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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種規模的小店,用得著查什麼賬啊!不就是賣個糯米飯嘛,一年繳個兩萬塊都嫌多了!”袁慶松在聽秦風說完大概的情況後,開口就抹掉了秦風主營的烤串和午餐生意,只拿早點的那一小塊說事。
秦風微微一怔,瞬間便感受到了來自我黨國幹部體恤群眾的良苦心意。
納稅這種事情,裡頭的水果然是又深又混,難怪那麼多老闆有事沒事就喜歡找稅務、工商的大小領導們切磋牌技。
袁慶松又繼續道:“你明天直接來找我,阿叔帶你去轉一圈。”
秦風不是愣頭青,一聽袁慶松說要親自服務,就知道他有話要當面說,沒半點猶豫,他就一口答應,笑著回話道:“好,那明天就麻煩叔叔了。”
“跟阿叔還說什麼謝,呵呵呵呵……”袁慶松地發出一串爽朗的笑聲,“你明天下午一兩點過來,我到時候肯定在辦公室裡,地方你應該知道的吧?坐車到利民路,站頭就是地稅大樓,我辦公室在二樓,上樓往右手邊走,徵管二科……”
袁慶松絮絮叨叨著,跟秦風說完了正事。
秦風掛下電話,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來。
秦建國見狀,不由好奇地問道:“怎麼了?”
秦風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燦爛道:“爸,我今年搞不好能省幾十萬。”
秦建國一怔,不解道:“怎麼回事?”
秦風把繳稅的事情跟秦建國簡單地說了一遍。
秦建國聽完,卻是神情淡然,半點沒覺著奇怪,反而還給秦風做起了科普:“繳稅就是這樣的,多交少交完全看人家怎麼給你算。有些私人企業看著規模很大,說是幾個億的資產,到了年底交的稅也就百來萬,有些企業明明賺的沒那麼多,可老闆想要體面,沒事找事地也要多納稅,這些賬哪兒算得清啊。你想想,全市這麼多企業,如果每個企業、每家店的賬都要清清楚楚過一遍,稅務局的人年都不用過了!”
秦風聽得直點頭。
還真別說,老秦同志好歹是在國有企業裡混了二十多年,雖然一直本本分分地在一線當工人,可這麼多年下來,該知道的體制內破事也不見得比秦建業他們那些老油條少。這就是所謂的薑是老的辣了。自己縱然是重生過來的,但前世在私人企業混的那五年,這點淺薄的社會閱歷,在老爸這個老工人面前,還是顯得嫩啊。
……
第二天下午1點出頭,秦風領著王安一起出了門。之所以要帶上便宜舅舅,主要也就是想讓他熟悉一下辦事的流程,以後類似的跑腿事宜,他肯定免不了要經常去做。王安雖說畢業了好些年,但在和政府機構打交道這方面,純粹還是個菜鳥,他捧著今天要帶去的必要材料,等車的時候,手上小動作非常多,明顯有點緊張。
秦風雖然同樣是兩眼一抓瞎,但口袋裡裝著錢有底氣,狀態自然就比王安淡定許多。
等來公交車,上車後兩個人坐到了最後排。
午間時分,車廂裡幾乎沒什麼人,王安舔了舔略微發乾的嘴唇,隨便找了個話題:“你這個同學……叫樂樂是吧,他爸對你還真不錯啊,感覺你比親叔都強。”
秦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我和樂樂從小學到初中,一直是同班同學,要不是他爸走後門,硬是把他給弄進外國語高中,我們搞不好高中也是同班。”
王安笑道:“高中同不了班,你都退學了。”
秦風不由啞然。
王安接著又重新提起了秦建業,道:“我覺得你小叔做人真是有點狠啊,好歹也是個官,親侄子退了學,就這麼一直不聞不問的,什麼都不管,一般人家裡不會這樣吧?”
秦風自然不能把自己和秦建業在私底下乾的髒活,拿出來給王安說道,只是淡淡一笑,很平靜道:“人家又不欠我的,我憑什麼事事都去麻煩他。我覺得他這麼做人挺不錯的,大家君子之交,你不麻煩我,我不麻煩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話不是這麼說啊,他怎麼說也是你爸的親弟弟,這血緣關係這麼近,這麼親的親戚還把賬算得這麼清楚,這樣也太沒人情味了。”王安不知覺間暴露出一部分相異於秦風的價值觀。
秦風瞥了他一眼,忽然問了句:“舅舅,你知道農村為什麼發展得比城市慢嗎?”
王安皺起了眉頭:“這麼大的命題,你讓我怎麼回答?國家一把手都說不清楚!”
秦風當然知道這個問題很大,但他還是無視了王安的感慨,自言自語似的說起來:“農村比城市發展得慢,是因為農村的人太講人情。侄子生活困難,去找有本事的叔叔幫忙,叔叔明知道侄子沒本事,但礙於人情,還是得借他錢,幫他找關係,給他搭臺子,結果忙活了一大圈,侄子還是沒能出人頭地,叔叔不但錢打了水漂,還浪費了時間和精力,最後大家雙輸。
城市裡就不一樣了。侄子如果沒本事,去找叔叔也好,去找伯伯也罷,叔叔伯伯基本都不會給太大的幫助,所以叔叔伯伯們即便浪費了一點資源,也不至於傷筋動骨。可反過來說,如果這個侄子能給叔叔伯伯們帶來利益,叔叔伯伯們該給幫的忙,絕對一點都不會少。你對我有用,你就是我的親戚;你對我沒用,你僅僅只是我的親戚。舅舅,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這就是商業社會,資源只會往優質資產上轉移,雙贏才是美好的結局。
農村的親緣社會狀態,讓很多資源白白地浪費在了虛無的面子和人情上,站在經濟發展的角度上看,這就叫內耗。在古時候,這種內耗可以強化宗族認同感,穩定社會局面,但現在,這套觀念卻在阻礙社會發展。城市居民中有存有這種觀念的人,現在同樣不少,包括你在內,所以我很心痛啊,每念及此,簡直夜不能寐。”
秦風掰扯到最後幾句,基本就是在搞笑了。
可王安卻有點笑不出來。
他覺得自己說錯了,秦建業做人不狠,秦風這傢伙才是真的狠。
“小風,我說你小小年紀想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活著會不會很累啊?照你這麼說,我們就用不著親戚、朋友了?”王安質問道。
“誰說用不著親戚、朋友的?每個人都有能派得上用場的時候好不好?”秦風笑得很自然道,“親戚朋友的名分,該維持的一定要維持住,只要力所能及,逢年過節的該拜訪就拜訪,平時有空該聯絡就聯絡。但是!”
秦風伸出食指,看著王安強調這個轉折道:“當涉及到利益的時候,如果你不能帶給別人好處,就不要隨便找別人幫忙。不給別人添麻煩,是做人的本分。同樣的,如果看到親戚朋友落了難,幫不幫,也得看情況。一升米養恩人,一斗米養仇人,幫忙也會引火上身的。不給自己找麻煩,也是做人的本分。
所以將心比心地想想,如果哪天自己落了難,親戚們幫你,那是情分,不幫你,那是本分,沒什麼好抱怨的。這世上,只有爸媽……”秦風停頓了一下,腦子裡飄過親媽盧麗萍的身影,微微搖了搖頭,“爸媽也不見得靠得住,說到底,靠誰都不如靠自己。只有自己強大了,親戚們才會是真親戚,不然你若活得像狗,他們看你或許還不如一條狗,狗還能宰了吃肉呢,你說呢?”
“我靠,你內心也太陰暗了吧……”王安被秦風說得頭皮都麻了,“那你跟你爸媽,跟阿蜜,你也這麼相處啊?”
“我爸媽不一樣。”秦風道,“我爸媽的生老病死、吃喝玩樂,我全都得擔著,這是義務。阿蜜更不一樣,她已經打算把整個人生都交給我了,我得像照顧自己一樣照顧她,這是責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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