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安南撤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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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別動！逼死了世子，咱們誰擔得起責任？”御林軍統領大喝一聲道。數千士兵高舉著兵器，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火銃兵端著火銃，誰也不敢扣動扳機，誰都知道現在的火器是什麼準頭，這樣是一槍打不中，世子的命可就沒了。弓箭手拉著弓弦，手臂都酸了，一個弓箭手支撐不住，手指一滑，嗖的一聲，一支利箭射出，擦著高衡的身邊劃過。

“啊！”慘叫聲傳來，高衡的左手轉動刀柄，利刃在鄭祚肩頭攪動，他本能地嚎叫起來。

“混賬東西！誰讓你放箭的！”一名軍官上前，啪的一鞭子抽在那弓箭手的臉上，將他打翻在地。

“放下，都把弓箭火銃給我放下！”御林軍統領一聲怒吼，所有人將手中的兵器全部放下。

“誰敢放下兵器，殺上去，不要管我，殺死這幫賤種！”如果眼神能殺人，鄭祚此刻的眼神已經把高衡殺死一萬次了，他充滿怨毒地盯著高衡，自己領兵征戰多年，對陣的都是明軍、泰軍、緬軍這樣的正規軍隊伍，誰能想到，陰溝裡翻船，今日竟然栽在了一群民夫手下。大意了，還是自己大意了，有道是驕兵必敗，自己終究為大意付出了代價。

可是他不能忍受高衡對他的侮辱，把他當著全軍將士的面踩在腳下，自己可是世子，這讓他以後如何面對父王和萬千將士。

高衡轉過身來對眾人喊道：“如果你們想他死，儘管上前，老子不過是一個鎮南關的民夫，今天要是能換了你們的世子，絕對值了。”

統領聽到高衡的話，立刻用有些生硬的漢語道：“你不要衝動！有什麼事情我們可以談！只要世子活著，一切好商量。”

統領此刻還抱有一線希望，不是對鄭祚的，而是對他自己，若是鄭祚活著，鄭主最多就是把自己處死，以儆效尤，家人至少可以保全。若是鄭祚現在就死了，在這裡的所有軍官和他們的家人，一個都活不成。

“渾蛋，誰讓你們跟他談判的！”鄭祚作為安南高層，自然也是懂漢話的，聽到手下的將領竟然跟高衡談判起來了，他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們作為軍士的榮譽感都去哪裡呢，怎麼能跟敵人談判。可是他也不想想，他自己死了也就死了，可若是他真的沒命了，卻要在場的所有人陪葬，鄭祚也不問問他手下這些將官願意不願意。

高衡以槍桿作棍，直接反手抽在了鄭祚的臉上，這一下下手極重，鄭祚頃刻間口噴鮮血，牙齒都被打掉了幾顆，腮幫子腫得老高，只能嗚嗚呀呀地含糊不清的叫罵。

高衡冷聲道：“如果你再廢話，我就割下你一隻耳朵，或者挖掉你一隻眼睛，讓你死無全屍。”安南貴族對全屍還是比較在意的，如果要處死某個貴族，一般也用的是絞刑，這樣可以保留完整的屍體，鄭祚被高衡渾身散發出的殺氣給震懾了，他絲毫不懷疑，面前之人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畢竟自己的手下如果發起進攻，民夫們肯定活不了，那麼在他們死之前給自己施加更多的痛苦便成了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鄭祚說不清楚話，只能閉嘴，高衡看著對方統領道：“現在你們可以撤退了，把這裡的訊息帶給你們王上，至於條件，我還沒有想好，但是最基本有一條，你們要立刻從淵縣撤軍，脫縣就暫時交給我們來管理，鄭祚作為人質扣押在我們手上，你記住，我們只不過是一群民夫，在你們眼中就是螞蟻，但是鄭祚不一樣，他是世子，我們一萬條人命也抵不上他一個人。”

統領點了點頭，壓壓手，示意他不要衝動，他也明白，對方不到最後一刻，不會那麼輕易弄死世子，畢竟這是個很好的肉票，可以談很多條件。

“調轉方向，全軍撤退！”統領下令道。

“嗚嗚嗚，誰讓，你們，走，嗚嗚，都，回來。”鄭祚含糊不清地喊著，可是軍官們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就算是聽見了也不會執行，鄭祚有些絕望了，還不知道落在這些人手上會遭受怎樣的酷刑。

“等等！”高衡喊道。

統領回過頭來，“怎麼，還有什麼事情嗎？”

“當然，你們就這麼回去了可不行。”高衡道。

“那你想怎麼樣？”統領生出一絲戒備道。

“把戰馬、鎧甲還有所有的武器給我們留下。”高衡指了指統領道。

“這不可能。”統領拒絕道。

“沒有什麼不可能，我怎麼知道你們會不會繼續派兵來攻打，也許你們王上放棄世子也說不定，我總要有這些東西自保，你不答應沒關係，我現在就割下他的鼻子，你給你們王上帶回去。”高衡作勢就要彎下身子，鄭祚的眼中終於出現了一絲驚恐。

“慢著！我給！”統領在巨大的重壓之下，根本沒得選，他要真的帶著鄭祚的鼻子去見鄭主，估計全家都要千刀萬剮。丟失了武器裝備雖然是重罪，但也是為了救鄭祚，況且有數千人給自己證明，怪不到自己頭上。

“留下裝備，我們回去。”統領下令道。

高衡保持踩著鄭祚的姿勢，一直到半個時辰後，敵軍全部撤離，高衡才鬆了一口氣，他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渾身就跟水洗一般，只覺得全身上下一直緊繃的弦猛然鬆開了。

身後幾個長矛兵上前，抓住了鄭祚，將他五花大綁起來。

王奇等人衝出城外，扶起了高衡，高衡全身的肌肉還在顫抖，方才的對壘，不僅僅是對他生理狀態的考驗，更加是對他心理狀態的考驗，但凡他露出一絲膽怯，可能都會被對方捕捉到。

“將軍，將軍，他們走了。”王奇和吳榮一左一右扶住了高衡道。

高衡看了看前方滿地的鎧甲兵器，還有韁繩被系在一起的戰馬，足足有一百多匹。他下意識問道：“我們贏了？”

吳榮和王奇二人激動地點頭道：“贏了，我們擊敗了安南人。”

高衡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這一仗，以兩千民夫臨時訓練而成的軍隊，直接對陣安南正規軍上萬，雖然對方是四鎮兵，但是不管怎麼說也是朝廷下轄的正規部隊，並且還佔據了絕對的人數優勢。雖然求活旅這邊有一些僥倖因素，比如高衡抓住了鄭祚就帶有賭博的成分，但是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

高衡推開了王奇和吳榮，面向城池，對著城上城下活下來的求活旅將士吼道：“將士們，我們贏了，我們活下來了，求活旅，萬歲！”

“萬歲！萬歲！萬歲！”

“必勝！必勝！必勝！”

歡呼聲響徹山林，他們堂堂正正擊敗了敵人，並且繳獲了大量的武器裝備，還俘虜了鄭朝世子，以他作為人質，可以說，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們的生命安全是得到保障了，只要鄭祚在手上，安南軍就不會輕舉妄動。

民夫中的很多人都知道，鄭祚在國內的地位，如果是一般的世子，可能他們不會有太大把握，雖然說虎毒不食子，但是也有另外一句話叫最是無情帝王家，一個帝王為了自己的雄心壯志，別說是一個兒子，甚至全家老小都能放棄。當年劉邦逃命的時候不就把老婆小孩等人推下車了嗎？

但是鄭祚不同，鄭祚是鄭主最器重的兒子，當世子多年，在朝中威望很高，幾乎可以說沒有任何懸念，鄭主百年之後，國家一定會交給鄭祚，現在王位繼承人被抓，安南人不可能有大明的勇氣，直接另選一個世子，若是這時候他們將鄭祚放回去，以鄭祚的威望，軍隊立刻就會向他效忠，國無二主，鄭朝立刻就會大亂，所以於情於理，都不能放棄鄭祚。

如此一來，他們就可以以此為條件，跟安南人好好談談籌碼，多要些東西不過分。

士兵們互相攙扶著回到城內，成子龍帶著大量的民眾出城，戰鬥已經結束，雖然鄭祚在自己手上，他們還是應該儘快打掃戰場，防止敵軍殺回馬槍，成子龍的風格就是做什麼事情都要謹慎，哪怕勝券在握，也不能放鬆警惕。

高衡吩咐王奇將鄭祚先關到縣衙去，安排人嚴加看守，將他的手腳先捆住，不讓他自殺，要不然可就前功盡棄了。

高衡回到城內休息，一場戰鬥下來，高衡的體力也消耗殆盡，雖然他是後世的特種兵，但是他的身體並沒有穿越回來，只是靈魂附在了明代的高衡身上，這具身體原本還算是強壯，個子高、體格大，明代清代的一尺跟後世基本相同，高衡身高六尺，已經是一米八幾的個子，在明代這種很多人營養不良的時代，已經算是非常高的人了，再加上高強的武藝，怪不得連成子龍都說他有大將之姿。

回到城內，距離城門較近的地方，很多建築物已經殘破不堪，這都是被敵軍炮火摧毀的建築，街面上還有很多民眾在收拾殘局，不少人組隊抬著陣亡者的屍體，這其中不僅僅有士兵的，還有不少平民的。

僑民們自己自發製造的簡易擔架上，很多傷兵在哀嚎，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時代，傷兵的傷口一旦感染基本上就是必死無疑，這城內的醫師也不多，只能盡其所能去救治傷兵，但是能救活多少人，就是個未知數了。

高衡走到一個傷兵身邊，士兵看起來非常年輕，估計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放在後世，不過是個上高中的孩子，可是現在，他的雙腿被炮彈齊刷刷削去，臉色極其蒼白，一看就是失血過多的樣子。

看到高衡前來，他還掙扎著想要起身，高衡一把按住他道：“不要動，你傷得太重了。”

士兵囁喏了一下嘴唇，“將軍，我冷！”

高衡立刻解開身上的棉甲，蓋在了士兵身上，棉甲的裡面雖然是鐵葉，但是外面是真棉花，明軍採用棉甲，也是因為其有一定的保暖效果。

高衡蹲下道：“好樣的，你們都是好樣的，敵軍敗了，是敗在你們手上，你們是真正的戰士。”

年輕計程車兵笑了，在他心中，能得到主將的讚揚，是非常美好的事情。高衡道：“你好好養傷，不要說話了，傷好了之後，有什麼要求，我都會滿足你。”

年輕士兵道：“將軍，我沒什麼要求，爹孃都被安南人殺死了，就剩下一個小妹在城裡，我如今這樣，求將軍能照顧一下小妹。”

高衡握住他的手道：“你放心，你放心，我一定會辦到。”

“那我就放心了，真想再吃一口家鄉的米粉啊。”年輕士兵說完，便不再吭聲了。

高衡抬頭一看，只見他的瞳孔已經放大，眼光失去了神采。一名路過的醫師走上去摸了摸脈搏，便道：“將軍，他已經死了。”

高衡沒有答話，而是用手掌輕輕將他的眼皮合上，然後問道：“他可有姓名？”

醫師道：“好像是叫王小五，具體我也忘記了，這麼多傷兵，沒說上名字就死了的人多了。”

高衡點了點頭，拉過身邊一個士兵道：“去給成子龍先生傳令，組織全城人認屍，我們要把每個人的姓名弄清楚，另外，要求工匠們製作木牌，刻上每個士兵的名字，隨身攜帶，這樣不管誰戰死了，至少有個身份。”

“得令！”士兵立刻跑開了。

高衡起身，頂著疲憊不堪的身軀，沿街看望傷員，這次作戰，先鋒營損失慘重，幸虧組建了預備營，還有這麼多民眾齊心協力，才能將傷員搶運下來，但是他們缺醫少藥，很多人因為不能得到及時救治而死，這種死太沒有意義了，此刻，高衡已經在腦海中開始思考，如何才能解決這樣的困境，目前，他們是跟安南人取得了短暫的平衡，但這種平衡隨時可能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