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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
我發現自己站在李淼家的院子外面,一個身穿白色衣裙的女人站在我前方。
背對著我。
我知道,這應該是周敏——她再次把我拉入了夢境之中。
在我不懂屍語的情況下,這種交流方式,或許更加的方便。
“周姐。”
我喊了一聲。
她就轉過身來。
然後,我就呆住了。
因為此時在夢境中的周敏,已經沒有了之前那種陰森恐怖的氣息和感覺。顯得非常平和,就像是一個活人一樣。
臉色不再蒼白,表情也很柔和。
“小吳,謝謝你了。”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開口說話,聲音顯得還挺溫柔的。
“啊,周姐?這,你……”
對於這種轉變,我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哪怕是在夢裡。
畢竟從我開始遇到她,就是一具飄在水窪裡的恐怖浮屍。再之後也都是非常強勢,做什麼事情根本不給我自己考慮和選擇的機會。
現在居然這麼和顏悅色的!
不給轉念一想,估計也是她的怨氣已經散了大半吧?
面對她的感謝,我撓了撓後腦勺,說到。
“不用謝,周姐你也給了我很大的好處嘛。”
話一出口,又舉得有些後悔。
好像顯得太功利了一點兒啊?
萬一她生氣了咋搞?
但周敏沒有生氣,反而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那也要感謝你的。陰約之契雖然是一種束縛,但你有沒有放在心上,我還是能感覺得到的。更何況,當初還是我用了一些手段,強迫你幫忙的。”
這時候的周敏,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那種恐怖的壓迫感和恐怖感。
就像是一個認識卻又不算太熟悉的朋友一樣。
帶著一點誠懇,又帶著一些客套和寒暄。
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是周姐……那個害死你的罪魁禍首,我還是沒能成功擊殺。咱們的陰約之契,還沒有徹底完成呢。”
“也算半死不活了吧?其實你為我做的這一切,已經值一顆屍丹了。後續也不著急,有機會再把那邪修殺了吧。他修為很高,辛苦你了。”
其實我想說,當然著急啊!
那傢伙不死,咱們的陰約之契還不算徹底結束。在未來的修行之路上,搞不好什麼時候就變成一個心魔,壞我修為呢。
當然人家態度這麼好,我也當然不會蠢到再說些喪氣話,也笑著點點頭。
周敏又說到。
“我的屍身已經從江底的邪陣裡被李先生撈起來了,所以這點兒殘魂也就自由了很多。小吳你好好睡吧,我自己回我爸媽家去看看。”
我知道,她應該是要託夢去找她父母了。
“好的周姐,路上注意安全……呃,說習慣了。”
我暈!
一具厲害的兇屍,還需要注意個啥?
而且只是殘魂託夢而已。
也是她現在態度溫和,看上去也像是一個正常活人,讓我下意識地把什麼“注意安全”之類的話脫口而出了。
她也不由得笑了。
一轉身,眼前的畫面就模糊了起來。
她從我的夢境中離開了……
第二天早上。
因為還得從李淼家先趕回棺材鋪一趟,所以我提前了一個小時起床。
看李淼還在熟睡,輕輕打著鼾,就沒有打擾叫醒他。
我躡手躡腳地穿好衣服鞋子,開門走到院子裡。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會睡功的!
我師父甚至說,老曹他們這一脈抬棺匠能有“睡功”傳承下來,是非常難得的——民間小法脈能有這麼高深的法門,實屬罕見。
哪怕在那些神秘的大門大派裡,這種等級的法門也算非常了得。
老曹會傳給我,完全是看我師父的面子上。
哪怕他和李淼關係再好,也不可能傳授的!
所以李淼還是得靠正常的睡覺休息來恢復體力……
當然,肯定是比普通人要快得多了。
我去院子一角的柴房裡看了一眼。
那女屍周敏安安靜靜地躺在地面鋪著的一張草蓆上,像是睡著了。
現在剛天亮,東方泛起魚肚白,即將旭日東昇。
最是各種陰物最恐懼害怕的時候,她自然是沒有了行動能力,老老實實藏在柴房裡。
“周姐你白天好好休息啊,晚上帶你去入土為安。”
我還打了一句招呼,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聽見。
黑子在我腳邊親暱地蹭來蹭去,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很是可愛。
我抱著它毛茸茸的大腦袋揉了一會兒,就出門往棺材鋪走。
還是有個好幾公里的路。
可惜我的陰紙術才剛剛算是摸著門檻而已,還不足以驅動紙馬馱著我奔跑。所以昨晚老曹把兩匹紙馬都帶回去了……
“算了,就當是早上散步,看看風景吧。”
冬天的川渝一帶多霧、多霜。
尤其是在川江邊兒上。
從清晨一直到中午,都是霧氣瀰漫,籠罩著亙古流淌的滔滔江水。
我哼著小曲兒,輕鬆地走回了棺材鋪。
王虎已經起床,在打掃屋子了。
他飄在半空中,同時隔空“遙控”著兩把掃帚和一塊抹布在幹活兒。
掃帚彷彿自動清理著地面的灰塵,抹布則是擦拭著堆在角落裡做好的棺材。
要是被普通人看見,估計要當場嚇尿了。
“呀,吳小哥回來了!”
他看見我,立刻笑著打招呼。
王虎用這種方式打掃房間,其實也是在不斷的鍛鍊他魂體的強度。既清潔了棺材鋪,也是一種修行,一舉兩得。
“嗯,虎叔你先忙。我收拾好上學的書包,就去包子店給你和老曹買早餐。”
我一邊說著一邊上樓。
經過我房間前面的走廊儲物處時,看到那兩匹紙馬顯得有些風塵僕僕的。顏色都沒有以前那麼鮮豔了——估計是最近總被我們騎的緣故。
我輕輕拍了拍紙馬的腦袋,笑著說。
“馬兒真乖啊!該讓老曹找時間給你們再重新上上顏色了,或者再翻新一下。哈哈哈。”
進屋時,我似乎聽到耳邊響起了一陣“唏律律”的馬匹歡快嘶鳴聲。
看樣子是它倆很高興,認為我是一個講義氣的人。
……
去上學!
王大春和曾金還是帶著他們那群小夥伴在兩河主街和兩河大橋交界的三岔路口等著我。見我來了,今天居然都一起鞠躬,同時齊聲高呼“老大好”、“老大早”之類的話。
弄得周圍的一些小商販都用或古怪或鄙夷的眼神看著我們。
這弄得我非常尷尬!
用後來的網路語言說,就是相當於“社會性死亡”了啊。尷尬得我能用腳趾頭在地上摳出一套兩室一廳了!
王大春這傢伙還舔著臉湊上來,邀功似的說到。
“怎麼老大?爽不爽?我跟著港片兒裡面學的。小弟看到老大,都得這麼打招呼。”
我臉都黑了,黑得跟鍋煙煤一樣。
“滾啊!蠢貨。”
我抬起一腳踢在他屁股上。
“啊!我的屁股。”
這二貨慘叫一聲,飛了出去。
包括曾金在內所有人,全都鬨堂大笑起來。
充滿了中學生的陽光和朝氣。
我笑了。
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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