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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一邊保持著極禮貌的說話方式和微笑,一邊用眼睛審視著季雲。
從穿著到打扮。
從最初的舉止。
從身體細微的一些動作。
季雲自然留意到了對方這種特殊的目光。
女子似乎學過微表情學,正在自己面前施展這一門科學手段。
好像近幾年職場確實流行這個東西,還有不少商業大佬去吹捧這一類的書。
季雲其實是真正學過的,他和南夢倩老師極限拉扯了那麼久,其實對南夢淺老師的內心世界也剖析了不少。
微表情確實是有科學依據。
只可惜多數出書的人,就是利用這個做噱頭,他們書裡說的那些,照本宣科罷了,所有的微表情判斷都需要結合實際情況去分析。
就比如說眼前女子才剛坐下就迫不及待的要把自己分析個透徹,這顯然很愚蠢。
開創微表情的那位學者也做不到一上來就給人家定義了,是需要一步一步深入瞭解的,最好故意丟一些陷阱選擇題,以此觀察和判斷。
季雲其實一開始就丟出了一個陷阱選擇題,那就是直接表明了這塊土地法律上是歸自己所有的。
而陳女士則想要猜測出季雲的真正來意,是控告她,還是勒令她,還是想要來扒一層皮賠償……
“其實你們家族的情況我們也不瞭解,當時我們只是與該土地和屋子的居住人進行協商,只能說壽四常欺瞞了我們,我們也是受害者,你們家族的問題要自行處理,若是影響了我們公司的發展,我們也保留控訴權。”陳女士收起了剛才友善的笑容,一臉嚴肅的說道。
雙手抱胸,雙眉緊蹙。
典型的防禦姿態。
季雲也知道自己已經是主動進攻的一方了,他也不苟言笑,而是再發起了進攻道:“我已經收集完檔案了,明日一早就會交給法院,法院那邊看過了初稿,也給了我明確的答覆是可以立案,我的進度會比較快,到時候你們清點一下財務,能帶走的就帶走,不能帶走的話,我都會當作廢品處理。”
簡單兩句話,直接讓氣氛劍拔弩張。
陳女士也沒有想到這個年輕人上來直接就將軍,這讓她感到生氣的同時,也不知該如何作答。
“官司這東西,也不是說你手上拿著確鑿的文書就一定會獲勝的,要知道我們是受害者,是你的親戚欺騙了我們!”陳女士直言道。
“我姓季,他們姓壽,親戚這句話言重了,我這人只是比較樂善好施,見他們沒什麼地方住,收留了一段時間罷了。”季雲淡淡的說道,完全不近人情的樣子。
“那當初我們已經改造與經營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出面阻止呢,這在法律上也視作是一種你和居住者的預設!”陳女士立刻反駁道。
“陳女士,你也算是商業成功人士,這句話立得住嗎?”季雲發現自己的激怒法奏效了。
“那法庭見吧,我所蒙受的損失,不是伱所能夠承擔的,而且我也絕不會退讓!”陳女士說完這句話,已經直接拒絕與季雲再交談了。
她再次保持了那個雙手環抱的姿勢,但她的右手臂明顯低一些,看上去有那麼一點點僵硬和勉強。
季雲再次觀察了她的表情,發現在抿著嘴,像是在輕咬牙,忍著某種疼痛的樣子。
“看得出來,你在這裡花了不少心思,門口那一顆三角梅是綠櫻吧,綠野仙蹤,花中梅靈?”季雲開口說道。
“啊??”陳女士沒有想到對方會突然說這個話題,而且竟然一眼就認出了門前三角梅的品種。
“我說錯了嗎,那不是綠櫻?”季雲明知故問道。
“是,是綠櫻。”陳女士點了點頭,眼睛裡閃過一絲異色,拿不準面前的年輕人要幹什麼。
“這個品種好的不便宜,我給你算三萬可以嗎?”季雲接著說道。
“什麼意思,你在給我算賠償?”陳女士詫異道。
“你的問題並不難,我會先收回這塊地,緊接著給你的所有東西一個估值,然後全部買下來……哦,連廊裡的那副畫,應該是張西的畫作吧,不便宜的,院子裡的那片紫竹呢,一看就是從貴州運過來的,運費我也給你算上,籬笆牆下面的花圃,是紗織小姐,有個一百株了,我給你整數價……”季雲迅速的開始盤點了起來。
季雲滔滔不絕,他將這整個別院山墅裡的造景和佈置都給挑了出來,而且將它們的來歷和寓意統統說了一遍,甚至他還說了幾個隱藏著的細節,包括牆上那些畫作背後的一段故事。
精心移栽來的植物,特別裝飾的畫,還有角落一些彩繪瓷器,連是產自哪裡的,季雲都可以講出……
而陳女士聽著季雲的清點,頓時像是在和一個拍賣官對話,偏偏這個拍賣官真的識貨,把自己辛辛苦苦佈置的東西絲毫不差的講了出來。
其實,很多旅客進到這裡,他們總是會誇讚,誇讚這裡別出心裁,誇讚這裡充滿了一種令人迷醉的氣息,多數是“哇,哇,哎呀,快來,哇塞,臥槽……”這一類的詞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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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前的男子不同,是真的可以講得頭頭是道!
“當然,這些都是物價,陳小姐的心血是無價的,你為這個酒店付出了那麼多,如今卻要被我一紙文書就全部收回,恐怕是很不甘心的吧,但沒有關係,我會給你一張支票,上面數字你隨便填。”季雲無比闊綽的說道。
坐擁九位數的資產,吹牛都吹得理直氣壯,季雲自我感覺非常的良好。
“我知道季先生家底豐厚,可能看不上這點,但我說了,我不會退讓的!”陳女士再次強調道。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次說不會退讓時,陳女士語氣都沒剛才那麼強硬了。
就像一個畫家,原本根本不想賣藝作畫,感覺是踐踏自己的藝術。
但路上居然遇到一個相當識貨的,且願意出高價,那這位畫家內心其實還是很愉悅的。
尤其是那句“陳小姐的心血是無價的”,相當戳中了陳涵的內心。
這些年來,她真的為了這個專案付出了很多很多,沒換來任何一個人對自己說過這句話。
“陳女士的公司應當有法務部的吧,他們沒有告訴你,這場官司打得毫無意義,你要找的人是警察,你被騙了。我和你本就沒有仇怨,相反我很喜歡你打造的院子,也由衷的感謝你能夠把我的祖宅打理得這麼好,可我也沒辦法,壽四常居然拿我的祖宅去抵押套現,我其實不在乎你們經營酒店,可我不能讓我母親留給我的東西被變賣。”季雲這才說明了情況。
“這……”陳女士聽罷,雙手不由自主的放了下來,並且用左手倒了一杯水。
似乎覺得自己喝不太禮貌,陳女士還是給季雲也倒了一杯。
“謝謝,這些鯉魚玻璃紋的小杯子也是你精心挑選的嗎,陳小姐可真細心。”季雲說道。
“季先生懂得可不少,也是從事園林設計、別墅裝飾方面工作的?”陳女士語氣明顯緩和了許多。
“不是,只是個人興趣,瞭解得多了一些。陳女士,您是不打算賣的嗎,其實我是可以出價的。”季雲問道。
口袋沒幾塊錢,但說話就是特別有底氣!
這就是現在的季雲。
“也不瞞季先生,這個專案是我的創意,也是我在執行,我們公司本就不太看好這種別墅風,覺得有點沾邊民宿,和酒店的商業高階理念不符,但我個人覺得現代年輕人反而更願意在這種有親切感有嚮往感的地方花錢,並不是那種裝潢得富麗堂皇的那些……總而言之,這個專案若是被砍了,我也會離開國內,所以並不是錢的事情。”陳涵說道。
“哦,哦,難怪,那恕我之前冒犯了。”季雲誠懇的道歉道。
陳涵也沒有想到剛才還咄咄逼人的公子哥居然一下子變得這麼謙遜有禮,一時間也有些驚詫。
沒想到這樣一個傲氣十足和豪氣十足的大少爺居然如此懂得欣賞,且對自己的專案稱讚有加,內心還是升起一種自豪感的。
“沒關係。”陳涵恢復了最初的那股子自信與從容說道。
只不過,陳涵並沒有意識到她此時的自信與從容,是季雲幫她重鑄的。
“我聽我外甥說,壽四常要漲租金?”季雲也把語氣放柔和了很多。
“這不是你的意思嗎?”陳涵也一臉驚訝。
“怎麼可能,十年來我沒收過他們家一分錢,也沒有收過你們公司一分錢。”季雲立刻回答道。
“啊????”陳涵有些不敢置信。
房東沒打算漲價??
可陳涵之前和壽四常溝通的時候,壽四常明明說是房主不滿他們經營擾民,受到了不少壓力才希望多付這筆錢給鄰里做補償的!
這個壽四常,太可惡了!
“從多少漲到多少?”季雲問道。
“3萬漲6萬。”陳涵也覺得沒必要瞞著真正的房東。
這年輕房東是真的豪啊,八年來怎麼也有一兩百萬,居然完全看不上。
“十年前就3萬一個月?”季雲詫異道。
“立項是在8年前,最初是一萬出頭,這裡還沒火,但從前四年前就漲到了3萬,重新擬了一份合同,是七年。”陳涵說道。
“就是說,你們還有三年左右才到期,可既然合約寫著,他怎麼不按合約收租金呢?”季雲故作不知道。
“他說是原主人的意思。”陳涵說道。
“我可沒讓他這樣做,我能看下你們的合同嗎?”季雲詢問道。
“這個……”陳涵猶豫了。
合同這種東西,怎麼可能給原告看啊。
“你和他的合同,沒有法律約束力的,他不是這個房子和土地的所有人。”季雲強調道。
這一點陳涵其實已經從法務部那邊得到訊息了。
“還是不太妥當吧。”陳女士拒絕道。
“陳小姐,其實我們都是受害者,壽四常才是我們的聯合被告人,你若站在他那邊,我作為一個很無辜的受害人,無論如何都得將你們告上法庭,你們侵佔我的財產,一旦你的專案背上官司,貸款凍結、投資人撤資、顧客流言蜚語,你覺得專案立得住嗎?”
“但如果你願意出庭給我作證,那我不僅不會收回你的東西,還允許你繼續經營,我可以跟你簽署一個有法律效應的合同,房租給你減免……另外我不止這一塊地,旁邊那幾塊都是我的,你萬幸贏了官司意義也不大,我會將旁邊幾塊地租給其他酒店公司,他們會截斷了你的客源……”
陳女士臉上已經閃過了談判不該有的驚訝與錯愕!
旁邊幾塊地也是這年輕人的???
這也太豪了吧!!
“你也知道,我很懶的,十來年了都沒管這裡的事,最後是我爸忍無可忍了,這才叫我出面解決。你與我合作,我其實可以把旁邊幾塊地也租給你,供你做大做強,不管怎麼樣我還是很很欣賞你的能力的。”季雲這才將自己早就想說的這番話道了出來,表現出了足夠的誠意。
地太多了,
住不完,自己一個人根本住不完。
季雲只需要自己心儀的那一棟,其他拿去生財,一點問題都沒有。
還有,陳女士的這個專案很不錯。
季雲想投資。
先將人往自己這裡拐,然後再以其他幾塊地做誘餌當上投資人,美滋滋啊!
陳涵臉上的表情和身體的肢體動作已經出賣她了。
季雲也不需要對方肯定的答案。
她別無選擇。
給了陳涵自己的聯絡方式,季雲禮貌的離開了。
想清楚後,她會再聯絡自己的。
經營者沒有希望打官司的。
事實上,季雲對這個經營者不反感,她反而幫助自己解決了公堂對峙中最麻煩的一個點。
她只要出庭,一切迎刃而解。
倒戈相向也無所謂,無非多花一些時間,重新再收集證據罷了。
季雲相信陳涵不會拿自己的心血去跟自己博弈的,她確實是受害者,而且處在最劣勢一方!
“我這幾天都在我外甥那,你有什麼疑惑也可以來找我。”季雲臨走前對陳涵說了一句。
“你外甥是哪位,壽九嗎?”陳女士顯然剛才沒有注意聽。
“壽立燦啊,他是我外甥。”季雲說道。
“立燦大伯???那壽一鳴豈不是你……”陳女士眼鏡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是他舅老爺。”季雲說道。
“……”陳女士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這年輕人,是壽家村的活祖宗啊!
不過這在中國的宗族輩分裡,確實是可能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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