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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我聽到這胖修士的求饒,微微一怔,動作也有些停頓。
他說自己不是邪修,是裝的?
似乎有些道理……
畢竟不管是他,還是被我一張【破邪符】給炸飛的“噬血厲鬼”,都顯得有些過於慫包和搞笑了。
我之前接觸過的邪修,貌似都沒有這種樣子的。
可萬一是妖邪之人的偽裝呢?
畢竟剛才那些恐怖的黑色煞氣,和瀰漫的粘稠血光,也不太像是假的幻術障眼法啊!
所以,在猶疑不定之間,我既沒有下死手、也沒有徹底停手。
而是在法刀的刀尖即將刺中他之前的一瞬間,手腕迴旋。刀尖貼著手腕朝內,刀柄朝向這胖子修士……
砰!
刀柄狠狠擊打在他的胸口,巨大的力道將他打得倒飛出去,在口中還吐出一口鮮血。然後摔在地上,嗷嗷喊痛。
這時候,屋內四周瀰漫的黑色煞氣、粘稠血光,全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只剩下一個在地上打滾的胖修士。
還有……一隻同樣很胖的灰色鬼魂,正表情痛苦地努力想將他扶起來。
“大哥,你沒事兒吧?”
“你看我這像沒事兒的樣子嗎?”
“我跟你說了,不要總用這種方法去嚇唬人。真要遇到高人了,遲早出事兒。萬一說不清楚或者來不及解釋了,那咱就死得太冤了啊。”
“你這不是馬後炮嗎?剛才你出來的時候,我看你也挺興奮的……”
一人一鬼互相說著。
這時候,我再仔細看他倆——確實沒有煞氣和血光了。散發出來的氣息,就是普通的修士和鬼魂。
我眉頭一皺,揮舞了一下手裡的法刀。
“這是怎麼回事?說清楚。否則這事兒沒完!”
胖修士和胖鬼魂見狀,趕緊滿臉堆笑地湊上前來。
一邊朝我作揖,一邊解釋道。
“高人小兄弟啊,我倆真不是邪修和厲鬼,剛才都是誤會,誤會……”
我眉毛一挑,還是沒有放鬆警惕。
用手裡的法刀刀尖兒指著他倆,沉聲道。
“別靠近了,就站在那兒說吧!說清楚了,我考慮會不會饒過你們。”
“要的要的,莫得問題。”
胖修士點頭哈腰,將他和這胖鬼魂的情況詳細道來。
原來,這胖修士名叫牛畢,1966年生人。
這隻胖鬼魂是他的弟弟,叫牛德恆。
兄弟倆都是蓉城人。
爸媽死得早,從小就相依為命,在社會上討生活。
十七八歲的時候,兄弟倆結伴來到了渝城。
那時候已經改革開放了,社會經濟開始復甦,只要肯吃苦,填飽肚子還是問題不大的。
結果兄弟倆在一個建築工地上幹活的時候,牛德恆出意外死了!
老闆還算講道理,就賠償給了牛畢了一筆數目不算小的錢,算是撫慰金。
拿到這筆錢之後,牛畢就在汽車站附近開了一家小吃店。賣一些包子饅頭豆腐腦之類的早餐,還有面條、炒菜之類的。
因為嘴饞,有時候一邊做一邊吃,所以牛畢就迅速變成了一個胖子。
按理說,汽車站周圍客流量大,吃飯是剛需,應該還是挺賺錢的。
但不知道為啥,小吃店裡的飯菜特別容易壞。
有時候怕客人太多忙不過來,為了省事兒,牛畢經常提前做好一些食物放在廚房裡備著。可很快就壞了、餿了!
有幾次還不小心端出來給客人吃了,弄得對方大吵大鬧,最後還賠了錢。
因為這樣,牛畢的小吃店也就是勉強餬口。能經營下去,但賺不到什麼錢。
就這麼又過了兩三年時間之後。
某個狂風暴雨的傍晚六七點鐘,天光昏暗如墨,路人空無一人。
一個穿著破爛、赤著腳的叫花子來小吃店裡避雨。
周圍的店主都不接納他,把他趕走了。
牛畢是窮苦人出身,當年他和弟弟牛德恆最慘的時候,也差點兒做了半個叫花子。所以一時心軟,不但沒有趕這叫花子走,還煮了一碗麵給他吃……
結果沒想到,叫花子看著牛畢,欣慰點頭。
“孺子可教也!你願不願意,拜我為師,跟我學法?”
啥?
牛畢莫名其妙,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叫花子笑著說道。
“我其實不是普通人,而是有法術在身的修行之人。其實你有學法的天賦,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做我的徒弟。”
說完,他破爛的袖袍輕輕一揮。
呼啦!
筷筒裡的筷子,全都飛了出來,在桌面上密密麻麻地立著一大片。
再一揮衣袖,又都飛了回去。
這一幕,看得牛畢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驚訝地踉蹌後退幾步。
“你,你是……玩兒魔術的?”
叫花子嘿嘿一笑。
“當然不是!我是修行者。如果要說,我勉強算是一個雲遊道士吧?”
道士?
這麼一說,牛畢大概理解了一些。雖然剛才已經親眼目睹了筷子被無形力量驅使的神奇場面,但他還是有點兒半信半疑,皺著眉問。
“老先生,你真會法術啊?那你怎麼看起來這麼悽慘,落到當叫花子的地步?我說話直接,您別介意啊……”
叫花子撫了撫髒兮兮的、已經打結的鬍鬚,笑道。
“這是我的一種修行方式。每個人,對於道的理解不同,所以修行方式就不同。”
牛畢小聲嘀咕了一句。
“那我可不想要這種修行方式,小時候都窮怕了……”
這時,那叫花子看了看他,又看看他旁邊,突然開口說道。
“你旁邊的,是你弟弟還是哥哥啊?長得和你倒是很像。而且兄弟感情蠻深啊,死了沒去投胎轉世,一直偷偷跟在你身邊。還吃挺胖。”
什麼意思?!
牛畢一驚。
他有點沒太明白這叫花子一樣的老道士在說什麼。
叫花子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黃色符紙,往前一扔,口中唸唸有詞。
呼的一聲。
符紙燃燒,然後一個灰色的人影,從牛畢旁邊的空氣裡緩緩顯出了形體來。
叫花子嘿嘿一笑。
“別躲了,既然在人世間有放不下的人,不願意去陰曹地府轉世投胎,而且你也沒做壞事變成惡鬼,那就出來見見唄。”
牛畢看著自己死去弟弟牛德恆的鬼魂,出現在自己面前,震驚無比,就跟見了鬼一樣!
呃……他這是真見了鬼。
“德恆,你,你一直都在我身邊?”
牛德恆也很驚訝——但其實剛才老叫花子說的他也都聽在耳朵裡,知道真是遇上高人了。
作為鬼魂,這方面他比活人還要敏感。
所以牛德恆朝老叫花子鞠了一躬之後,又對牛畢說道。
“大哥,我一直都在你身邊。但是呢,一開始我很弱,你也看不見我。等我變得強了一點之後,又怕現身嚇著你。所以就偷偷跟在你身邊就好。”
“其實這些年,有好幾次你遇到小混混,或者晚上有小偷進來偷東西。都是我給嚇退的,也算是護著你了。”
兄弟倆從小相依為命,感情極深。
今日重新得見,牛畢眼淚都快下來了。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
“我的傻弟弟啊,你是我的至親。如果你現身,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害怕呢?”
“弟弟!”
“大哥!”
兩人執手相看淚眼。
“弟弟……不過等等!弟弟你死了變成鬼之後,怎麼還比生前胖了不少?變成鬼之後,也會長胖的嗎?”
牛畢突然有些好奇。
“呃……這個……”
牛德恆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旁邊的老叫花子,對著牛畢嘿嘿一笑,說道。
“大部分鬼魂的模樣,會定格在死亡的時候。但有的鬼魂比較特殊,或許會有些變化。因為鬼魂也能進食的,大部分偷吃供品,也有小部分直接食氣。”
“你這個弟弟,怕是平時沒少偷吃你飯店裡的食物啊。你仔細回想回想,是不是有的時候食物特別容易腐壞?如果是變餿的速度快得不正常,應該就是被鬼給吃了。”
原來如此!
牛畢一拍腦門。
“我說這幾年,有些我提前做好的食物放那兒,沒一會兒就壞了,餿了變得酸臭。是被弟弟你吃過了?”
牛德恆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咱們親兄弟,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嘛。我做鬼了還給大哥你當貼身保鏢,就算是工資了。”
哈哈哈!
那叫花子忍不住大笑,覺得這兄弟二人,一人一鬼很有意思。更是覺得可以收牛畢為徒。
而牛畢見到了法術、弟弟的鬼魂,感覺一個新奇的世界在眼前緩緩開啟了。
於是就正式拜師學藝了。
他把小吃店賣掉,然後就和牛德恆一起跟老叫花子去了縉雲山深處的某個小道觀中修行。
說起來,這老叫花子確實也算真正的道士——畢竟是有道觀的。
只不過規模太小,而且已經破敗。到他這一代,就他一個人了。
既是觀主,又是弟子!
直到有了牛畢和牛德恆兄弟的加入,道觀裡就有了兩個人一個鬼了……
就這樣,又過了七八年的時間。
老道士去世,牛畢和牛德恆就下山了。
這時候的社會經濟,已經又比當年發達了很多。有錢人越來越多,他們對於玄學和風水、鬼神之事,開始興趣越來越大。
兄弟倆一合計,可以靠這個賺錢啊!
於是,牛畢就用剩下的一點錢,在磁器口古鎮盤了一個最偏僻、最便宜的房子,開始了自己做“大師”的生涯……
其中的過程,複雜多變,暫且不表。
總之,又過了好幾年,他在渝城的有錢人圈子裡已經算是有一些名氣了。
而在這十幾年的修行術法和幫人抓鬼除妖的過程中,也或多或少有些奇遇收穫。
比如,他曾經得到了一件非常奇葩和雞肋的法器。
這法器具體叫啥名字,牛畢也不知道。
剛開始拿到手的時候,給他激動壞了!
但一番研究之後,才發現這倒黴玩意兒只有一個作用——就是營造出極其邪惡的洶湧煞氣和恐怖的血光幻象。
注意,只是一種幻象而已。並不是真的能給牛畢兄弟倆帶來強大的邪惡力量!
而且這種幻象非常真實,即使是比牛畢厲害很多的高人——除非雙方真正動起手來鬥法,否則都很難看穿。會以為他是真正的強大邪修!
這讓牛畢非常沮喪。
好不容易終於搞到一個真正的法器,卻是這麼一個倒黴玩意兒。可太氣人了!
但牛德恆卻心生一計。
他告訴牛畢,說既然這東西能夠營造出無比真實的環境,那豈不是相當於給了自己一個護身符啊?
畢竟,現代社會,大家都比古時候更加愛惜生命了。也不是每個所謂正派修士,都願意去招惹邪修的。
尤其是,那種非常強大和恐怖的邪修。基本會選擇退讓。
這就和普通人一個道理:你打架挺厲害,但如果對方是一個瘋子和變態殺人犯,是不是也不願意去對抗?
所以,只要和別的修行者發生矛盾的時候,如果不想打架或者覺得略遜一籌。那就用這奇葩法器,把自己偽裝成非常強大恐怖的邪修嘛!
牛畢一聽,直誇自家兄弟牛逼。
於是從那之後,每當兄弟倆遇上和同行有爭執的時候,就用這奇葩法器偽裝成恐怖邪修。
你別說,還真有效!
就衝那黑氣滔天、血光洶湧的大陣仗,大部分的修士都會嚇得轉身就跑。哪裡還敢跟他對抗?
從此以後,見到牛畢、牛德恆兄弟都繞著走。
也就是今天倒黴,遇上了我這個“頭鐵”而且自恃“修為高強”還嫉惡如仇的年輕人,直接二話不說上來就幹!
他倆這伎倆才被拆穿了……
總之,聽完牛畢、牛德恆的講述之後,我真是一陣無語。
太奇葩了!
我哭笑不得地說道。
“不得不說,你們兩兄弟啊,還真他孃的是人才啊!這種奇葩的蠢主意,也想的出來?還好今天我是將信將疑地收手了。萬一沒有呢?你死了,我也惹個大麻煩。心裡還得因為誤殺而添堵。”
牛德恆還顯得有些委屈。
“都怪大哥,我只是配合他演出。”
啥?
牛畢眼睛一瞪。
“弟弟,明明是你每次渾身血光沖天邪異恐怖,把對方嚇得屁滾尿流,你覺得很有成就感。總想演,怎麼能賴我呢?就噬血厲鬼這名字,還是你自己給想的呢!”
“哎呀,你是哥哥嘛。別和弟弟計較這種小事兒啦。”
胖鬼振振有詞。
哈哈!
我沒忍住,被這兩個胖傢伙給逗樂了。
從種種跡象來看,確實應該不是邪修。
我收起了法刀,朝牛畢伸出手。
“拿來看看吧。”
“高人小哥,拿什麼啊?”
牛畢胖乎乎的圓臉上表情疑惑。
我眼睛一瞪。
“你說啥?當然是那個奇葩的法器啊。我得再驗證一下你說的話是真是假吧?”
“哦哦……”
牛畢把手伸進貼身的口袋裡,摸出來半個巴掌大的褐色令牌。
滿臉堆笑地雙手遞了過來。
“高人小哥,你請看。”
我接過令牌,翻來覆去地研究。
牛畢在一旁站著,小心翼翼地問。
“那個……還沒請教小哥高姓大名呢?你年紀輕輕,修為就這般高深,法術這麼厲害,肯定是名門正派的真傳弟子吧?下山入世歷練的吧?”
“你來自青城山?還是鶴鳴山?或者青羊宮?要不怎麼也得是白雲觀吧!西南地區最厲害的道門大派,也就是這幾個了。”
他還掰著手指頭數。
我一邊研究這奇葩法器,一邊淡淡說道。
“都不是,我只是一個普通江湖散修,民間法脈。無門無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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