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棄暗投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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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茶宴。

從村頭一直襬到了村尾，每隔幾戶人家就有一個院子是熱熱鬧鬧的。

而流水席一般的方式也使得不少遊客慕名而來，起初都有些不太好意思進來白吃白喝。

但是有一群年輕的大學生一邊說著祝賀的話一邊落座後，其他人也緊隨這些大學生的步伐，紛紛找位置坐下。

坐不下的，就去別的家，那些主人家也會喊，我家還有空位，去他們家……

這年頭什麼最重要？

氣氛！

喝的就是一個氣氛。

壽家族也已經很多年沒有像今天這麼熱鬧了，許多人都掏出了手機，拍攝下這裡的景象發到網路上，壽一鳴也是請了不少官方媒體，來報道壽家族的這個慶典。

本來壽家村就已經是嵐城的半山墅區了，行業大佬都喜歡在這裡定居，如今又有一次相當到位的慶典宣傳，讓更多人對壽家村讚不絕口。

而那些沒有能夠回來過慶典的，一個個也是後悔不已，只能夠在評論下面一次一次強調，自己也是在這個地方長大的，小時候壽家村就有這樣的長宴傳統，比過年都開心！

“聽說立燦伯開了直播，每天下午都會播呢。”

“下午最適合摸魚了，回頭給伯伯捧個場！”

“好懷念啊，現在壽家村變得這麼漂亮了嗎，真不知道在外面風吹日曬的有什麼意義。”

“我也好想回家啊，嗚嗚嗚，出去打工五六年了，天天給大城市房東交房租，還是以前好啊，能吃飽飯，什麼都不用愁。”

“話說，那年輕人真是我們壽家族老祖宗輩的嗎？”

“肯定是啊，他一定是壽桐家。”

“壽桐家有什麼說法嗎，我比較年輕，不知道也。”

“我們整個壽家族如今落腳嵐城，就是壽桐她爺爺的功勞啊，這就得從壽家族遷徙的那個年代說起了……”

此人打了一大段內容，評論一下子被頂得很高，讓不少年輕一輩的壽家族都瞭解了壽家族的遷徙歷史。

“哇，你知道的好多啊，你是哪位啊？？”

“叫我風中流浪就好。”

……

其中一個現場拍攝的短影片很快就衝上了熱搜。

思鄉之情每個人都有。

不是壽家族辦得有多麼隆重與吸睛，而是他們將這份家鄉情懷給傳遞了出去。

外出務工的人實在太多太多了，每個人都渴望這份家鄉的濃情，是有人情味，是有溫度的，不是高樓大廈，不是外賣，也不是房租與貸款，還有苛刻的上司……

越來越多人加入了評論，也越來越多人表達自己心中的情感。

季雲在屋子裡，看著影片的曝光量，不由的撓了撓頭。

本來他還想要運作一下的，讓這個影片流量更高一些，結果未等自己出手，已經產生了相當驚人的效果！

而火爆的那條短影片，也正是用壽立燦的賬號投放出去的。

壽立燦的這個賬號，是用季雲的實名制登記的，壽立燦的身份證逾期了，還沒有去換，當時壽立燦就讓季雲用他的身份證登記了。

這一波爆火，也讓壽立燦的賬號引入了大量的關注。

“老燦，你好像要火了。”季雲把手機遞給壽立燦，然後對他說道。

“真的假的？”壽立燦現在相當關心自己的直播資料，他忙問道，“漲了好幾百嗎？？”

季雲搖了搖頭。

“一千？？？”壽立燦眼紋都快被撐平了。

季雲接著搖了搖頭。

“那……那是多少？？”壽立燦問道。

“也就是一萬多。”季雲說道。

啥！！

一萬多？？？

他辛辛苦苦播了近十天，其實關注粉絲也就剛剛破百！

可今天幾小時的資料就翻了百倍不止！！

壽立燦臉上的那表情，就好像是一位老父親，家裡有了四五個全是男娃，早已經心如死灰了，卻突然看見護士懷裡抱出來的是個閨女……

生無可戀到滿懷期待，興奮又激動得手足無措！

“還是兩個小時的資料，這會漲得更猛，估計一天資料會到五萬左右。”季雲又補了一句。

壽立燦一下子站不穩了，連忙扶著旁邊的竹椅子坐了下來。

不是一閨女！

是雙胞胎，女娃雙胞胎！！

人生大喜啊，滿滿的成就，拿我肋骨熬湯衝奶粉，一定要給我兩閨女補補！

“雲舅啊，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你幫我這麼多……”好半天，壽立燦才回過神來。

從他的眼睛裡，季雲已經看到了飽含激動的感謝，還有那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煥發的成就感。

年紀越大，越容易與這個社會格格不入，那行為舉止都會被人忽視的感覺，真的很無助，也很孤獨。

壽立燦也沒有想到透過這個網路，透過直播，透過短影片可以得到這麼多人的認可，他這個曾經的大村長好像又回來了，又是那個帶著一大族的人為村子的未來興盛而不懈努力的壽立燦！

“哎呀，我學社會人文學的，對我來說這也是我專研的課題，課題要與時俱進，要了解當代人的喜好與情感，很多專家總喜歡對現在人指手畫腳、批評指責，卻從來不願意從雲層上下來，體會一下我們每個人的真實情懷，所以啊，我打算做這方面的調研，發一篇論文……”季雲把自己的幫助都轉移到自己的學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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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很好，這個課題好。”壽立燦差點老淚縱橫。

不單單是因為直播漲粉的事情，更在於壽家族真的很多年沒有像現在這樣了。

這才是他想看到的壽家族，不是那種為了利益已經老死不相往來、整條村子除了遊客本地人冷冷清清的模樣……

“壽伯，有人找您呢。”這時，壽九走了過來。

壽立燦也急忙藏好情緒，將手掌撐在地上，身體微微向前傾。

沒一會，一對父女就走了進來。

女生面黃肌瘦，看上去有些營養不良，年紀應該是在二十左右，卻和高中生的身材差不多。

父親有些跛腳，走路一高一低的，除此之外也還算是健康，典型的村子務農型別，面板黝黑，雙眼沒有什麼神采。

看到這對父女，壽立燦卻皺起了眉頭，幾乎是要拿手杖打下去了。

不孝後輩！！

“大伯，我們來……”那跛腳父親臉上帶著幾分慚愧，卻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目光時不時看向季雲那邊，既害怕又有些敬畏。

季雲也留意到了，那女生手上還拿著一份公文。

那公文季雲很熟悉，因為那是他擬的狀告書！

“你怎麼好意思進我這屋的，不是喜歡和壽四常廝混在一起嗎，不是連勸都不帶勸的嗎，看到法律檔案，知道事情嚴重了？？”壽立燦當然也知道他們來此目的。

季雲已經說了，他給每一戶都發了狀告書，法院那邊也受理了。

這對父女，就是侵佔了土地與房屋的其中一戶。

一共有五戶人家，這一戶是唯一沒有在十年前售賣房子的。

“其實，我就想和姨祖母的孩子談一談，就坐下來談一談，不是真的想侵佔的，可……可人沒給我機會。”坡腳父親一臉苦澀的說道，臉上還擠出一個抱歉的賠笑。

季雲確實沒有找任何一戶談。

沒有交涉。

沒有最後通牒。

有的就是一紙公文！

“人在這，你有什麼話就說吧。”壽立燦說道。

坡腳父親這才轉過來，好一會才將手放在額上，然後半跪了下來族禮。

雖然他腳不方便。

但季雲沒有去扶。

只是站在那冷淡的看著。

“你女兒榕山大學的？”季雲看到了她手上拿著的布袋，上面有榕山大學的校徽。

“是……是的。”坡腳父親臉上立刻有了一點點表情，彷彿這是他唯一的自豪。

“被網暴了？”季雲詢問對方道。

“沒有，沒有，就是幾個族裡的人罵我們，罵得有點難聽……而且，我們真沒打算侵佔，就是想和你談一談的，真的。”坡腳父親急忙解釋道。

“伱這談一談，是打算索要多少錢？”季雲卻笑了。

他們家那棟破屋子，現在怎麼也值個一千多萬。

不過這戶人明顯手上沒錢，破屋子根本沒有修繕，也沒有租出去，算是混得最差的。

“這個……”坡腳父親發現自己的想法被看穿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作答。

“你收回去了，我爸就沒地方住了。”這時，那位看上去瘦弱無比的女生說道。

“叫人！”這時，壽立燦重重的抬了一下手杖，有些生氣道。

女生一臉驚愕，看著比自己年長不了幾歲的季雲，卻一時間根本開不了口。

“叫老師總可以吧。”季雲說著，拿出了自己剛剛登記在官網的教師資料。

女生看了一眼，發現眼前這位哥哥居然真是榕山大學的老師，這才支支吾吾的喊了一聲老師。

“我是真沒有辦法才聽壽四常的，大伯你也知道，我這人沒什麼頭腦，村子裡很多人藉著有遊客賺了錢，我就只能做點簡單的廚房活，那點工資也就供我閨女上學，我是真沒錢租房子了……”壽七喜說道。

這附近房價已經暴漲了。

而且外租出去的價格非常高。

壽七喜的房子比較破舊，廁所都還是老式的，沒錢重新裝修的他，自然也賺不到出租這方面的生意。

“能不能把這個撤回去……我閨女還在上學，她想考公……”壽七喜壓低了聲音道。

季雲苦笑的搖了搖頭，這東西沒判決成老賴之前不影響考公的。

不過，效果是達到了。

既然有一戶主動過來和自己談了，那事情就變得好處理。

“你家裡困難，又有殘疾在身，你閨女可以申請大學貧困補助的，你不知道嗎？”季雲說道。

“申請了，人家說，我們住的是豪宅區……”女生小小聲的說道。

還真是豪宅區！

季雲聽到這個拒絕理由也是無奈。

學校自然有稽核貧困學生的標準，也不可能挨家挨戶去家訪，女生的這種情況著實複雜，畢竟他們又不是本村人，瞭解不了這裡的狀況。

“你女兒的情況我會反映給學校的。”季雲說道。

“真的？？”壽七喜一臉不可置信。

對他來說，大學是很神聖和崇高的，他這種老農哪接觸得上。

他也知道因為自己的貧窮，女兒在大學過的並不好。

所以他想利用這次收回土地和房子的機會，給女兒爭取一點錢，好讓女兒安安心心上完大學。

“爸，他是老師，我們榕山大學的老師。”女生也是忽然間意識到這一點，急忙說道。

“對對對，我怎麼忘記了，您還是莊博士的關門弟子，大學問的啊！”壽七喜立刻稱讚道。

“你現在做什麼工作？”季雲詢問壽七喜道。

“在那邊酒店廚房幫雜。”壽七喜說道。

“他們不是有在建員工小屋嗎？”季雲詢問道。

“我沒資格，就是一個幫廚。”壽七喜有些尷尬的說道。

“雲舅，七喜這娃呢，人老實本份，重活幹不了，但懂一些園林手藝，以前有給最裡面那戶人家當過管家，後來那戶人家嫌他跛腳不吉利，就找藉口辭退了……”這時，壽立燦開口為壽七喜說話了。

“這樣吧，我回頭幫你找酒店負責人談一談，看能不能分配一間員工公寓給你，你女兒的事情，你不用操心，這事我可以給你保證。當然，你那房子我也一定會收回的，你和你女兒也做好這個心理準備。”季雲說道。

“很好了，很好了，我女兒的事情能幫我，我已經很感謝了。”壽七喜激動的說道。

“行，你回頭跟我到法院，簽字確認，我們的事情也算清了，我不會再告你。”季雲點了點頭。

“肯定的，肯定的，這會就可以去法院簽字。”壽七喜連忙說道。

壽七喜在意識到自己不僅要不到錢，還可能面臨十幾年房子佔用的賠償，他本就慌了。

今天又這麼大排場，壽七喜意識到自己跟季雲這種有身份有實力的人做對，遲早是要賠得褲衩都不剩下，於是再也不聽壽四常在那裡吹妖風了，趕緊棄暗投明！

“立燦伯，酒店的陳涵女士在院子裡等了好一會了，也是想進來聊一聊。”壽九這時跑了過來，開口說道。

“哦，你們忙，你們忙，我這就走，我這就走！”壽七喜一聽是酒店陳總經理，急忙要拉著女兒出去。

“等一下。”季雲卻叫住了壽七喜。

“您還有什麼吩咐？”壽七喜問道。

“我將你視作我的後輩才撤了案子，你甚至還不願意叫我一聲舅老爺。”季雲說道。

“舅老爺，舅老爺，謝謝舅老爺。”壽七喜急忙說道。

“謝謝舅太老爺。”女生臉上也有了一點笑容，一起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