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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風吹,花期留的遊人醉,朝雲暮雨霞漫天,枕邊只關風月,玲瓏玉嬌杯,醇酒薰染美人淚,怎堪生離死別,渡人入夢難渡己。

大慶北境並不太平,延崇一戰失利後,梁州城飛城一地難以久守,靖北大營只能放棄,雲龍王朝起任獨孤一族的獨孤徇為平南大營主帥,自從百年前獨孤梵臨南征失敗,雲龍精銳盡損,獨孤一族也受到牽連。此次獨孤徇重返朝堂,獨孤氏再掌平南大營,調兵遣將,勢要將家族丟失的榮譽全部找回來。

對於雲龍修行者無故屠戮大慶普通兵士,面對大慶的詰問,雲龍王朝抵死不認,學宮也曾多方找尋證據,只是當時先鋒營獨留胡輕雲一人,而他根本就沒見過那位修行者面容,更談不上識得其使用的術法,此事便一直擱置下來。

其實雲龍王朝也曾暗地裡有過一番探查,能在陳夢得的眼皮底下做成此事的人境界不一定要比陳夢得高,其術法必定極其特殊,除了勝在群攻外尤其擅長抹除行蹤,連儒家學宮都未找到絲毫有用的線索。

雲龍王朝的宗門本就偏少,如此一來,有能力且靠近邊境的宗門就那麼幾家,可是排查下來,人人都有十足的證據證明其當晚不在延崇,找不到真正行兇之人,雲龍王朝還不至於隨便找個人出來頂罪,面對大慶的咄咄相逼,慕容皇室更是啟用一直不怎麼受待見的獨孤一族,爭鋒相對。

不止大慶北境戰火重燃,唐家鎮守的江南郡最近也是暗潮湧動,唐據陸一人獨守幽遊江北岸,不知禮送了多少想要偷摸入境的巽國修行者,至於那些修行者是喝飽了江水醒過來,還是就此一路順流到了滄浪海,可不關他的事。

唐據陸是無所謂,他出手就是修行,可是唐家卻不這樣看,本來只是家族內部的事卻因唐據陸的出手上升到了國事,巽國修行者的出手也是加劇了兩國之間的矛盾,唐家已經數次上書學宮了,真要有大戰發生,大慶也絲毫不懼,可是連修行者都攪進來,這件事便不是死些人能解決的事了,唐據陸自罰幽遊江便緣於此。

巽國仍在對兩國邊境增兵,五行宮恐怕是鐵了心要跟大慶掰掰手腕。唐觀措已經讓江南全郡戒嚴,往日熙熙攘攘的澪水河也冷清了不少,歷年來煙花三月半年財的青樓最是凋零,很多名頭不甚響亮的頭牌都在考慮從良之事。

微雨濛濛,臨城門處一名略有姿色的女子帶著個眼角周圍有小巧雀斑的婢女撐傘漫行,城門廊有一處老舊麵館,想來已開了不少年月,飄揚的‘面’字招牌都已破舊不堪。

突然有‘咕嚕咕嚕’的聲音從女子肚中傳來,臉有雀斑的婢女不由掩嘴嬌笑道:“小姐,可是肚子餓了?要不我們就在這麵館將就一頓,出了城可還得再走十里路才能有吃的呢。”

青衣女子面色微紅,抬頭打量了一眼有些破落的麵館,眉頭微皺的點了點頭。

兩人步入不大的麵館,裡面已有食客三桌,一桌是個老儒生,吃相斯文,細嚼慢嚥,靠窗的一桌是個俊俏公子,一襲白衫更顯得其溫文爾雅,青衣女子閱人無數,儘管白衫公子身處破落麵館,她卻敢肯定必是富貴人家,不然那公子怎的一雙手手指修長白皙堪比女子?

不過那俊俏公子哥自己不怎麼吃麵,反倒老是喜歡往老儒生的碗裡瞧,好像同樣的面老人的更香一些。

最後一桌是個帶甲的年輕人,橫刀桌上,甲冑磨損的有些嚴重,想來已是軍中老卒。

只見其顯是餓的慘了,狼吞虎嚥的吸著麵條,‘呼哧呼哧’的聲音整個麵館都能聽見,麵條吃完,猶不解餓,抱著碩大的麵碗‘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大口麵湯,喝完後便伸袖往嘴上一抹,隨後掏出五個銅板放在桌上。

老卒邊起身往邊大聲道:“陳大爺,錢我給你放桌上了,記得收一下。”

迎面差點撞著兩名女子,趕緊側身避過,青衣女子連忙用手絹捂住口鼻,拉過婢女讓在一旁,見了女子的動作,老卒明顯一愣,呲牙一笑,略微躬身一禮,隨後大踏步離去。

這時從裡屋轉出來個兩手託著麵糰的老人,瞥了一眼老卒的一桌,緊走幾步趕至窗前,窗外已然看不見老卒人影。

麵館老人搖著頭自言自語的道:“嘿,這小吳,跟個兔子似的,跑這麼快,還每次都多給飯錢,我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要這麼多錢幹什麼?都老大不小的人了,也不說多攢錢娶個媳婦,就這安生營當都是你們拿命掙下的,這錢你叫我收的如何安心吶?”

老儒生喝完最後一口麵湯,舒爽的伸了個懶腰,來到剛才老卒所坐的桌前,將自身的面錢跟那幾枚銅錢一起塞到麵館老人的袖裡,笑容滿面。

“老人家,知道為什麼我有空總來你這吃麵嗎?面好,人更好,幾十年都一個味,還不漲價,這年頭像您這樣的人少了,所以這錢您收得,年輕人有孝心是好事,莫要辜負了這份善意,與人為善,立德於行,大善!”

老儒生輕輕拍了拍麵館老人的手,轉身離去,女子仍是捂住口鼻,只露出一對桃花般的眼睛,只是此刻眼中似略有不耐煩,老儒生搖了搖頭,負手而去。

麵館老人疑惑的望著老儒生的背影,有些發呆,而且聽他的口氣,麵館他應該來了好多回了,思索再三,老人怎麼也想不起有這麼個老顧客,不由感嘆人老了記不住事了。

老儒生的幾句話讓老人欣慰不已,他只是做好了本分而已,不過得了這些誇讚,總是讓人心情愉悅些,不由哼起了個陳年老調。

“還做不做生意了?沒見我們站很久了,要不是這附近沒別的吃的地,我才不會進你這破地方。”

見面館老人怡然自得的模樣,好像無視了兩人,青衣女子惱怒出聲。沒想到女子看似柔弱,脾氣卻不小。

老人猛然驚醒,將麵糰放下,拍了拍手,笑臉相迎。

“實在對不住,你看我這眼神,兩位這是要吃點什麼?我這有浮團、片兒湯、素面.....”

青衣女子不耐煩的道:“就要麵條,趕緊的,吃完了我們還要趕路呢!真是的,一個大老粗當兵的,一個窮老書生,吃碗麵的事,扯什麼廢話。”

老人微微一愣,這位姑娘瞧著明眸鋯齒的,就是這嘴上不饒人,食客發了火,老人也不敢怠慢,拿起麵糰轉身進了裡屋。

俊俏公子本欲起身離開,陡然想起老儒生臨走時的搖頭,隨即看向兩位如花女子,微笑起來。

女子見那位俊俏公子看向自己,收斂了些脾氣,暗送秋波,一抹嫣紅爬上臉頰,頓時媚態橫生。

“這位姑娘若不嫌棄,不妨來我這裡一同用餐,剛好有些事想要二位,不知姑娘意下如何?”素衫公子起身相邀,一臉誠摯。

青衣女子一雙眼眸似要滴出水來,見得貴人相邀,喜不自勝,若能入得這位俊俏公子的眼,也免去她奔波之苦。

“兩位姑娘雨中出行,想是有急事,若是方便,不妨一同隨行,互相有個照應,也可排解旅途孤寂,不知姑娘意下如何?”俊俏公子拿眼直勾勾的盯著青衣女子,抬手相邀。

麵館老人剛好端來兩碗熱氣騰騰的片兒湯,相比起俊俏公子的邀請,女子此刻覺得肚子不那麼餓了,她也算見過不少客人,無一人有眼前此人的樣貌,若是這位公子家世能如同他相貌一般,她哪怕拼的萬般解數也要將眼前這個妙人兒拿下。

“這都是什麼呀?我們不愛吃這個,你再給我們換一個,算了算了,不要了,這位公子,瓶兒,我們走吧!”說完,拉著婢女率先出了門。

面有些燙手,老人端著兩碗麵還未放下便聽聞兩位姑娘不要了,人也走了,不由嘆了口氣,不管喜歡不喜歡,總嘗一口呀,糧食可不能這樣浪費了。

“這是兩碗麵的錢,老人家您收好,她們不懂事,我自有辦法教她們,我雖吃不慣這些凡俗食物,老師說好的東西那便一定是好,您老可千萬保重身體,等我跟老師出海歸來,還來您這兒吃麵!”

俊俏公子給老人塞了一大塊黃金,他本來想找些銀兩的,以免嚇到老人,可是翻遍了隨身的戒指都沒找到點碎銀子,只好拿黃金來湊數了。

老人何時見過這麼多金子,連忙推脫不肯收下,見老人堅持不受,俊俏公子微笑眨眼示意老人往後看,老人轉頭回頭的功夫已沒見了俊俏公子的身影,一大錠黃金放在了桌上,老人笑著搖了搖頭收好,小夥子剛才不是說出海歸來要再來麵館嗎?,到時再將這金子與最好的面奉送到師徒跟前,便是他最大的心願。

一處高山之巔,王守仁看著風馳電掣趕來的弟子徐壁,撫須笑道:“如此不憐香惜玉,活該你如今獨身一人,兩名女子並非十惡之人,只是浮華市儈了些,如此懲戒是否過重?”

“正因為她們並非惡人,我才只是小施薄懲,一介青樓女子,不修德行便罷了,言語間對邊卒鄙夷也就算了,還敢對師尊您言語不敬,要不是看在還要追趕師父您的份上,我非得教她們知曉天高地闊!”

“如中,我之所以未勸阻你,不在於她們言語衝撞了我,而在於不惜福。士卒守邊關,方有國泰民安,不求人人知善守行,但卻不能忘本,語出其心,亂心者,濁物也。她們也是些可憐人,莫要害了她們性命。”

王守仁大袖飄飄,恍如出塵仙人。

徐壁笑著回道:“師尊且放心,我自有分寸,不過讓她們長個記性而已,不會害了她們性命。師尊,我們出發吧。”

王守仁笑著擺手道:“此去滄瀾非同一般,你便不用跟隨了,而且江南這邊也需要你看著,以免出現些意外。”

“師父,您就帶上我吧!我這樣一個遊手好閒的人,江南這邊自有王師兄他們看著,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狂氣滄瀾海廣闊,要是有什麼需要跑腿的事,師父您儘管吩咐,就算是多個無聊解悶的人也好過師父一人獨行吧。”

王守仁沒有說話,人已經消失不見,徐壁一愣,猛然反應過來,師父沒有拒絕,就代表著有戲,朝著師父離去的方向邊追邊喊:“師父,您倒是等等我呀!”

一葉孤舟,青衣女子芳芩與婢女瓶兒蹲坐其上,不敢異動,頭頂有大雨滂沱,兩人飢腸轆轆,又冷又餓,欲哭無淚。

剛剛分明還在與溫潤公子談笑生風,陡然間便身處茫茫大江之上隨波逐流,換做誰都無法接受。芳芩抬眼四顧,大雨如簾,哪會有什麼人煙,低頭間,猛然看見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包裹,急忙開啟,卻是幾本儒家勸人向善的書籍,上有一張便箋。

‘讀書萬遍,明理見性,自可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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