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周炮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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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網路,沒有電視手機,趙林養成了早睡早起的習慣。
第二天一早,摸黑起床,快速洗漱一番,從廚房拿了兩張糠餅出門。
當他來到碼頭的時候,天剛放亮,力夫們站在岸邊等著接活。
趙林在人群裡找了一圈,沒看到麻九的身影,找人打聽才知道今天麻九歇工。
碼頭扛包對體力消耗很大,天天干吃不消,大多數人都是做三休一或者做四休一。
趙林找到監工,把事情說了,監工立馬朝人群裡喊了一聲:“周炮頭,今天你帶他!”
“成啊,我正嫌一個人幹活悶得慌。”
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響起,人群裡走出一個三旬漢子,紅臉膛,中等個頭,骨架長得十分粗大。
此人本來長得也算英俊,但左邊臉不知被什麼東西抓了,有一塊巨大的傷疤,眼睛半開半閉,面容猙獰。
趙林只看了一眼就移開目光,主動招呼道:“炮哥好。”
“趙老弟。”
周炮頭熱情地拍了拍趙林的胳膊,“昨天我看見你了,小夥子有力氣!”
“麻煩炮哥關照。”
兩人交談幾句,得知原來對方也是白頭山的村民,只不過周炮頭在白橋村,趙林在三家村,兩個村子離得比較遠。
周炮頭是山裡的獵戶,冬閒沒事做,臨時來碼頭找活計,開春以後就回去重操舊業。
炮頭是獵人頭領的意思,熟悉跟蹤野獸,精通埋套下夾,打窩拉網等捕獵手段,是能帶人圍獵的高手。
周炮頭十分健談,說起本地人文風貌,過往打獵的經歷滔滔不絕。
趙林正好也想多瞭解世情,就主動跟其攀談。
一個上午下來,兩人已十分熟絡。
“趙兄弟,你怎麼幹噎饅頭?能吃飽嗎?”
時間來到中午,兩人趁著間歇坐在河堤上吃東西。
趙林早上帶的兩個餅子在路上就吃完了,用僅有的一文錢買了四個饅頭。
幹吃饅頭沒甚滋味,好在個頭大,用料足,一隻手都抓不過來,填飽肚子勉強夠了。
不像前世的饅頭縮水嚴重,使勁攥能捏成一隻乒乓球。
周炮頭自帶兩張卷著肉菜的大餅,邊吃邊道:“幹咱們這行,肚子裡不能沒油水,不然身子骨熬不住。”
“你有的是力氣,掙的不比哪個少,不至於心疼這點錢吧?”
趙林心說自己當然知道,這不是還沒掙到錢嗎?
“今天出門匆忙,老孃準備的飯忘帶了,身上只有一文錢。沒事,晚上再吃回來。”
周炮頭從懷裡掏出一塊熟臘肉,用小刀切下一塊,遞給趙林。
“咱也不知道你家裡啥情況,不過伙食這塊千萬省不得,不然耗空身子,想補回來就難嘍!”
趙林接過來,感激道:“多謝炮哥。”
咬了一塊,滿口鹹香,還有一股松枝燻烤的味道。
他緩慢咀嚼著,感覺美味難以言說。
“讓開讓開……他媽的沒長眼睛。”
兩人正吃著東西,大路上橫衝直撞來了一夥人,個個身穿黑衣,手提哨棒,胸前衣襟繡著兩柄交叉的斧子。
為首的是個腳蹬緞靴,身穿錦衣的中年人,嘴角掛著一抹驕橫之色。
商販力夫們紛紛避讓。
“花堂主,月餘不見,氣色更勝從前啊。”
榜爺迎上去,點頭哈腰地道。
趙林好奇道:“這幫人哪來的,榜爺這麼客氣?”
周炮頭撇嘴道:“虎頭幫的。”
“虎頭幫?”
趙林仔細看了兩眼,不解道:“怎麼胸前繡著斧子,不應該繡虎頭才應景嗎?”
周炮頭嗤笑一聲,“他們幫主是外地人,口音怪得很,胡福不分,給自己幫派起名叫斧頭幫,結果別人都聽成虎頭幫,就這麼傳開了。”
榜爺把椅子讓給錦衣男子坐,端茶遞水在一旁伺候,又從懷裡取出幾張銀票奉上。
趙林看明白了,這是在交保護費,不由問道:“炮哥,虎頭幫人多嗎?勢力很大?”
“還行吧,一兩百號人。”
“那也不比咱們人多,怎麼榜爺跟個嘍囉似的。”
周炮頭微微一笑,“兄弟你有所不知,實力不是看人多人少,而是看誰的拳頭大,拳頭硬!”
“虎頭幫的幫主是力境三重高手,榜爺只練過幾天拳腳,十個綁一塊也不夠人家打的。”
力境三重?
趙林默默記在心裡,接著問道:“那虎頭幫在咱們清河縣算厲害的吧?”
周炮頭搖頭,“那可不成,力境武者只能在咱們小老百姓面前耀武揚威,跟縣衙和門派裡的氣境高手比,就是小蝦米。”
力境,氣境……
趙林若有所思,心想這果然是一個武道世界,而且武人地位很高。
就是不知道武道強者有多厲害。
是開碑裂石,生撕虎豹,還是飛天遁地,劈山斷流?
虎頭幫的人一走,榜爺的腰桿又硬了起來,自信的神情重新回到臉上。
到了下午,碼頭重新忙碌起來,趙林時不時地給周炮頭搭把手,算是小小的報答。
送貨途中,趙林看見街邊有一家書肆,便跟周炮頭打了聲招呼走進去。
讀書是瞭解認識世界最快的途徑,尤其是歷史書。
店主看到兩個穿著白坎肩的力夫進來,愣了一下,連忙從櫃檯裡走出來。
也不說話,全程跟隨,看樣子是怕他們偷書或者搞破壞。
趙林不以為意,挑了本書問道:“這本《南北史》多少錢?”
“八十文。”
“那這本《大越開國錄》呢?”
“一百四十文。”
趙林暗暗咋舌,心想都說窮文富武,是什麼樣的窮人能買得起這麼貴的書?
還是說不同階層對窮的理解不一樣?
一百四十文,夠買小半頭豬了!
……
一天過去,收工結算的時候,趙林落到手裡二十五文錢,是所有力夫裡最高的。
這可把力夫們羨慕壞了,不過倒也沒人眼紅,畢竟這行賣的是苦力,多勞者多得。
趙林雖然有力氣,但這錢掙得也不輕鬆。
兩個肩膀磨出好幾個大血泡,讓汗水一浸,那滋味簡直酸爽透頂。
手握“鉅款”,趙林感覺終於有了底氣。
他趁菜市沒關門,買了兩斤便宜的“黃昏菜”,又買了些米麵菜油。
還有一塊豬坐墩肉。
坐蹲肉就是豬後腿上方的肉,肥瘦相間,適合解饞。
他回家把肉做上,一家人美美地吃了一頓。
吃飯的時候,趙林注意到母親邊吃邊悄悄抹眼淚,以為她是喜極而泣,勸道:“娘,我現在能掙錢了,以後這樣的日子多著呢!”
趙母嘆了口氣,“我是惦記伱兄長。他在外面做苦役,聽說又髒又累,吃的還差,不知遭了多大罪。”
趙林沉默下來,回想從前種種,這個大他十歲的兄長對自己確實很好。
特別是剛穿越過來的那幾天,他在死亡邊緣掙扎,是兄長不辭辛苦地揹著他找郎中看病,買藥熬藥,才讓他活下來。
如果不是自己這場大病掏空了家底,兄長也不會因為交不上秋糧被抓走。
兩人是真正的摯愛親朋,手足兄弟。
“爹,我哥的苦役要服到什麼時候?”趙林問道。
“唉,一直沒個準信。”
趙父一臉愁容,“往年最多兩個月,不過聽說縣裡來了新縣令,也不知道是怎麼個章程。”
趙林略一思索,說道:“我現在每天二三十文錢還是有的,攢上半個月,把欠的稅補上行嗎?”
趙父道:“我託鎮上的錢三明幫忙問問,看能不能想辦法早點放人,他說過幾天回話。”
錢三明是縣主簿的遠房親戚,山民不懂如何跟官府打交道,有事都託他幫忙給牽線搭橋。
趙林拿出十文錢放在桌上,“爹,娘,這錢你們先收著,咱們爭取早點把我哥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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