，又稍微活動了一下手腕，接著便開始從中取書擺放。

“忙完了嗎。”

“什麼？”

“成瀨最近不是在班裡幫忙準備文化祭嗎。”

“忙完了。”成瀨抱著箱子跟著，“所以現在才有空看閒書。”

“真熱心呢。”森見將書塞進書架。

“森見呢，今天不用去學習塾嗎？”

“嗯。”

暑假體驗過後，森見對學習塾評價很高，第二學期開始後又報了名，不過一年級的課程並不緊張，每個星期只需要上課三四次的樣子。

在書架前轉了一會兒，將紙箱裡的書都上架，森見回到櫃檯裡，又示意成瀨過去。

“親戚送的點心，不介意的話，成瀨也嚐嚐吧。”

“謝謝。”成瀨拿起一塊塞入口中。

“怎麼樣？”

“還不錯。”

婉拒了再來一塊的好意，他拿起她剛才從書架上抽下來的書，隨手翻了翻。

“這種題材嗎，最近看得有點多了呢。”

“這是我自己要看的。”森見胳膊一抬，將書抽走，“今天沒有推薦，你自己挑吧。”

“……”

成瀨只好又回到書架間。

看著他轉了一圈，森見忽然想起一件事：“爸爸說，海星今天很早就回來了。”

“嗯。”成瀨停下腳步，拿起一本書翻看起來，“我跟她一起回來的。”

“真稀奇。”

“嗯。發生了一些事情……”

他說著，忽然望了過來。

森見頓時心生警惕，也不開口，平靜地回望著他。

“海星完全不聽我的話呢。”

“所謂的叛逆期，就是現在這個年紀呢。”

“不是這回事吧。”

“是嗎。我跟海星沒什麼交流，瞭解得就更少了。”

成瀨拿著書走了過來，直接說道：“海星好像被敲詐了。”

森見只是一怔，並不覺得意外，“被那群辣妹敲詐嗎。”

“嗯。”

“這是遲早的事情。”

“那群辣妹最近好像還跟幾個自甘墮落的大學生混到了一起。”成瀨說道，“今天如果不是我攔著，她們還準備把海星也帶過去，而且路上似乎也在教唆她從自家店裡偷錢出來。”

森見皺起了眉。

過了一會兒，她開口道：“這件事，你應該跟真木先生說。”

“我會提醒他的。”

成瀨看著她，“不過考慮到實際效果，我覺得關鍵還是在海星身上。”

森見等著他說下去。

“就是因為沒有目標，又沒有正經的朋友，她才會無所事事到跟那些辣妹混在一起。”

“成瀨好像對這種事情很瞭解。”

他偏了偏腦袋，露出其中一邊的黑色耳釘：“可不是嗎。”

森見忍不住搖頭，“不明白你在自豪些什麼。”

成瀨笑了笑，倒不是自豪。

“我只是覺得這樣更有說服力一些。”

“然後呢？”

“然後，我覺得對海星來說，森見就是那個正經的朋友，說不定還能幫她找到人生的目標。”

森見看著他：“成瀨想讓我幫你從那群辣妹手裡救回妹妹？”

“是繼妹，前繼妹。”成瀨搖頭，“而且也不是幫我。”

“成瀨自己做不到嗎。”

“森見也看到了，我跟海星完全無法正常交流。”

森見看了他一會兒，說道：“如果成瀨能把伱和海星變得‘不正常’的部分，解釋得再仔細些，我或許能幫到你。”

短暫沉默後，成瀨笑了一下，揮揮手裡的書。

“結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