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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陽縣城南外二十里處。
這是原本已經荒廢的一片田土,當年在這片田地上進行耕作的百姓,早已因為戰亂和災荒,不得不遠走他鄉。
儘管此地距離東郡郡治濮陽縣很近,但依舊免不了荒廢的命運。
在東郡境內,各個縣城周邊,有許許多多像這樣廢棄的村莊存在。
其中絕大多數都是人地荒廢,僅有少部分還殘留了一些守村老弱,勉強靠耕耘維持著日常生活。
當然。
隨著曹昂接管整個東郡的大權。
他所攜帶來的大量人口和有生力量,會使得已經略顯傾頹衰敗之相的東郡,逐漸恢復往昔的生機。
此刻曹昂所在的這片田地上。
就已經從廢棄的荒田,變成了被軍營接管,隸屬於東郡郡府的軍屯重地。
大量原先屬於青州黃巾的青壯,如今都化作了軍屯的一員,在田間地頭上賣力的開墾勞作。
雖然一年辛苦下來,絕大多數勞動所得,都要被軍隊徵收走。
但依舊會有不少數量的糧食,為耕作者自己所得,同時整個軍屯中,踐行著一條最基本的法則。
那就是“多勞多得”。
同時又有表現最好的人,能夠獲得嘉獎,並在將來分發上等田地之時,令其優先挑選,並獲得所有權。
在這樣的多重目標鼓動之下。
青壯們自然是埋頭苦幹。
可以料想到的是,要不了多長時間,這裡就會重新恢復繁盛的景象。
……
“唰……啪!”
隨著一手扶住曲轅犁的農夫,另一手揮動著樹枝,枝條和葉片頓時在空氣中,濺起一陣脆響聲。
“哞!”
或許是受到了聲音的催促,走在前面的耕牛,當即發出一記低沉的叫聲,而後按照背後給出的指令。
緩緩的轉動身軀,連帶著綁附在他身上的曲轅犁,也跟著調轉了方向。
隨後繼續按照來時的方向,將邊上的一壟田土,翻開了深淺適中的溝壑。
見到如此情形。
正站在不遠處觀望的眾人,不由的也都鬆了一口氣。
負手立於眾人之前的曹昂,此刻更是接連點頭,面上的讚許和欣喜之意,那是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住。
今日他率眾來到這座軍營。
目的就是想要檢驗一番,前不久程昱召集工匠,打造出來的曲轅犁成品。
如今成果他也看到了。
總體來說,非常合他的心意。
畢竟曲轅犁只需要一頭牛就能夠拉動,並且在調轉方向時非常輕鬆,翻墾田土時速度也有了極大提升。
光是這些。
便完全能夠證明,曲轅犁是足以替代直轅犁的,跨時代新型農具。
接下來只需要繼續擴大生產。
讓隸屬於東郡,乃至於整個兗州的軍屯重地中,都得到曲轅犁的覆蓋。
彼時想必兗州農業的生產和發展速度,以及糧食的產出速度,將會得到成數倍的暴增!
……
“仲德,此事交代給你來辦,果然沒找錯人,前後不過才月餘,你便已命人打造出了十臺成品。”
“今日這些犁機,也都表現的不錯,沒出什麼大岔子。”
“這一功我先給你記下了,伱繼續安排人手打造,此物是多多益善,待日後論總功之時,你必然高居榜上!”
耳畔聽著曹昂的讚揚。
程昱自然是表現的無比謙遜。
趕忙回應道:“將軍過譽了,屬下頂多是些許微末之功罷了。”
“您交給我的那些圖紙,上面的所畫所書,可謂詳盡至極,屬下不過是照章辦事而已。”
對於這番言語。
曹昂只是輕描淡寫地笑了笑。
隨後收起笑容,用手指了指依舊在那繼續工作的曲轅犁,稍稍壓低聲音,頗顯平靜的問道。
“在打造此物以及使用的過程中,切記要嚴守秘密,不可向外洩露,哪怕咱們圍起來的牆,做不到密不透風。”
“但最起碼在接下來的幾年時間裡,此物要屬於我們所獨有。”
作為全程參與組織,和指導生產曲轅犁的總負責人,程昱自然知道這東西的強大之處。
也明白保守秘密的重要性。
故而曹昂這邊話音剛落。
程昱便已神情肅然,滿眼鄭重其事的拱手言道。
“將軍放心,屬下明白其中輕重,在打造此物時,屬下是將其拆分成多個部件,分別將由幾座工坊中的人打造,不同工坊的工匠,不可互相接觸。”
“而將其組裝起來,則是由一批精心挑選出來,頗為忠厚老實的青壯男子來完成。”
“至於在使用過程中,這裡位於軍營重地,雖是軍屯田墾,但也絕非尋常地方那般可以隨意來去。”
“誠如將軍所言,想要隱瞞一輩子而密不透風,那是萬萬做不到的,但瞞個五年八年,想來不在話下!”
……
此刻在這處軍營田莊中觀摩的。
不僅僅只有曹昂和程昱二人。
隨著地頭的幾壟田土翻完,邊上立馬有兩名男子快步走了過來。
其中一人正是曹昂的親弟弟曹鑠,而另一人,則是被任命為負責屯田之事的棗祇。
與之前在定陶縣有著迥然不同的是,此時此刻的曹鑠,已然不再是當初那個面板白淨,身形瘦弱的竹竿子了。
膚色肉眼可見的黑了好幾個度。
連帶著身板子也橫壯了不少。
雖然看起來還是有些瘦,但相比於尋常青壯年而言,已然不遑多讓。
“兄長!”
隨著弟弟的一聲敬稱。
曹昂將曹鑠扶起來之後,在其臂膀上用力的拍了拍,然後滿意的點點頭。
“不錯,瞧你這副模樣,為兄便知道,你定然是沒少往田間地頭上跑。”
“踏實肯幹,認真辦事,為兄果真沒看錯人,不過你多少也得稍稍注意些,若是日頭太大太毒,那便稍稍帶上些遮擋再出去。”
“咱們大漢朝的男子,可不能膚色太黑,否則難免落了下乘。”
大漢朝對男子的審美,從外在上而言,主要有四個大標準。
膚色白皙,不是指病弱之白,而是那種健康的白,這意味著少有勞作,是出身於大戶人家。
其次是身形高大,這樣的男子一眼看上去便顯得威猛,自然討人喜歡。
而後是須發麵相,並不是說眉毛鬍鬚越濃厚,越長越好,而是要經過精心打理,看起來柔順而又周正,這同樣也是大戶人家,有人服侍的象徵。
面相很好理解,就是臉上沒有什麼疤痕紋路,意味著沒有過作奸犯科。
最後一點就是聲音洪亮。
開口就是中氣十足,言語間充滿了自信,絕對是一項極大的加分項。
……
而在聽到曹昂的言語後。
曹鑠自然明白兄長的意思。
不過他對此並不擔心,反倒言語中略帶幾分豪氣的對曹昂說道。
“兄長您吩咐下來的事,小弟自然要切實辦到,很多東西我不懂,就只能親身來到這田地上看一看。”
“至於這膚色,黑就黑幾分吧,日後或許也有修白回來的時候。”
“再說了,有兄長您在,天下人知道我是您的弟弟,那小弟長成什麼模樣,又有什麼要緊的呢?”
前面聽著還挺正常。
可最後這突如其來的馬屁。
頓時令曹昂為之愣住了。
一息過後,便忍不住發出一陣暢快的笑聲,原本心情就挺不錯的他,這下更是越發愉悅了起來。
“好你個阿鑠,沒想到讓你出門在外歷練一陣,別的還沒學精,到先把這吹捧的本事給拾掇起來了。”
談笑了兩句之後。
曹昂將話題拉回正軌。
稍稍收斂起笑容,有些一本正經的看向曹鑠。
“阿鑠,這段時間你的事情有沒有什麼進展?”
……
曹昂沒把話點的太透。
畢竟粟米和小麥的糧種改育技術,目前只有兄弟二人才知道,其他哪怕再信任的下屬,也頂多知道個隻言片語。
對此,曹鑠自然心知肚明。
同樣隱去了關鍵資訊,略帶幾分含糊的回答道:“不瞞兄長,小弟鑽研了一兩個月,也算略有所悟。”
“子恭兄的傾力相助,在諸多農事上的指點,也讓小弟獲益良多。”
“想必再有一段時日,必定能夠有所收穫,多少也能有點小的成果。”
曹鑠是個實誠的人。
對於自己辦不到的事,不會輕易拍胸膛,表示自己手拿把掐。
因此他現在這麼說。
就意味著有一定的把握。
故而曹昂滿意的連連頷首。
隨即便把目光轉向了一旁的棗祇,對其報以幾分微笑。
“子恭,阿鑠他尚且年輕,很多事情都不懂,還需要你多加費心,花些力氣來教導他了!”
這話棗祇哪裡敢接。
慌忙搖著頭,接連擺手言道:“將軍實在言重了,鑠公子敏而好學,而屬下不過是虛長几歲,多了些微末經驗罷了,實在談不上什麼教導!”
……
幾人又商討了幾件事情之後。
曹昂看了看天色。
當即準備告辭離去。
程昱和曹鑠等人,還準備留曹昂下來,在這處軍營田莊中用過飯食之後,再行回濮陽縣去。
只不過此議被曹昂給回絕了。
蓋因今天,是當初和蔡昭姬約定的,一月之期的最後一天。
他必須趕在日落天黑之前返回濮陽縣城,在蔡琰面前大筆揮毫,書寫出那篇他早已背的滾瓜爛熟的詩文。
如果因為用一餐飯食,而導致耽誤了時間,難保蔡琰不會認為自己是在拖延推遲,那就有些失信於人了。
此刻騎在赤兔馬背上。
曹昂眼看著像左右兩側不斷飛退的風景,臉上感受著秋冬之際,那稍稍有些凜冽的寒風。
不由上手在赤兔的鬃毛上順了順。
還得是咱赤兔啊!
若非有這樣一匹神駿,那曹昂還真沒辦法保證,能夠趕在天黑之前,跨越二十里的路程,從而抵達濮陽縣城。
“小夥子,好好幹!”
“日後若是有機會,從西域等地整來幾匹汗血母馬,到時候就都拿來給你作伴,讓你也享受享受!”
或許是聽懂了曹昂的言語。
赤兔馬在打了一個響鼻之後,在曠野上飛馳的速度越發迅猛了幾分,當真似騰雲駕霧,驅雷策電一般。
……
與此同時。
濮陽縣城,太守府中。
蔡琰正手捧一卷書簡,用心研讀著上面的內容,時不時還要停下來做幾番思考,然後用筆在空白的竹簡上寫寫畫畫,學的是頗為專心。
只不過讀完手中這卷書之後。
她抬頭順著窗戶望了望天空,見天色已然暗淡了下來,太陽已經準備向西落下,很快就要墜入地平線以下。
不由秀眉微蹙。
心頭沒來由的多了幾分煩躁之感。
索性將書籍一收,提起毛筆便準備寫幾個字,從而讓自己的心靜下來。
結果和之前沒兩樣。
在竹簡上寫了還不到一列,便有一些心情煩悶的放下了毛筆。
連帶著這一列的最後一個字,筆畫上還寫的有些歪歪扭扭,這全然不似她之前的風格。
我這是怎麼了?
蔡琰突然覺得自己有些不太對勁。
按理說她不應該如此煩躁才對。
畢竟曹昂如果沒有按時趕來,那就相當於失信失約,當初所立的賭約,自己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勝利的一方。
雖然取勝之後得不到什麼好處,但最起碼不用再勞心勞力的,教導曹昂學習詩文,可以繼續自己安靜的生活。
每日裡彈琴、寫字,讀書,那叫一個愜意十足。
然而這只是理論上的。
實際上蔡琰就是煩躁了!
……
像讀書和寫字。
這樣需要勞心勞力,全神貫注的事情,想來是沒法進行下去了。
蔡琰乾脆架起琴。
隨後指尖撥動琴絃,一陣悠揚婉轉,優美十足的曲調,便從琴身上傳了出來。
或許音樂的確有讓人平復心境的能力,在彈奏了片刻工夫後,蔡琰倒是漸漸的冷靜了下來。
只是一曲終了。
蔡琰看著日落西垂,落日的餘暉,終究是漸漸被屋簷給遮擋。
不由心中嗟然長嘆了一口氣。
趁著方才彈琴的功夫,她其實已經有些想明白了。
捫心自問。
她還是希望曹昂能夠趕在時間過去之前,來到自己面前,然後潑墨揮毫,寫出一篇令自己為之讚歎的詩文的。
即便賭約輸了的話,蔡琰需要答應曹昂任意一個要求,但她也依舊希望,曹昂能拿出一個成果擺在面前。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如此想。
難道只是因為,不想辜負自己之前,連續一個月以來的用心教導嗎?
蔡琰覺得應該沒這麼簡單。
……
“錚~”
輕輕劃撥了一下琴絃。
蔡琰正準備將東西收拾起來,起身回房中去的時候。
院子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後便見一名年輕俊朗的男子,那熟悉的身形。
如約出現在了眼前。
“昭姬姑娘,我應該沒來遲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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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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