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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嘉仁在手術室門口呆若木雞的站著,直到此刻他都無法從女兒方才的慘狀中恢復過來。
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不一會兒就有位衣著時髦的捲髮女人跌跌撞撞的衝到湯嘉仁面前。
她看起來很著急,臉上精緻的妝容都哭花了,滿目的驚恐無措。
撲過來她的雙手死死抓住湯嘉仁胸前的衣服,聲嘶力竭的問道:“我的甜甜呢?她怎麼樣了?”
女人眼裡滿是無助,她既想知道女兒的訊息,又害怕從他嘴裡聽到讓人崩潰的話,此刻她是那麼的脆弱可憐。
湯嘉仁心痛如絞,他用力將人摟住,聲音嘶啞的說道:
“甜甜送到手術室了,有鍾醫師在,她不會有事的,鍾醫師是我見過最厲害的外科醫生,她會救我們的甜甜。”
湯嘉仁前妻抗不住崩潰的大哭起來。
“怎麼會這樣呢?她跟我說過,她要去跟姚星一起逛街,不是還有李思琪跟著一起去的嗎?李思琪呢?她是怎麼照顧孩子的啊?”
最後這一聲滿含怒火的質問彷彿是找到了情緒的發洩口。
她需要找這起事件的罪魁禍首來承擔她的怒火,湯嘉仁聲音也哽咽著,他何嘗不想抓住兇手痛扁一頓,可目前最重要的是救女兒。
兩人如同受傷的野獸,無助的互相舔舐傷口。
湯嘉仁被王秀敏這麼一鬧腦子也清醒了不少,他緊緊摟住前妻,低聲安慰道:
“你彆著急,咱們等甜甜從裡面出來,該算的帳咱們一筆筆的來,害咱們女兒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從未有過如此陰鶩可怕的思想,恨不得殺光所有摧殘她女兒的人。
王秀敏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自己現在的崩潰無濟於事,她努力控制著情緒讓自己平靜下來,不斷告訴自己女兒還等著她來照顧。
手術室內,鍾毓的治療還在繼續,患者的傷勢遠比她預料的要嚴重。
她語氣沉重的說道:“這不是簡單的燒傷,這是具有熱力灼傷與化學腐蝕同時存在的損傷,從患者反應來看,潑在患者臉上的是硫酸電鍍液,還是含重鉻鹽酸的。”
郭鵬飛一聽這話臉上的表情凝重起來。
“情況真糟糕!她會有重鉻酸鹽中毒的可能。”
鍾毓點點頭,她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難看。
“患者口舌青紫、球結膜充血,創面呈皮革樣改變,導尿尿液呈醬油色,需要立即給與輸血漿補液!”
湯甜甜送過來的時候情況太緊急,並未有充足的的血漿預備,張護士長立刻給儲血庫那邊打電話,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送血漿過來。
鍾毓則在患者全麻的狀況下,將她臉上的焦痂切開,進行鹼化尿液利尿,抗感染等治療。
郭鵬飛拿著剛出爐的化驗單快步走了過來。
“鍾醫師,病人尿常規檢查發現尿蛋白陽性三個加號。”
這樣的指標意味著什麼,手術室內的人都明白,湯主任女兒這次的情況是真的兇險。
鍾毓聲音愈加平穩的說道:
“術後行血液濾過,調整抗生素用量,控制入水量,立刻送入ICU。”
儘管情況緊急,但所有人在鍾毓的指揮下,有條不紊按部就班的運作著。
從手術室出來,鍾毓顧不上跟湯嘉仁解釋,推著人就往ICU衝,那邊負責的黃醫師早就候著了。
一進去就刻不容緩的給她插上各種機器,鍾毓對ICU黃醫生說道:
“患者需要每日行血液濾過,洗滌紅細胞及人體蛋白輸入,必須要吸氧,還要進行電解質和酸鹼紊亂的調整,全身抗感染、營養支援等治療。”
黃醫師在ICU每天都會遇到各種危重病人,他按照鍾醫師的指示,逐項進行安排。
後續的治療需在傷後幾天進行全擴創術+異體皮覆蓋,在此期間患者尿液中的尿素、肌酐含量必須要恢復到正常範圍內。
黃醫生並不知道患者與湯主任的關係,鍾毓等她情況穩定下來,才低聲說道:
“這位患者是湯主任的女兒,可能湯主任會親自進來護理,希望你們能給他行個方便。”
湯主任的職級在那裡,他本身又是醫護工作者,有他照料能減輕ICU其他工作人員的負擔,對患者的康復也有助益,黃醫生自然不會阻止。
“鍾醫師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在此期間我會注意患者的營養支援、全身抗感染治療的。”
鍾毓感激一笑,她又轉過身仔細看了看湯甜甜的各項情況,確認她身體狀況平穩,才從ICU走了出去。
外面等候的除了湯嘉仁和他前妻外,還有一對陌生的夫妻,他們臉上有著同樣的焦急悲痛。
湯嘉仁快步衝向鍾毓,因為太著急他差點摔倒,幸虧鍾毓扶了一把,此刻他頭髮亂糟糟的,整個人頹廢極了。
“鍾毓,我女兒的情況怎麼樣?”
鍾毓不知該怎樣開口安慰,小姑娘如花似玉的年紀,就遭遇這樣的慘事,她能不能保住命都不知道。
就算保住命,後續的治療不管是心理上還是生理上,她都會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
鍾毓聲音儘量溫和的說道;
“甜甜是硫酸燒傷並伴重鉻酸鹽中毒。”
僅僅是這麼一句話,就讓湯嘉仁嚇到腿軟。
王秀敏不知所措的將他扶住,她雖聽不懂是什麼意思,但看湯嘉仁的反應也知道女兒的病情有多嚴重。
湯嘉仁張了幾次口,好半晌,才發出聲響。
“我女兒的……情況怎麼樣?”
甜甜現在的情況沒有隱瞞的必要,也無法隱瞞。
鍾毓冷靜且客觀的說道:
“甜甜現在有鉻中毒的跡象,毒性透過她受傷的面板吸收至血液,可導致內臟繼發性損傷,肝腎最為突出。”
一旁的王秀敏也聽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茫然的問道:
“甜甜不僅僅是硫酸燒傷嗎?”
湯嘉仁眼淚無聲的滾落,他無法面對前妻的眼神。
鍾毓只好硬著頭皮解釋道:“她還有鉻中毒,鉻中毒是指人體內的血液和尿液中的含鉻量超標,嚴重者可產生肝臟損傷和急性腎功能衰竭、無尿、可因尿毒症而致死,不過甜甜遠沒有那麼嚴重的程度,你放心。”
王秀敏原以為女兒最差不過是毀容而已,如今卻又告訴她,女兒的命都有可能會丟掉,這訊息殺傷力太強,她一下子暈厥了過去。
姚家夫妻倆見她倒了,趕緊跑過來幫忙攙扶。
湯嘉仁遷怒的將姚書記的妻子推倒在地。
“我用不著你們幫忙,請你們離開這裡,我們暫時不想看到你們。”
姚書記俯身將自己的妻子李思琪半抱著扶了起來,他聲音平靜的說道:
“我能理解湯主任的心情,這件事確實因我們家而起,真的很對不起你們,孩子的治療費我們家全部承擔,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可以叫我們。”
說完他就擁著不大情願走的妻子離開,鍾毓並不認識這人,她對海市的領導層都不大熟悉。
這個什麼姚書記她沒聽說過也沒見過,所以並未將其放心上。
湯嘉仁已經挺過最難熬的階段了,他逼迫著自己冷靜下來。
把前妻抱進值班休息室後,託護士多照看一下,然後對鍾毓說道:“鍾醫師,我會跟院長申請由你暫代科室主任的職務,最近我的重心會放在女兒身上,工作上的事就勞煩你了。”
鍾毓對醫院的職務不是太在意,如今湯主任以女兒為重,科室這邊總得有人擔著。
“你放心吧,醫院的事有我在,ICU那邊我也打好招呼了,你可以自己進去照顧甜甜。”
湯嘉仁感激的點頭,“甜甜的後續治療還得是麻煩你來,只有你來給她治療我才放心。”
鍾毓毫不推辭的答應下來,她鄭重道:
“謝謝你的信任,先幫甜甜度過危險期,保住命比什麼都重要,後期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幫她恢復的。”
湯嘉仁雖被這突如其來的無妄之災壓垮半條命,可他還算堅強的振作起來了。
女兒的後續治療需要他的陪伴與支援,前妻的脆弱無助也只有他能依靠,他不能倒下。
“謝謝鍾醫師,等甜甜好了,讓她請你吃好吃的。”
鍾毓想到小姑娘的悽慘模樣,艱難的扯嘴笑。
“那我可等著了,湯主任先去消毒吧,做好無菌處理再去照顧甜甜。”
湯嘉仁點答應頭,他雖然是醫生,可在極度悲傷的情況下,腦子也是空白不夠用的,並不比普通人強多少。
鍾毓前腳跟湯主任分開,剛到科室辦公室,就見劉院長帶著剛才那位姚書記過來了。
鍾毓有些不解,她客氣的打招呼道:“院長是有什麼工作安排嗎?”
劉院長向來樂呵呵的臉上也沒了笑容,他聲音溫和的說道:
“湯主任女兒的事我也知道了,他現在精力不濟,科室這邊得你來挑大樑了。”
鍾毓答應湯主任接手,倒也沒什麼牴觸情緒。
“應該的,湯主任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
劉院長又對著鍾毓介紹道;
“這位是咱們海市的姚書記,這是他妻子李思琪,湯家孩子出事,跟這二位家裡有點關係,所以想請你來談談。”
李思琪最先開口,她哽咽著說道;“本來受傷的應該是我女兒,潑硫酸的那女人對我老公糾纏不休,我老公不搭理她,她就盯上了我們的女兒一直跟蹤她,知道我們今天去逛街,就拿著硫酸尾隨,找準時機往我女兒臉上潑,想要徹底毀了她,哪知道甜甜這丫頭會奮不顧身的將我女兒拉開,自己擋了這硫酸,要不然只怕.”
只怕躺在病房生死不知的就是她女兒了,鍾毓嘆了一口氣,她說不出寬慰的話,畢竟受害者不是她女兒且還生死未卜。
但換位思考一下,她寧願受傷的是別人也不願看自己親人受傷。
姚書記拍拍妻子的肩膀,適時地安慰道:
“這樣的事情我們也不想發生,但既然發生了,積極解決才是當下最重要的。”
鍾毓對這夫妻二人不瞭解,但男人這說話的語氣,聽著有種很官方的感覺。
“不知道二位跟院長一起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這件事雖因姚書記而起,但他本人並沒有犯原則性的錯誤,他也是幹實事的人。
聽出鍾毓不是會溜鬚拍馬的人,姚書記直截了當問道:
“湯家那孩子的治癒希望大不大?”
鍾毓皺眉道:“以目前的狀況看,還是很有希望的,但整個治療過程複雜且耗時長。”
姚書記點點頭,沉吟片刻後,毫不客氣的繼續說道:
“鍾醫師覺得以你的能力,能不能擔起這孩子主治醫師的責任,若是你有疑慮,我可以將孩子轉院送到首都更好的醫院。”
呵~這是看不起她的能力呢,鍾毓不悅的反問道;
“姚書記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有問過患者監護人的意見嗎?據我所知,轉院是需要監護人簽字的,您還沒有這個權利吧?”
姚書記倒沒看出來她是個暴脾氣,笑著說道;
“鍾醫師不要誤會嘛,我不是質疑你的能力,畢竟你還年輕,臨床經驗不多,我考慮轉院讓經驗豐富的老醫生接手,這樣你也不會有那麼大的壓力。”
鍾毓眉頭微挑,毫不示弱的說道:
“首都最有能耐的整形外科醫生是我的帶教老師倪教授,他是國內最早一批出國研修回來的,我的能力他是充分認可的,且首醫大附屬醫院院長親自留我在醫院任職過,是我自己因個人原因拒絕了,姚書記若是不相信可以打電話過去問詢,還有我近期的相關手術成功病例,你都可以查詢,這都是驗證我能力的佐證。”
見他臉色不變,鍾毓繼續說道:
“最重要的一點是,患者家屬信任我,他比你瞭解我,對我的個人能力有更深刻的認識,他放心把女兒交到我手上,這個你是沒有權利干涉的。”
姚書記哪會聽不出鍾毓話裡的不悅,他哈哈一笑,轉頭對劉院長說道:“年輕人有真本事,但脾氣也不小!”
劉院長自然是向著鍾毓的,他打著哈哈道:
“年輕人嘛,能力越強脾氣越大,又是一線的醫護工作者,每天要處理那麼多傷患,壓力大精神緊繃,我有時候都得哄著他們呢。”
姚書記配合的驚訝了一下,“看出來咱們鍾醫師是真有能力的,你們既然都放心病人交給她,那我也沒必要做這個惡人了,鍾醫生可別生氣。”
鍾毓從不對無關緊要的人生氣,她無所謂道:
“我不生氣,就算您把人送到首都,倪老師也會遵從我的治療意見,說不定他能幹出讓我去首都治病的事來,更何況,湯甜甜的身體時刻要注意各項數值變化,她目前撐不到去首都的。”
擺事實講道理這事兒,別以為就他們這些官方的人會說,鍾毓可是站在教研崗位十幾年的,啥陣仗沒見過?(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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