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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氳的水霧中,那對男女自浴簾後攜手走出。
紅綃自屏風上取下那件紅色的薄紗,披在身上,便輕輕地為蕭宇擦去了身上的水痕。
纖細手指在幾件備選衣物間滑過,突然在一身白衣前停下,將選好的衣服展開,並服侍他穿上。
其間兩人默然無語,紅綃細細整理著衣服上的每一個皺褶,眼神溫柔而專注。
眼前美女柔和的臉頰上帶著紅潤,顰笑間如空谷幽蘭般淡雅,讓人心生愛憐。
望著她,蕭宇心神盪漾,眼中充滿了痴迷。
紅綃抬頭瞧了蕭宇一眼,見他看自己的痴情模樣,明眸中並無責備,但滌盪著濃濃深情的眼眶中卻隱約帶著些許的複雜與憂慮。
紅綃撫了撫蕭宇右衽的交領,低頭為他繫好腰帶,朱唇輕啟。
“小王爺,我……我給你梳頭……”
蕭宇眨眨眼,方從之前痴迷的狀態中回過神來,茫然地應了一聲。
紅綃轉身為自己穿上小衣,裙褲,又換上了一身新的紅衣。
看著紅綃在自己的面前穿衣,蕭宇總覺得有些難為情,他有意將視線避開。
但一向脾氣火爆的紅綃似乎對此並不在意。
或許在她看來,在情郎跟前更衣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
換好衣服的她將視線轉向了蕭宇,
她笑了笑,蕭宇也笑了笑。
一襲紅衣的她變得溫柔而善解人意,像一位一心相夫教子的賢妻。
“小王爺......”
紅綃輕聲喚道,她把一枚精緻的髮簪銜在嘴裡,牽著蕭宇走到梳妝檯前。
一把精緻的木梳自蕭宇濃密的髮梢間輕輕滑過,柔和而舒適。
蕭宇跪坐在榻前,望著鏡中的自己,也望著鏡中的女子。
他看著自己這一世的容貌和背後的紅綃有些出神。
恍惚間,蕭宇突然感覺到有種老夫老妻的感覺,似乎身旁的美麗女子已經陪自己走過了半生。
而現實中他們真正算得上相識也就只有昨天半晚。
清醒之後的他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讓他覺得他們之間總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契合。
那種感覺讓他苦思冥想也找不到原因。
或許就是那個夜晚,兩個懵懵懂懂的人在外力的作用下都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了對方。
兩人之間的感情似乎就來源於畫舫上的那一夜吧!
但在情愛的歡愉之後,蕭宇卻隱隱感覺到一陣彷徨與失落。
想到這裡,蕭宇輕聲喚道:
“紅綃……”
“嗯……”
“跟我回江夏王府吧!我會好好待你。”
鏡中,紅綃的臉上閃過一抹驚愕,一種複雜到難以描述的情愫浮現在她眼神中許久。
她持梳的右手稍稍顫動,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她淡淡道:“小王爺的頭髮真好,又粗又密,不知道紅綃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在為小王爺梳頭了。”
“是嗎?晴雪也常常說我的頭髮真好。”
不知不覺間,晴雪的音容笑貌也出現在了蕭宇的腦海裡。
先前對紅綃的慾望就在這一刻,如一支熱烈的火焰在漫天飛雪中消磨了些許,變得有些淡然。
在他的心中隱隱產生了一股巨大的罪惡感。
紅綃將髮簪插進了蕭宇的髮髻之中。
這是她第一次為一個男人梳頭挽髻,她對著鏡中的蕭宇看了看,頭髮梳得周正,臉上不禁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但她卻見到小王爺臉上似有愁容。
她知道小王爺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也是個值得託付之人,但她在經歷了真愛的歡愉之後,還是清醒地知道,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她淡然一笑,笑容中似有哀婉與無奈。
“小王爺,沐浴洗漱後,阿孃在大堂等你,她或許還有話想對你說。”
“嗯,知道。”
紅綃見蕭宇愁容依舊,不禁嘆了口氣,她的語調略顯淒冷哀婉。
“小王爺對紅綃的情誼,紅綃心中明白。除了小王爺,紅綃此生心中再無他人。但是......紅綃是北朝人,是北朝留在南朝的諜者,小王爺是大齊帝國金尊玉貴的小王爺。雖然阿孃和阿孃身後的那些人都希望紅綃,不,不只是紅綃,還有其他的那些姊妹,能留在小王爺的身邊,但我們的立場與代表的國家不同,那樣只會給小王爺帶來麻煩,早晚要害了小王爺。”
蕭宇淡然一笑:“沒有那麼複雜,我只是個無權無勢的破落皇族,沒有人真的把我當一回事。”
紅綃搖搖頭:“小王爺,千萬不要輕看自己,阿孃原先不讓我們亂講,小王爺已經深陷漩渦之中而不自知,紅綃心中一直在為小王爺捏一把汗。例如昨晚之事,小王爺原本不該去那宅院,阿孃早看見你們三人,唯獨讓你自己進入,而把你的兩個扈從攔在了外面,可知阿孃為何要那麼去做?”
蕭宇心中早有疑惑,他望著紅綃沒有說話。
紅綃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心中似乎在做著某種較量。
“紅綃,什麼也不用說了,我心裡明白。”
紅綃往紙窗外望了望,她小聲說道:“小王爺,阿孃是太后的人,她說什麼你都不可全信,也不可不防著她。”
“這我心中有數。”
紅綃搖搖頭:“小王爺心太好,太容易相信別人,這世間之人除了自己,不要輕信任何人,包括紅綃。小王爺或許覺得在這裡大家都對小王爺很好,但小王爺不知道的是大家對小王爺好都是有目的的。”
說到這裡,女子眼神決絕,似乎還有些急躁。
蕭宇微微眯了眯眼,還沒回答,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
紅綃趕忙收拾好情緒,衝門前喊道:“誰啊!”
門前之人一愣,反應片刻之後才答道:“阿姊,阿孃剛剛問過,小王爺是否洗漱完畢。”
紅綃急忙答道:“稍等片刻,小王爺馬上就好。”
門外之人應了一聲,便轉頭離去。
蕭宇和紅綃一起站起身來,紅綃又給蕭宇理了理衣服,就像送丈夫遠行的妻子那般仔細。
“已經挺好的了。”蕭宇說道。
紅綃點點頭,她的眼中似有不捨。
“我能再抱一下你嗎?”蕭宇問道。
紅綃笑了笑,她搖搖頭,似乎又變回到之前的那個冷冰冰的紅綃。
蕭宇略微感到失望。
就在這時,紅綃卻突然撲進了蕭宇的懷著,緊緊地抱住了他,在他耳畔輕聲叮嚀。
“小王爺,別忘了紅綃。”
......
蕭宇再次出現在豔娘房間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
達奚武也在,房間裡居然還有東方老和石斛。
三個男人似乎熟悉了起來,也聊得比較投緣,直到這時候石斛咿咿呀呀,比比劃劃,別人才知道他是個啞巴。
豔娘似乎無心介入三個大男人的聊天,自己在窗前侍弄著她的那些盆栽。
幾人見蕭宇進來,都從各自的位置上站起,算是恭迎這位小王爺的到來。
豔娘仔細打量著此時的蕭宇,一臉悅色的說道:“嗯,這身裝扮果然符合小王爺的氣質了,之前是誰服侍小王爺沐浴,她的眼光果然不錯。”
“是紅綃。”蕭宇答道。
豔娘面露詫異。
一旁的達奚武更是一臉的驚訝,他三兩步走到了蕭宇的跟前,圍著他轉了兩圈。
“真的假的,紅綃?她會服侍別人?我還以為她只會拿著竹篙打人呢!”
豔娘瞥了達奚武一眼:“阿武,莫小看了咱畫舫上的女子,哪一個不是太后精挑細選過的,紅綃可是太后最鍾愛的那個。”
豔娘說著,那雙媚眼便不停地在蕭宇身上游走,這倒看得蕭宇有些不自在了。
她柔聲問道:“小王爺昨晚睡得可好。”
“睡得挺好。”
“唉,可是可惜了昨晚那兩個女子,她們歡歡喜喜地希望陪小王爺共度良宵。”
豔娘說到這裡,東方老冷哼一聲,卻也沒有說話。
達奚武在一旁插嘴道:“小王爺,這些女子最擅長美人計,你可別上當,不然到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豔娘輕拍了達奚武一下,罵道:“不會說話就別說話,什麼美人計,胡說八道,難道你不知道小王爺有恩於我北朝太后,我畫舫上的女子乃有情有義之人,為報小王爺的恩情,主動獻身那又未嘗不可?”
豔娘說得冠冕堂皇,但蕭宇的心中總是在回味著紅綃之前的告誡。
對豔娘那些半玩笑半挑逗的話,他都笑而不答。
突然豔娘又挑逗般地說道:“小王爺,春香畫舫美女如雲,若有喜歡的,不妨對奴家說一聲,若她也答應,小王爺自可領回府去。”
蕭宇心神一蕩,他突然想到了紅綃,這讓他心中狂跳不已。
但這可能只是豔孃的試探,他必須要保持冷靜,讓自己看上去儘量平靜。
他拱手道:“嗯......女郎的心意在下心領了。”
東方老只當小王爺想要客氣客氣再推辭,他直接插嘴道:“小王爺,這裡就是個淫窩,藏汙納垢,我看我們春和坊任意一家的女子,美醜不論,都比這裡的狐狸精幹淨。”
豔娘大怒,罵道:“你這尖嘴賊,狗嘴比誰都臭,你再汙衊我等,小心讓你再吃昨晚的苦頭!”
東方老一下子就不說話了。
達奚武嘿嘿一笑:“東方老,這麼說就有點兒過了。你有所不知,這些女子都是賣藝不賣身的,若有被破了身子的,都會立馬被趕下畫舫的。”
東方老故作驚詫道:“妓館害怕婊子失身?這就有意思了。”
豔娘氣不打一處來,她使勁白了達奚武一眼,讓他別亂講話。
達奚武卻全然不在意,他笑道:“女子總是比男子有情有義,若哪個女子失了貞潔,就怕她心心念唸的只有他的情郎,心思就不在畫舫,在我北朝身上了。”
蕭宇隱隱感覺到達奚武的話似乎是在對自己說的,自從進入這個房間以來,無論他如何掩飾,似乎都掩飾不住他骨子裡的魂不守舍。
達奚武突然靠近了蕭宇,一臉神秘地說道:“這裡的姑娘品貌真的都不錯,既然豔娘都發話了,喜歡誰就跟豔娘說一聲,把她領走就是。媱琴、碧落,還是誰?我見她們看你的眼神都是火辣辣的,不妨選一個最標緻的,帶回去,嘿嘿,一夜春宵你便知道他們的好了。”
蕭宇皺皺眉:“達奚兄何必如此消遣在下?此次前來,一則向女郎道謝,二則前來辭行。”
“這麼快就走!我們還沒有好好敘舊。”達奚武驚詫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最心儀之人是誰呢?”
蕭宇有些尷尬。
但豔娘上前一把擰住達奚武的耳朵把他拎到了一邊。
達奚武疼得趕忙求饒:“哎吆,豔娘,疼!疼!疼!”
豔娘教訓道:“讓你這狼崽子再胡說八道,小王爺,莫跟他一般見識。”
肖宇賠笑著想要勸解。
達奚武突然喊道:“正事,正事還沒說呢!”
豔娘哦了一聲,才把手鬆開,輕嘆了口氣,看向蕭宇等三人。
“今早,我將昨晚之事與阿武說過了,也提到了那些被羈押的胡人,事出反常必有問題,阿武也想去看看,能解救那些胡人最好,到時候春香畫舫必然會鼎力相助,但畢竟不是在我國內,營救難度多大可想而知,小王爺到過那裡,對那裡的情況應該比在座各位都要清楚。”
只過去一夜,豔娘在態度上的變化,讓蕭宇有些始料未及。
“女郎為何願意相助了呢?”蕭宇心中不免起疑。
“此一時彼一時,若只有春香畫舫的話,要燒那院子尚好說,若要救人,那難度太大。”
豔娘說話時,眼睛在來回轉動著,很顯然她心中有所保留。
豔娘試探性地問道:“小王爺,可否請永寧長公主介入此事?”
蕭宇心中已經有所提防。
“不行。”
見蕭宇如此回答,達奚武眼睛眯了眯。
“豔娘在這想什麼呢?我北朝臣民被囚,應該由我北朝人去想辦法,為何要南朝公主尋求幫助。”
豔娘笑得越發地不自然,她瞥了眼蕭宇:“阿武,是你一腔熱血想要去救人,可是你要知道我們如今能力有限,若無強援如何動手?”
“我達奚武是鮮卑人,又是北朝的將軍,保家衛國乃軍人使命,若不知便罷,今日知道有本族同胞在異國蒙難,怎可置之不理,今晚我就去探個究竟。”
達奚武說著看向了蕭宇,蕭宇原本以為達奚武要約自己同往。
卻見達奚武突然拱手:“小王爺去過一次了,就別再淌這趟水了,小王爺要救的那小娃,為兄的替你救出來便是。”
達奚武嘴上雖然這麼說,但看他的舉止表情,似乎心中並非如此去想的。
而再看豔娘,她的眼神也有些複雜,一夜之間她的態度直接是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太蹊蹺了,蕭宇心中直搖頭。
他突然想起了紅綃剛剛對自己說過的話,不要相信這些人。
想到這裡,蕭宇笑道:“達奚兄既然這麼說了,小弟也不好再說什麼,只願達奚兄馬到成功,早日救出族人。”
蕭宇的回答似乎讓達奚武和豔娘有點兒始料未及。
他們想不到原本執意要去救人的小王爺在這一刻卻打起了退堂鼓。
達奚武笑得有些尷尬,這時候騎虎難下的是他。
豔娘見勢趕忙說道:“阿武,切莫操之過急,這件事......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
說完她又望向蕭宇。
“你說是吧,小王爺。”
蕭宇笑著點點頭,看著那位尷尬的北朝人。
“兩位好好商量,蕭宇既然來道謝,也道過別了,那這就告辭了。”
說完,他衝著兩個夥伴使了個眼色,端端正正的躬身便是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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