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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舍。

張旺正閉眼休息,有人向他身邊挪了過來,不用看他也知道是弟弟朱喜貴。

“哥,今日千戶大人和你說話了呢。”朱喜貴小聲道。

張旺嗯了一聲。

“你覺得他怎麼樣,是一個好官嗎?”朱喜貴問。

“能讓咱一直吃上飯,到時給咱發餉銀,那就是好官,我就怕他兌現不了,”張旺仍然閉著眼睛。

“那也比在外面流浪的強,哥,我覺得這裡不錯,關鍵千戶大人很好。”朱喜貴道。

張旺不答應,只響起了鼾聲,原來他已經睡著了。

……

鐵匠鋪。

火把熊熊。

“叮叮噹噹~~”

大錘小錘不停的落下。

第一片的彈簧片終於是作出。

不過並沒有達到尤振武的標準。

----雖然準備了很長時間,尤振武列出的物品,周運都派人買到了,眾鐵匠也都獻言獻策,但尤振武總覺得差一點。關鍵還是缺少工具,在這個時代,根本沒有質量標準化的工具,一切都得摸索著來。

但尤振武並不氣餒,因為他知道自己距離最後的成功又近了一步。

……

同一時間。

長樂堡南門。

天黑之後,堡門關閉,除了兩個在城樓守門的軍士,堡門上下再沒有人,只有城頭上的兩支火把明亮。

“噠噠噠噠~~”

馬蹄聲響,一騎遠遠而來,最後在堡門前停下。

“開門,我是李應瑞,這是你們千戶給我的通行令,快開門~~”

騎士舉起手中的一塊令牌,仰頭大喊。

守門的軍士稟報值守官吳大有,吳大有令人放下吊籃,李應瑞將令牌放入,吳大有確定無誤之後,命令開啟堡門。

堡門開啟,李應瑞疾馳而入……

……

治所後院。

比起兵舍的喧鬧,這裡顯得安靜許多。

腳步聲響起,一個人提著燈籠,踩著青石板路,推開院門,快步走了進來,燈籠光亮搖曳,隱約映著他那張紅光滿面的老臉,原來是尤順。

作為尤家的老家人,年輕時跟隨尤世威征戰,年老之後成為尤家的家僕,尤順一輩子孑然一身,沒有妻子也沒有兒女,一生的心血和歲月都在尤家,對尤家的忠心,人所皆知,雖然他不是真正的尤家人,但尤家上下,從尤世威到尤振武,都將他看成是至親的親人,日常在府中,尤世威尤定宇兩個老爺子都是他照顧的,這一次尤振武在長樂堡居住,尤世威首先想到的就是將他留在長樂堡,照顧孫子的起居。

現在,不止是少千戶尤振武,尤定宇也住在堡中,兩人的起居皆由尤順照顧。

提著燈籠,尤順哼著小曲,快步進了西面的廂房,將燈籠掛起,點亮桌上的燈燭,就開始忙乎了,整理涼蓆、展開榻上的涼被,又在廊下燒起柴火,掛上鐵壺,預備好洗腳的木盆。

做完這一切,尤順給自己泡了一壺茶,坐在廊下,一邊搖扇一邊等,嘴裡還哼唱著小曲……

腳步聲響,燈光搖動,像是有人來了。

尤順立刻站起,弓著腰,表情變的恭謹而謙卑。

燈光漸漸近了。

果然是少千戶。

意外的是,少千戶身後跟著的不是翟去病,而是李應瑞,更意外的是,吳大有和兩個挎刀軍士居然也跟在身後。

只是不見石善剛。

“少千戶回來了。”尤順快步下了臺階,笑著躬身迎,然後向旁側著身子,右臂抬起,做請的姿勢。

原本,少千戶應該上臺階、入房間,但不想,少千戶的腳步卻並沒有踏上臺階,而是就在他面前站住了,清朗的聲音隨即飄來:“尤順,你到我尤家多少年了?”

尤順微微驚訝,抬頭笑回:“三十年了。”

尤振武面色平靜,目光直視他:“這三十年來,尤家可曾對你不住,虧待你的地方?”

“沒有啊。”尤順已經感覺到了不妙,眼睛裡快速的掠過一絲驚慌,口中道:“少千戶,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我記得當年在戰場上,薛得貴還曾經救過你的命,如果不是他,當年你就死在昌平了,是這樣嗎?”尤振武繼續問。

尤順點頭,眼睛裡的慌張更多,他好像已經是意識到了什麼。

“那你為什麼要勾結外人,殺害於他?”

尤振武忽然喝問。

尤順嚇的一哆嗦,臉色大變,噗通跪在地上,口中叫道:“少千戶你什麼意思?你是懷疑我嗎?我怎麼會殺害薛百戶?我在尤家三十年,忠心耿耿……”

尤振武冷冷看他,忽然說道:“你看這是什麼?”

慢慢伸出右手,將掌心裡的東西亮給尤順看。

只看了一眼,尤順就臉色煞白,

一支普通的銀簪子。

婦人所用。

但在尤順的眼中,這支簪子卻是極其不尋常。

因為前些日子,他剛把這個簪子,送給一個女人,現在簪子在少千戶的手中,不用問,這個事情肯定是敗露了……

想到此,尤順身子一軟,幾乎就要癱在地上。

燈籠光亮下,看見他額頭已經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你還有何話說?”尤振武盯著他。

“我,我,我……”尤順結結巴巴了幾下,忽然又叩頭:“少千戶,我錯了,我不該在外面養女人,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但我絕沒有勾結外人,殺害薛百戶啊……”

說道最後,嗷嗷大哭了起來。

“你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啊。”尤振武冷冷:“我問你,你養女人的錢從哪裡來?那女人本是柳巷的娼女,贖她十兩銀子,買宅五兩銀子,一應吃住都需要銀子,這些銀子你從哪裡來?”

“都是我一生的積蓄啊……”尤順哭:“早年跟著老總鎮,所得那些的賞銀,我一直都攢在身邊,這些年省吃儉用,從來沒有妄花。少千戶可以去查,我絕沒有撒謊。”

尤振武盯著他:“你還是不說實話,你是不是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情很隱蔽,那個女人又不知情,所以我抓不到你的證據?”

“嗚嗚,冤枉啊,我絕沒有勾結外人,害薛百戶啊……”尤順猛磕頭。

“那我問你。尤順,你還記得,鐵匠鋪大火,薛百戶被害的那天晚上,你是怎麼叫醒我的嗎?”尤振武道。

“……”尤順無法回答,雖然是他自己所說,但過去這些年,他已經記不清當時的精準說法了。只是哭道:“少千戶,如果你懷疑我,你現在就殺了我吧。”

“你當時說,少千戶,不好了,鐵匠鋪走火,整個鋪子都已經燒著了。我說的對嗎?”尤順不回答,尤振武一字一句的替他回答。

尤順已經不想答,或者說,不敢答,只是伏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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