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標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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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開窗的聲音，成瀨睜開雙眼，室內明亮，已是第二天的早晨。

起床走到窗邊，對面的尚子拉著窗簾，睡眼惺忪。

“早上好，春海……”

“早上好。”

成瀨下樓洗漱，沒過一會兒，尚子也過來了。

做好早餐以及中午的便當，兩人吃著飯，然後掐著時間準備出門。

“今天有體育課，要帶運動服哦。”

“嗯。”

來到巴士站臺，已經有好幾道身影在等著了。

作為青柳地區唯一的公共交通，搭乘巴士是附近幾所中小學的學生最主要的通勤方式。

“早上好，一葉。”

森見從手裡的書上抬起視線，對尚子和成瀨點點頭。

隔著三兩個人，海星用後腦勺對著這邊，但那一頭金髮還是過於搶眼，尚子又過去跟她打了聲招呼。

“尚子……早上好。”

“海星今天也很早呢。”

“沒有光那個傢伙早。十幾分鍾前，她就騎車帶著月姐去學校了。”

“光今天大概有早訓吧。”

尚子面帶微笑地跟她聊著，扭頭見成瀨跟森見也低聲聊了起來，又很快回到那邊。

海星被冷落，略有不滿，目標卻不是尚子，而是壓根沒看她的成瀨。

從很久以前開始，尚子就是他的跟班，最在意的永遠是他那一邊。

四人離得本就不遠，聲音放開後，海星在這邊也聽得清楚。

“我聽光說，森見似乎打算開學之後也去學習塾上課。”成瀨說道。

森見點頭，手裡的書剛才就已經收回了包裡，“是有這個打算。”

“那晚上怎麼回來？”

“七點的末班車。”

“只上到七點前嗎。”

“嗯。現在才一年級，還沒到拼命的時候。”

成瀨笑了一下，“‘拼命’啊。”

“我的目標是京都大學。”

森見推了推眼鏡，神情嚴肅，“不拼命的話，是沒辦法從成千上萬的競爭者裡脫穎而出的。”

“……”

整個巴士站臺一下子安靜下來，目光紛紛，海星也忍不住朝她望了一眼。

這就是一葉，與她一個班級、卻天差地別的優等生。

“是嗎，加油。”

安靜過後，成瀨最先開口，語氣平淡得讓她聽著都覺得惱火。

“謝謝。”而森見跟他一樣平淡，“所以成瀨平時沒什麼事，就不要來找我了。”

Nice，一葉！

海星覺得她這是在反擊，朝那邊望去，卻正好接上她的視線，又連忙移開，繼續假裝不在意。

“不過，如果是什麼學習上的問題，我倒不介意。”

森見的聲音繼續響起，“或者說，我很歡迎。因為任何簡單的問題，都可能是我未曾注意的漏洞。幫助你也是在幫我自己。”

她停頓了一下。

“只要你願意來找我。”

果然是優等生啊……

海星盯著地面，只覺得腳邊的地磚縫隙就是一道道天塹，將同一個站臺上的彼此完全分隔開來。

“這幾天我都有空。”森見又補充了一句。

成瀨終於沒忍住，低笑一聲。

森見立即瞪了他一眼。

旁邊的尚子一直沒說話，目光在兩人臉上來回打量。

“啊，巴士來了。”

站臺上不知誰喊了一聲，所有人都望了過去。

很快，開往津前市區的巴士在眾人面前停靠。

上了車，尚子靠窗坐下，成瀨坐在她身旁，森見獨自坐在兩人身後。

海星目不斜視，從三人身邊走過，直到最後一排才停下。

成瀨望著窗外，身後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

......

來到學校，經過校門附近的車棚時，成瀨看見了停在其中的摩托車。

那是瀧川光的車。

到了教室，她的位置卻是空著的，也沒見書包。

尚子告訴他，瀧川光來學校早訓，通常都是要到早班會快開始時才會回到教室。

“是嗎。”

缺乏最必要的那一點幹勁，但對訓練，她又從不懈怠，真是矛盾。

成瀨正想著，忽然回神，望向站在面前的女同學。

僅僅一天的相處，他還叫不出絕大部分同學的姓名。

對方先開口了，“成瀨同學……”

“嗯。”

她小心翼翼地發出詢問：“我聽說……你是那個女明星松千秋的兒子，這是真的嗎？”

“……”

看來一夜過去，逐漸有人注意到他身上的其他標籤了。

成瀨點了下頭，“當然。”

“真厲害……”

女同學一下子捂住了嘴，用一種彷彿見證了他從松千秋肚子裡呱呱墜地的驚歎目光看著他。

成瀨只是平靜地回望著。

無論對方是哪種反應，他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那個……我很喜歡松小姐，我會一直支援她的！”

驚歎了半晌，女同學終於有了點別的反應。

“謝謝。”成瀨點了下頭，露出一絲表示客氣的微笑，“我會轉告她的。”

“真的嗎？你和松小姐現在還有聯絡嗎？！”

“……”

這位女同學可能對明星的人際關係有些誤解。

“啊，對不起！我在說什麼呢……”

成瀨搖搖頭，“沒事。”

“——不用擔心，真代，這種事情春海已經差不多習慣了。”旁邊的尚子也在此時開口。

“尚子。”

名為真代的女同學對尚子就熟悉得多了，坐到她前面的座位，又跟她低聲嘀咕了一會兒。

在她離開之後，到早班會開始之前，類似的事情又發生了幾次。

成瀨從容應對，對同學對母親的支援與聲援表示感謝，對某些稍微有點深入的問題也會選擇性地給予回答，至於更多的窺探，則搖頭或是微笑以對。

“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早班會要開始了——”

擔任教師中原雪走進教室，圍繞的同學隨之散去，成瀨也不由地鬆了口氣。

不僅是因為不必再回答重複的問題，也因為剛才那些同學的詢問都不帶惡意，純粹出於憧憬或是好奇。

——至少沒有一個人提及他的幾位繼父，而有關於松千秋的負面評價，大多與之有關。

他不懼惡意，但無論是選擇漠視還是與之抗爭，到底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情。

“趕上了……”

瀧川光從教室後門匆匆進來，呼吸有些沉重。

“光，給——”

“謝謝。”

接過鄰座同學遞來的紙巾，瀧川光擦著汗，又跟轉過來的成瀨打了聲招呼。

早班會很快開始。

“學校方面已經批准了C班的文化祭專案，執行委員是哪位同學來著……啊，對了，是田中同學，你可以開始著手準備了哦。”

中原雪在講臺上交待著，“只有一點，學校特別強調：私密讀書會分享的書籍，內容必須健康健全。”

教室裡頓時響起一陣遺憾的嘆息。

“田中同學，你首先要做的就是整理一份書籍名單出來，在這個星期結束前上交給我。”

“我知道了，小雪。”

“要叫‘老師’。”

之後則是學校方面的一些事情。

說完這些，中原雪拿起出席簿準備離開，才忽然想起今天還沒點名。

“啊，等下，忘記點名了。”

作為轉校生，成瀨的名字擺在C班學生名單的最後一位。

“成瀨春海。”

“到。”

中原雪對他有額外交待，“別忘記要早點把進路希望調查表交給我哦。”

“好的。”成瀨平靜地點頭，實際上早已將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那張表格昨天帶回去就沒拿出來過。

“拿不定主意的話，可以跟家人或者進路指導部的老師商量哦。”

“我知道了。”

成瀨應聲，再次想起遠在東京的松千秋。

進路調查表只是小事，而一個月後需要家長出席的三方面談，又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