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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往西安來,兩件大事,第一是納徵定期,第二就是拜見孫傳庭,現在納徵定期之事雖然順利完成了,但孫傳庭的召見卻還沒有訊息,加上尤振武已經答應李文英,要查清秋月死亡的真相,因此他們還不能離開西安,還得繼續等。

第二日一早,尤見田派一名親隨先回榆林報訊息,然後他帶了尤榮成,去拜訪幾個故交,以打聽訊息。

尤振武在客棧看書,靜靜的等。

翟去病卻是坐不住,進進出出的向尤振武各種問。

午後,尤振武躺在客棧的床榻上小憩。

“少千戶……”

耳邊忽然有人喊。

睜眼一看,卻是薛金川回來了。

他急忙坐起:“怎樣?”

薛金川點頭:“找到了,石師傅正盯著呢。”

“走!”

尤振武一躍就下了床榻。

……

一間普通的宅子。

尤振武走上前去,輕輕敲門。

院子裡腳步聲響,有人從正房裡走了出來,但並不著急開門,只是問道:“誰呀?”

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送柴的,剛有一個大娘在街上買了柴,讓額送來。”

跟在尤振武身後的薛金川說道。

門開了,一個身穿粗布衣衫、繫著頭巾,看起來正在操持家務的年輕女子開啟了院門。

--雖然是不施粉黛,臉上還有煤灰,但她眉目清秀,五指纖細,顯然並不是一個常幹家務活的人,當看到門外站著的並不是挑柴的柴夫,而是兩個陌生的年輕人之後,她驚慌的想要關門。

但薛金川上前一步,已經頂住了門。

女子驚慌的後撤,想要逃回屋中,卻發現一箇中年漢子,已經跳牆進入,堵在她身後了。

“你們要幹什麼?”

女子驚恐的問。

尤振武望著她,上前一步,聲音平和的說道:“不用擔心,我們不會傷害你,我們今天來,只是要證實一件事。”

“什麼事?”女子更慌。

尤振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說道:“我叫尤振武,榆林中衛所千戶。”

聽到此,女子像是明白了什麼,臉色更加煞白,隨即軟軟的坐了下去,哭道:“奴對不起小姐……”

……

李宅。

後院裡。

李文英坐在窗前。

陽光映著她半個側臉,絕美無暇,長長的睫毛下,一雙明亮的眼睛,正呆呆出神,像是在想著什麼心事?

而在她面前的桌子上,鋪著信箋,擺著筆墨,信箋上面三個字:尤振武。

字跡工整娟秀,顯然是名師授業。

腳步聲響,有人走了進來,小聲道:“小姐,榆林尤公子派人來了。”

李文英微微一驚,或者是一喜,急忙站起:“是誰?”

“說姓翟,是尤公子的表弟。”

……

三淨庵。

後院。

那口孤零零的新棺之前,尤振武靜靜站立。

庵前。

兩個騎士護衛著一輛馬車轔轔而來。

馬車停下。

車簾挑起。

一個戴著斗笠,面上罩著薄紗,將面目隱藏,身姿窈窕的年輕女子走下車來,輕步進入庵內。

兩個騎士邁步跟入。

一個是翟去病,另一個當然就是一直保護李文英的白玉柱。

來到後院,就看見身穿武人常服的尤振武正靜靜站在廂房門前。

而廂房之中,正是那口新棺。

隔著薄紗,年輕女子的心,忽然劇烈跳動了起來,但面上卻強作鎮定,走到尤振武的身後,做了一個萬福:“尤公子。”

尤振武回身,抱拳回禮:“李小姐。”

“聽翟公子說,你已經找到兇手了?”李文英輕聲問。聲音有些急切,但依然柔和動聽。

尤振武點點頭。

“啊。”李文英驚喜:“在哪?他為什麼要害秋月?”

尤振武卻依然平靜:“在說出兇手前,有一個故事,我要說與小姐聽。”

李文英微微驚訝,但尤振武從容鎮定的表情,讓她意識到其間必有深意,於是點頭:“公子請講。”

“隋末,一腔抱負的李靖投奔楚國公楊素,見到立於楊素身後的紅佛女,心生愛慕,而紅佛女亦對一身才華的李靖有了傾慕之心,一見鍾情,於是潛出王府,夜奔客棧,和李靖結伴而走。”

“楊素聽聞,並沒有怪罪,也沒有派人追捕,遂成了一段佳話。”

“後來李靖紅佛女遇上虯髯客,成風塵三俠,各在隋末唐初下在了一番功績。”

“世間人才,雖然再沒有李靖,但李靖和紅拂女之遇,卻是常常有的。”

“一個年輕武士為了養活年邁的父母和下面的弟弟妹妹,來到富商家中做護院,時間長了,漸漸和小姐身邊的丫鬟產生情愫,但不想,富商卻也看上了丫鬟,想要將她納為妾室,生育兒女。”

“丫鬟著急,便和武士商議,想要和當初的李靖紅拂女一樣,一起出逃。”

“但武士卻不能離開,因為他一家老小都靠他養活,一旦逃離西安,兵荒馬亂的,怕是誰也不能活。”

“但如果不逃離西安,他們終究會被富商發現。”

“到時,他就是拐賣人口之罪,不但他自己,就是家人也會被牽連。”

“而更急切的是,丫鬟懷孕了。”

“武士很著急。”

“恰在此時,隔壁街道上,一個年輕女孩忽然暴病而亡,年歲身材都和丫鬟相仿,於是武士遂生出一計。”

“暗夜裡,他盜出女孩屍體,割去頭顱,悄悄帶進富商家中,連同一盆預備好的豬血,一起藏在小花園。”

“然後他又假扮大盜朱春,故意驚動其他護院,並趁亂在前堂牆壁上,留下了恐嚇之言。”

……

聽到此,李文英已經明白了一切,她轉頭看跟在身後的白玉柱,眼神驚訝無比。

白玉柱臉色蒼白,雖然他竭力在鎮定,但額頭的細密汗珠和微微顫抖的手,卻是出賣了他。

他想要否認,但卻無法否認。

因為此時,一個女子從旁邊的竹林裡,慢慢走了出來。

滿臉是淚,嚶嚶哭泣的看著他。

“秋月!”

雖然尤振武已經點出了答案,但李文英還是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已經死去的秋月,竟然站在了她的面前。

“小姐~~”

秋月撲了過去,跪在了李文英的面前:“奴對不住你呀。”

李文英蹲下身抱住她,兩人都是哭泣。

……

真相大白。

無可抵賴。

白玉柱面色慘白的摘下腰間的刀,跪在地上,然後伸出雙手,作出束手就擒的樣子。

尤振武沒有綁他,只看向李文英。

李文英慢慢止住了淚,拿出手帕,卻不是為自己,而是為秋月試淚,口中哭道:“對不住的是我,而不是你呀,我太粗心大意了,或許我早應該想到的……”說完,從袖中取出一張銀票,塞給秋月,又摘下自己的耳環,褪去手鐲,通通交到秋月的手裡:“這些東西,你都拿著,”

“小姐……”秋月不明白,哭。

“走吧,你們現在就走,帶上所有的家人,去別的地方。我大那邊有我,我絕不會讓他追你們的!”李文英道。

秋月驚訝。

白玉柱也猛的抬起頭。

李文英卻是笑。

“秋月下輩子還給你做丫鬟~~”秋月大哭。

李文英看著白玉柱:“秋月就交給你了,你可不能讓她受苦……”

白玉柱呆愣,他沒有想到,幸福來的這麼突然,小姐不但不怪罪,反而還給他們銀錢,讓他們離開。

……

白玉柱和秋月走了。

走前,白玉柱向李文英跪拜,又向尤振武拜了一下,大約是感謝他查出了真相,給瞭解脫,不然他們還要繼續隱藏,繼續提心吊膽下去。

……

“公子大智,文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小姐客氣,其實也並不難。”

“昨天,就在庵門前,你和我說起事情的經過,我就覺得非常怪異,堂堂大盜,取貪官汙吏的首級,扔在城隍廟,告誡他人也就罷了,一個區區的丫鬟,弱小女子,他為什麼要費盡周章的帶走首級呢?”

“此外,如果真是朱春,他真要警告令尊,為什麼不把恐嚇之言,刻在臥室起居之處,而是要在前堂呢?相比後者,前者威懾更大,而且以朱春的武力,並非做不到。”

“當見到屍體後,我又發現了一些異常,屍體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暗黑,隱隱是久服中藥的結果,但秋月身體健康,並沒有長期吃藥。”

“陪我一起看屍的白玉柱,雖然表面鎮定,但眼神卻是緊張,目光不看屍體,卻一直盯著我和老石,這讓我暗暗起疑。”

“而老石告訴我,屍體是被一把利刃割去首級的,刀口從左往右,是一個左撇子所為。”

“我忽然想到,白玉柱就是一個左撇子,前天在城外交手,我清楚記得。”

“加上白玉柱當日就在府中,所謂見到朱春的黑影,也是他說的。”

“這讓我不得不懷疑,白玉柱可能的嫌疑。”

“昨晚,我派人去找了城西李屠戶,因為整個西安,只有他在傍晚時分宰豬,以為夜市準備肉才。據他說,事發當晚,的確有一個年輕人購買新鮮的豬血,他當時還好心的提醒,夜晚豬血不好儲存,不如明天買新鮮的,但年輕人並不為動。”

“他大概描述了年輕人的面貌,果然就是白玉柱。”

“但只靠豬血,並不能證明就是白玉柱所為。”

“於是我秘密派人跟蹤。”

“大約是有所警覺。從昨天到今天,白玉柱小心謹慎,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但老石卻發現,午飯之後,他的老孃提著籃子去了城南的一個偏僻巷子,”

“老石跟蹤而至。發現了秋月。”

“秋月懷孕了,所以白玉柱即便有叮囑,但他娘還是忍不住的為秋月送去了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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