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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此人。”紅綃說道。
“梅蟲兒應該早就死了吧!”蕭宇很肯定的答道。
但他突然一想,歷史的軌跡已經發生了偏移,二十多年前攻入臺城的是先帝和他的父王,而在他所看過的史書上卻是梁武帝蕭衍。
而蕭衍……此時正是一位實力雄厚的封疆大吏,鎮守荊襄,那梅蟲兒沒死也變成了可能。
但蕭宇一直都沒在意過這位梅公公,此時卻說到了他的身上。
“梅蟲兒沒有死,他一直都活著,並且一直在想方設法顛覆當今的南朝政權。”
“你是從何而知?我怎麼不知道?”蕭宇問道。
對面的黑暗中又是一陣沉默,蕭宇似乎覺察到紅綃對如此提問有些牴觸。
“紅綃,是我說錯話了吧……”
“沒有。”紅綃幽幽地說道,“紅綃本是北朝諜者,不方便透露太多,但紅綃知道梅蟲兒曾經去過北朝,見過鎮南將軍王肅和齊郡王蕭寶寅,之後就一直積蓄力量準備伺機而動。但我不知道小王爺為何會引來了梅蟲兒的注意。”
蕭宇想了想,淡淡一笑笑:“或許他也認為我是未來皇位的潛在繼承者,與其將來羽翼豐滿不好對付,不如先提前斬草除根。”
“小王爺也想做皇帝?”紅綃詫異道。
“我……我可沒那麼說,做皇帝多累,也不自由。”蕭宇辯解道,“還是做個被國家供養的皇親國戚好,不用勞動,就可以領國家俸祿,做個寄生蟲多好。”
紅綃的聲音有些失落:“這不是小王爺的心裡話。”
蕭宇想了想:“暫時是這麼想的,要真想有做些什麼事,真怕引來殺身之禍……”
“春和坊,我今日去看過了。”
“你一直在跟著我嗎?”
蕭宇扭頭望著黑暗中的女子輪廓。
“沒有,只是好奇去看了看,小王爺有那等氣魄,恐怕明眼人都不會真的把小王爺看作低智之人,聰明人很多,朝堂上更是如此。小王爺小心,有些你不認識沒見過的人或許也想殺你而後快。”
“為什麼?”
“你動了人家的利益,或許還有一批批的殺手都在路上,小王爺身邊必須要有自己的人在,值得信任,隨時都能保護小王爺的那種高手,而不是看家的護院。”
“真有那麼多人想要我的命嗎?”
“小王爺一葉障目,身下漩渦泥潭而不自知。”紅綃嘆了口氣,“春香畫舫可不信,我們終歸是北朝的諜者,阿孃在小王爺這裡放的是長線,紅綃是魚餌,關鍵時候她會收線的……達奚武更不可信,他比他看上去要狠毒許多……”
“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
“紅綃自然也不是什麼好人,紅綃只是在小王爺這裡動了情而已,早晚也會忘情的。”
紅綃說完這句話沉默了片刻,她似乎已經轉臉望向了蕭宇。
“小王爺,那宅院就別去了,裡面的胡人能被你們南人關在裡面,實屬他們咎由自取,不值得可憐……若有機會,阿孃或許會救出幾個年幼的,但他們將來所走的路必然與紅綃一樣,前提是他們能活下來。”
蕭宇的心思有些亂,他沒有作答,那個胡人小孩兒佘屈離的樣子又出現在他的腦海裡,大人有錯,小孩兒為何會跟著受罪。
蕭宇是個心軟的人,他相信每一個在未來世界生存過的人都如他一般心軟,敬畏生命,想要不辜負每一分韶光,認真活下去。
“小王爺,紅綃想說的話都說完了,找個地方讓紅綃下車吧!”
“紅綃,下次見面,我們會不會是敵人了?”
紅綃又沉默了一會兒:“若小王爺把紅綃當作敵人,那紅綃便是敵人了……”
“今晚不走吧!去我住的地方看看,若以後你們北朝要去殺我,也能準確地找到我的位置。”
……
馬車順利地駛回了王府。
或許是得到了小王爺遇險的訊息,今夜的王府格外的燈火通明,無數盞燈籠被掛在了偌大王府中的每一個角落。
家中護院加強了戒備,幾乎沒有人準備今夜休息。
馬車直接自側門進入王府,一直駛到了二門外。
蕭宇在家僕的攙扶下自馬車上走下,一群家中奴僕一擁而上,噓寒問暖。
蕭宇掃視了一圈簇擁自己的下人們,問道:“崔管事呢?”
一位資歷較高的僕人彎腰拱手道:“小王爺,崔管事至今未歸,想必是尚不知道小王爺歸府的訊息,但老奴已經讓人去找他回來了。”
蕭宇點點頭,臉上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
當眾人準備了步輦,準時抬著蕭宇回鳳鳴閣的時候,卻見小王爺扯開馬車上的布簾,扶著一位紅衣的美貌女子下了車。
眾人驚訝,只見女子雖然貌美豔麗,但一身的妝容卻像一位江湖俠女,她的肩頭還受過傷,只是做了一個簡單的處理。
眾人都沒有說話,自動為小王爺和紅衣女子閃出了一塊空地,茫然而好奇地望著他們。
紅綃在眾目睽睽之下,略顯侷促,燈籠映照下,他圓潤的臉龐微微泛著紅,他的眼睛不看前方,只是默默垂視著地面。
而那一身豔麗的紅衣此時就宛若嫁衣一般。
“小王爺,這阿姊真漂亮!”一位小僕不知天高地厚地說道。
許多人都同樣有這種感覺,但他們卻都同時用眼睛狠狠地剮了一眼那個不會說話的小僕。
蕭宇似乎並不在意,他笑道:“說得好,該賞!”
在場的僕從們似乎在那一刻終於看清了風向標,當場的氣氛一下子熱鬧而自然了許多。
幾位婦人過去圍著紅綃一個勁兒地誇他家小王爺到底有多好,另外一些男僕也聚在一起說說笑笑。
總之江夏王爺一直都住在宮裡,自建府以來都是小王爺說了算,無論他做出什麼離奇有違常規的事情也沒人揪著不放,只要小王爺開心就好。
紅綃被這些婦人品頭論足,看得有些著了慌,她真的有些後悔跟著蕭宇來這江夏王府,她感覺自己比待在虎狼堆裡還要難受,眼睛不住地望向蕭宇。
這時,蕭宇正與另外兩位年長的家僕說著什麼,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嚴肅。
“小王爺……”紅綃喚了一聲,她本想說自己來看過了,就此別過。
但蕭宇聽到她喊自己後臉上的表情又變得柔和,他推了推一個擋在他身前的婦人,來到了紅綃面前。
“我讓他們抬輦把你送到鳳鳴閣,那裡是我起居的地方,你在那裡看看逛逛,我有些事,過一會兒我過去找你。”
紅綃想要拒絕,但見蕭宇似有心事,也不想在這裡掃他的興,也便點頭應允了。
“早去早回。”
蕭宇笑了笑:“以前沒坐過步輦吧!讓你體驗體驗當王妃的滋味。”
紅綃臉上一紅,而身旁的家僕們聽到蕭宇說出“王妃”二字,對紅綃更是親暱熱絡了。
只有紅綃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燙,她以後拘束得不知道該邁哪條腿。
再一抬頭,卻見小王爺在一盞燈籠的指引下向著遠處的一道院門走去。
……
蕭宇柔和的表情再次消失,他的眉眼間更多的還是焦慮與擔心。
陪他一起向望湖亭去的是陽明居的曹管事,他一手打著燈籠,一邊向蕭宇講述著午後他離開王府後發生的事情。
“長公主並沒離開,而是直接去了鳳鳴閣,沒多時他便與那位……那位在咱們府上養病的貴客一起又回到瞭望湖亭這邊。”
曹管事並不知道劉伯宣的底細,但全府上下似乎都知道有位不知來歷的貴客一直都在鳳鳴閣的後院養病。
“可有人在旁伺候,知道他們都聊了些什麼?”
曹管事皺皺眉:“石教頭跟著去的,在旁薰香伺候的都是長公主的貼身侍婢,咱們的人都不讓靠近。”
“他們可知道今晚我遇刺之事?”
曹管事沉思了片刻:“估計……估計已經有人向長公主稟報了吧!”
蕭宇皺了皺眉,但想想他們早晚還是會知道的,但要不要告訴他們自己遇刺的原因呢?
蕭宇想了想,事關重大,若讓蕭玉婉知道今晚的事,不知道今晚建康城中又得有多大的動靜呢!
曹管事一邊打燈籠,一邊小心地注視著小王爺臉上的變化,只等他再一次發問。
蕭宇卻突然問道:“晚膳……他們進了嗎?”
“還沒有。”
“天晚了,他們得吃飯,你的明陽居離望湖亭不遠,你去備些酒菜,若需要的話,我們就去你那裡!”
“小人一會兒便去準備。”
眼前就是陽明居,這裡距離湖邊更近了。
雖然今夜烏雲遮天,但就剩那幾步路已經不需要有人提燈為自己引路了。
蕭宇支開曹管事:“你快去準備酒菜,準備晚了拿你是問。”
“可是小王爺……”
蕭宇使勁推了他一把:“快去!”
曹管事往自己的居所去了,蕭宇獨自步行去了湖邊。
但想起蕭玉婉和劉伯宣同時都在湖邊,不知道他們會說些什麼,自己就像一個犯錯的小孩兒一樣惴惴不安。
想著想著,他還是走近了望湖亭。
突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喊道:“府上下人繞道,長公主在此有事!”
蕭宇一抬頭,恰好與那喊話的女子互望了一眼。
那是蕭玉婉的侍婢之一,蕭宇見過,記得她似乎叫芷月,私下裡與晴雪關係不錯。
她見小王爺,臉上一陣訝然,趕忙福身行禮,還不忘回頭看看。
“小王爺……”
蕭宇望了眼望湖亭,卻見兩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幾盞明燈下相對而坐。
“他們在幹什麼?”
“下棋。”
蕭宇眨眨眼:“你說什麼?他們……他們在下棋……”
芷月點點頭,她看蕭宇的眼神都一些奇怪。
“小王爺,沒錯啊……”少女說著又回頭看看,“長公主的棋藝精湛,駙馬都尉都不是她的對手,但今日……公主似乎是遇到對手了……”
“你可知與長公主對弈之人是誰?”
“不知,是府上的棋師吧!”
“剛剛是否有人來府上通報過我的事情。”
芷月乖巧地點點頭:“小王爺出去了。”
看來自己遇刺的訊息並沒有被兩位手談之人知曉,蕭宇略微舒了口氣。
“那我去看看了。”
“唉,小王爺,長公主不讓人靠近!”芷月有些著急了,“要不……奴婢先過去稟告?”
“這是我的府上,何必麻煩。”蕭宇說著笑了笑,他拍了拍侍婢的肩膀,“繼續站你的崗吧!”
芷月摸了摸被蕭宇拍過的肩膀,回頭望著與自己擦身而過的小王爺,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蕭宇走到了湖心亭中,他悄悄地坐在了蕭玉婉和劉伯宣之間的空座上,看著兩人手談。
他不懂圍棋,卻見到棋盤上已經被擺得滿滿當當的,抬頭再一看兩人的表情。
似乎兩人都很專注,並沒有在意坐在一旁的蕭宇。
片刻之後,蕭玉婉猶豫再三落下一子,抬眼望著劉伯宣。
劉伯賢皺著眉頭看了片刻,捋著他的美髯笑了笑:“長公主,這盤又和了,依舊沒有分出個勝負。”
“劉長史棋藝精湛,本宮甚是佩服,劉長史佈局精妙,落子間可見大氣磅礴,可見劉長史卻乃曠達豪放之人。”
“長公主謬讚了,呵呵……江夏王爺真是教了個好徒弟。”
一旁觀棋的蕭宇一臉驚訝,而蕭玉婉也面露詫異之色。
“劉長史,你是如何知道本宮這手談之技是跟江夏王爺所學?”
“不只是這棋藝吧!恐怕江夏王爺教你的東西比這手談之技更是玄妙萬分。”
蕭玉婉點點頭:“每有艱難挫折之事,本宮都會去請教江夏王爺,每每點撥,總會有撥雲見日之感,受益匪淺。”
“長公主聰慧,佈局之間可見心思縝密,不疾不徐,穩重長遠,見棋如見人,若劉某當年對長公主只有偏見的話,如今更多的是欽佩。長公主真乃巾幗英雄也!”
蕭玉婉執弟子禮:“劉長史謬讚了。”
劉伯宣輕嘆一聲:“若長公主是男兒身,我大齊幽而復明,復興之時指日可待了,但如今卻只是在做裱糊匠,呵呵……”
“如今至尊年紀尚淺,假以時日可為一代雄主。”
劉伯宣搖搖頭,不再發表任何評論。
蕭宇覺得氣氛有些不對,趕忙原唱:“真不知道皇姊棋藝如此精湛,改日教教我唄!”
蕭玉婉笑道:“那日你教予駙馬的五子棋之法也甚為玄妙。”
“那是玩玩兒而已。”蕭宇笑道,“剛剛你們說到我父王,他可好,我什麼時候能見到他。”
劉伯宣表情有些複雜,也望向了蕭玉婉。
蕭玉婉說道:“宇弟,並非是本宮或者皇上阻撓,本宮去試過好幾次,是王爺暫時不願見你。”
“為何?”
“你父王只說你尚未準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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