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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逃跑就能夠帶動一群人逃跑,有些人跪在地上投降,日軍也不會放過這些人,日本鬼子在戰場上很少留俘虜,遇見人,基本開槍射殺,即便是留了俘虜,那也只能夠說明他們的部隊來了一批新兵。
這些俘虜就是給日本鬼子的新兵練刺刀用的。
夏遠帶著他們從院子裡出來已經是十分鐘後的事情,他們把武器裝備全部都收拾了起來,彈藥集中裝在了幾個子彈夾裡,手雷綁在身上,身後揹著從日軍那兒繳獲來的被褥,頭盔,每個人身後都背了幾條日本鬼子的三八式步槍。
與書生他們不同的是,夏遠的腰間綁了幾個刺刀,用裝刺刀匣子裝著。
“夏哥,日本鬼子上來了!”
書生慌亂的從遠處的巷子鑽出來,神色緊張兮兮。
夏遠派書生去前邊的巷子偵查,帶著徐溜行動十分不便,沒想到這麼快就有訊息了。
“沒看錯,確定是日本鬼子?”
“沒看錯,就是日本鬼子,刺刀上還掛著旗子呢。”書生氣喘吁吁的說道。
讓他揹著這麼多東西,有些難為他了。
牛海攙扶著徐溜,根本走不快,緊張兮兮的望著書生髮現日本鬼子的方向。
“咱們的人呢!”夏遠冷靜的問。
“不知道,看不見,太黑了,又下著雨,只能聽到槍聲,看不見人。”書生把鬆下來的步槍緊了緊,說道:“夏哥,咱們趕緊跑吧,再不跑,日本鬼子就追上來了。”
“日本鬼子人多不多?”夏遠又問。
“看不太清,模糊的看到一片影子晃動。”書生又說。
“先把班長送到後方,然後看看上級的命令。”
突然,從前方竄出來一道人影,踉踉蹌蹌的栽倒在地上,在他出現的一瞬間,夏遠便抬起槍瞄準了那道人影,書生也緊跟著抬起槍口進行瞄準,手指勾在扳機上,隨時扣動扳機。
夏遠目光微動,示意牛海放下槍:“自己人,過去看看。”
當他們靠近,書生看到來人的模樣,忍不住一驚:“阿六,你怎麼在這裡,咱們排長呢?”
阿六趴在地上,掙扎著站起來,又栽倒在泥水坑裡,幾人才發現他的肚子被打穿了,鮮血直流,還吊著一口氣,聲音顫抖的說:“我,我不想死,我害怕。”
書生蹲在地上,顫抖的看著阿六肚子上的子彈孔,說:“不,不會死的,你不會死的。”
阿六是二班的戰士,平日裡訓練和書生是挨著的,算是跟書生關係要好的幾個戰士之一,而現在,竟然身受重傷的出現在他們面前,估計是活不成了。
“排長呢?你們那邊發生了什麼?”夏遠立即詢問趙排長他們那邊的情況。
“我們遭到了日本鬼子的襲擊,被日本鬼子衝散了,都死了,陳春寶死了,馬定也死了,我被日本鬼子打中,昏迷過去,等到醒來的時候,到處都是屍體,我跑了出來,但是沒有力氣了。”
阿六說話的時候有些氣喘,腹部被子彈擊中,還沒有死,估計昏迷的時間並不長,日本鬼子是把他當成了死人,再加上天比較黑,又下著小雨,也看不清楚。
他是活著跑出來了,但是能不能活著還是個問題。
夏遠從身上拿出來從日本鬼子那裡繳獲的止血繃帶,打算給阿六做簡易的包紮,撕開衣服後才發現,阿六的傷口比想象的要嚴重。
三八式步槍使用的是6.5x50mm的半底緣有坂步槍彈,有人說這東西殺傷力太小,似乎很多對小口徑步槍彈殺傷力的誤解都和這子彈有關,但其實這是非常嚴重的錯誤。
乃至90年代的一些雜誌到今年的一些軍事性紀錄片都有提到過這個,稱其存在飛行過穩的傾向,命中人體不易失穩,致傷效果差,說的其實也是對的,有一定的依據,在現在的網路時代,這種子彈又被過度解讀,說當時的日軍過分追求穿透力,造成該彈侵徹力極強但是停止作用不足了,然後又解讀出了“日軍拼刺刀退子彈是為了防止過度穿透殺傷友軍”的觀點。
19世紀末20世紀初,無煙火藥的出現及歐洲各國間的矛盾引發的軍備競爭共同帶動了世界輕武器界快速發展,無煙火藥替代了黑火藥成為最流行的發射藥,槍彈的口徑也普遍從10mm以上縮小到7~8mm,有些國家完全是為了減輕彈藥重量、節約原材料、減小後坐力。
比如資源匱乏的日本,將口徑縮到了6.5mm。
早期的6.5mm有坂彈是白銅被甲圓頭彈,20世紀初期,日本趕尖頭彈的浪潮,將6.5mmSR改為了尖頭彈,該彈的初速僅有770m/s,在當時的步槍彈中初速並不高,再加彈頭相對輕,存速效能差,而且三八大蓋的膛線纏距很小,所以子彈出膛後自轉快,有飛行過穩的傾向,且本身攜帶動能小,重心太靠前所以容易直穿而過。
其原因還是這種尖頭彈的前部分甲片較厚,後部分甲片較薄。
這樣的結構使得該彈頭在近距離上有意外的致傷效果,擊中人體時,後半部分的鉛芯由於慣性向前擠壓並變形造成薄被甲破裂,彈頭會擴張變形從而失去穩定性,大大加強了能量的釋放,增加了傷口的面積,甚至能做到在近距離能把人的手臂一槍打斷的程度。
阿六雖然只中了日軍一槍,但是這一槍的傷口面積非常大,把肚子都撕開了,能夠活到現在,真是一個奇蹟。
夏遠束手無策,默默的把止血繃帶收了起來,從日軍身上繳獲的止血繃帶並不多,而且阿六已經完全沒救了。
阿六臉上露出慘慘的神色,似乎也預感到了什麼,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虛弱。
“我,我不想死。”
他掙扎著,硬撐著,可在生命流逝面前,一切掙扎都顯得那麼的渺小和脆弱,他沒了呼吸,靜靜躺在那裡,神色仍然帶著不甘。
書生望著阿六,回頭看了眼夏遠。
“我們走!”夏遠把繃帶裝好,拎著槍盯著槍聲和爆炸傳來的方向,立即說:“我們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能繼續往後面撤了,等國軍的主力部隊向日軍發起進攻之後,我們再出來,尋找機會。”
頓了頓,他又道:“牛海,待會你把班長送到後方。”
“哎。”
沿著破碎的街道,就像是一群無頭蒼蠅一樣,夏遠並不擔心新兵營的遭遇,這是他們必須經歷的事情,夜間襲擊的巷戰其實還算好,日軍的重炮、飛機都無法使用,日軍只能夠使用步兵阻擊夜襲的國軍。
如果是在白天吸引日軍的火力,那和今晚就是兩回事了,他們不光會遭遇到日軍的步兵進攻,同樣也會遭遇到日軍的重炮和飛機輪番轟炸,新兵營死傷的人數將比現在還要快。
雖然殘酷,至少巷戰,還有一部分人能夠活下來。
夏遠唯一擔心的就是日軍阻擊的部隊,巷戰的情況比較複雜,加上轟隆隆的槍炮聲,對聽聲辨位產生了非常大的影響,這樣的情況下,他只能夠依靠夜視和鷹眼,來對付日本鬼子,一旦被日本鬼子包圍,他也可能會死亡。
“書生,盯好了,我前邊看一看。”
前邊的槍聲激烈,手榴彈的聲音非常響,夏遠讓他們躲進一旁的廢墟里,自己則拎著槍,沿著破碎的街道,踩著瓦礫往前摸索,沿途遍佈的是國軍和日軍留下來的屍體,有的趴在斷牆上,有的靠在廢墟中,有的浸泡在積水裡。
掉落的槍支到處都是,夏遠無暇顧及這些,從日軍屍體上扯下來一枚手雷,繼續往前摸,很快,他就靠近了中日交戰的位置,定睛一看,遠處和日軍交戰的是趙排長帶領的一排和二排,躲在一棟兩層小樓裡,盯著街口的方向,日軍不斷地往房子裡丟手雷,沉悶的爆炸卷著大量的煙霧和瓦礫從房間的窗戶裡衝出來。
隨著日軍的衝鋒,視窗和斷裂的牆壁縫隙有槍口的火光閃爍,子彈沒入黑暗,都沒了蹤影。
這是一個分隊的日軍,已經把這個兩層小樓包圍,手榴彈和擲彈筒向著房子裡齊齊招呼,守軍明顯已經快堅持不住的,院子的大門已經被攻陷,衝出來的新兵營士兵也被日軍亂槍打死,屍體堆在門口,就像是一個小山包,鮮血混雜了雨水,順著高坡向低窪流淌。
趙排長身上覆蓋了大量的灰塵,從耳朵和眼角流出來的鮮血已經凝固,參雜著灰塵,變成了褐色,和土灰色的面板形成了一道道怪異的痕跡,遍佈在臉上和脖子上。
手臂被破碎的彈片貫穿,沒有知覺,他把一條槍放在斷裂的牆壁上,單手上子彈,用槍托抵著胸口拉栓,臉上帶著殺意。
子彈打光了,他看著四周抵抗的戰士,橫七豎八的躺在房間的地面上,斷裂的牆壁上,活著的人都受了傷,靠在牆角喘著粗氣,喉嚨裡打出嗬嗬的聲音,有鮮血堵住了器官,槍丟在了一旁,房間太黑,看不出他們是什麼表情。
趙排長心裡明白,這些人只怕是活不了了,只帶著一口氣,和對這個世界的留戀,拉著他們沒有離開。
“還有沒有能吭聲的人。”
“有。”
說話的是一名小戰士,臉上佈滿了血汙,鼻子和耳朵都有鮮血流出來,和飄蕩的灰塵混合,形成褐色的痕跡粘在臉上。
“還有子彈沒有?”趙排長脊背抵著身後的牆壁,緩緩的坐在地面上,看了眼斷掉的胳膊,破碎的彈片撕開了衣服和血肉,鮮血已經把衣服浸透。
傷口沒有處理,一扯就有鮮血流淌出來。
“排長,沒子彈了。”小戰士說道。
“你去找,把房間裡掉落的槍支撿起來,看看他們的彈倉,還有他們身上還有沒有子彈,能找到一發,是一發,我們不能讓日本鬼子得知我們沒有子彈,否則他們會進更得更兇猛,更無所顧忌。”
趙排長一面和小戰士說著,一面用牙齒把衣服撕扯開,也不管是不是布條,另一隻手抓著放在斷裂的手臂腋下,夾著用牙齒咬著,拽著,把傷口做了簡陋的包紮。
小戰士從幾名認識的人屍體上摸到了七顆子彈,他也不哭,用滿是汙血的手抓著子彈來到趙排長身前:“排長,還有七顆子彈。”
“七顆,就剩下這麼多了。”趙排長把子彈接過來揣好,又說:“還有活著的沒有。”
小戰士低著頭,沉默著。
趙排長看向牆角,沉默了一陣,拿著子彈裝在彈夾裡,塞進彈倉,一邊拉栓,一邊問:“今年多大了。”
“十七了。”小戰士說道。
“十七歲怎麼就上戰場了?”
趙排長拉了栓,子彈上了膛抱在懷裡,又詢問他。
“被甲長抓了壯丁,押到了軍營裡。”小戰士說道。
“壯丁,嘿,這年頭地主老財都開始管徵兵了。”趙排長從口袋裡取出一支菸放在嘴上,拿出火柴嘗試了半天。
小戰士連忙拿著火柴滑了根,放在趙排長嘴邊。
趙排長美美的吸上了一口,丟給小戰士:“嚐嚐,別長這麼大了,婆娘婆娘沒有就算了,連根菸都沒有抽過。”
“咳咳咳!”
小戰士捏著菸頭猶豫了一會兒,放在嘴邊猛吸了一口氣,忍不住發出劇烈的咳嗽。
“哈哈哈。”趙排長笑著,說:“怕死嗎?”
“咳,怕,怕死,家裡的地還要種,我爹忙活不過來,我娘腿腳不好。”
小戰士咳嗽著,又想家了,神色有點落寞的把煙遞給趙排長。
看著眼前的小戰士,趙排長默默的抽著煙,又想到了什麼,在褲子的口袋裡一陣摸索,掏出兩枚銀元丟給他:“拿著,待會打起來,你趁亂從房子後面跳下去逃走,找個房子,把你身上的這身軍裝脫下來,一路向西邊,遇到老百姓的隊伍就混進去,跟著老百姓一塊走。”
“別來戰場了,戰場太殘酷了。”
“排長,我還能打!”小戰士以為趙排長不要他了,連忙說道。
“打個屁,淨給老子添亂,拿著銀元趕緊滾蛋。”
趙排長聽到了外面的動靜,猛吸了兩口煙,把菸頭丟在地上,用腳踩滅,拄著槍就站了起來,一把推開攙扶自己的小戰士,罵罵咧咧:“聽到沒有,給老子滾蛋,老子今天要死在這裡,你難道也要死在這裡,你爹孃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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