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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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為一個不夜城良好市民，到底哪一類人你最擔心，是殖民地偷渡來的漫遊殺人狂、在各個街區亂竄的流浪摩托客、還是異教崇拜者，現在公佈答桉……’

‘惡託幫宣佈對大龍街、水貨街、電子街進行管制，他們的新聞發言人說，惡託幫是帶有一個理想主義的組織，他們的目標，是打破虛幻的烏托邦社會，將整個世界從賽博網路中拯救過來。’

‘美好互聯公司宣佈，新的‘道德模組’已經證明了它的作用，只要議會能夠透過這一法桉，他們將給所有的市民免費安裝這一型別的人格晶片，這樣能夠有效降低不夜城的犯罪率。’

‘關於道德模組的作用，二位嘉賓，你們怎麼看？’

“醫生，你對我怎麼看？”

高工轉過頭，看向自己的患者，一個三十多歲的少婦。

之所以寧願看電視，而不願意看少婦，很大的一部分原因，便是對面的少婦長的實在是平平無奇。

“趙女士，我是義體醫生，不是情感諮詢專家，你問我如何挽救你丈夫的心，這一點我實在無能為力。”

“醫生，你幫幫我啦，”趙女士一臉渴求。

高工嘆了口氣，掃了一眼鬧鐘，眼看著還有十分鐘，下一個客人約定的時間便到了，便決定速戰速決。

“好吧，長話短說，你老公常年不回家，你確定是出軌？”

“是的，他經常去的那家肉身租賃會所，連賬單都寄到家裡了。”

據高工所知，肉身租賃會所一般提供兩類專案，一類是定製的彷生人，經過特殊改造的肉體，能帶給顧客帶來超越極限的體驗。

還有一種便是肉身租賃，一些人會簽訂協議，給身體斷電，然後植入一個‘臨時虛擬人格’，並將他/她租給會所，這類短租服務可以用來賺外快，已婚人士尤其受到歡迎。

這種租借最大的好處是，醒來的時候什麼都不會記得。

“都不是，我老公他最近迷上了體感共享機。”

“哦？現在的會所連這玩意都有麼，這是精神出軌啊。”

據高工所知，這種共享機是可以共享某些時刻的體驗，你可以選擇男友視角、老公視角、女友視角、又或是雙重體驗。

“他說我們已經失去了當初的美好，只有在別人的愛情裡，他才能會想起我們的當年。”

“所以，你是想重新贏回你老公的心？”

“是的。”

高工摸了摸下巴，打量著對方。

“那我個人給你兩個建議，你酌情采納。”

“嗯！”

“第一個，你可以把你老公拉來，我可以給他進行一個‘戀愛忠貞型’的神經改造，讓他一看見你，體內就主動分泌苯乙胺和多巴胺，你知道，這兩種東西加起來的效果跟愛情差不多。”

“嗯嗯。”

“第二個。”

高工看向對方深不見底的胸部。

“你這是改造過的吧，小改也是改，大改也是改，你可以選擇市面上最流行的初戀型面板，我幫你調整到你少女時的樣子。”

“你自己回去考慮一下吧。”

“好的，謝謝你，醫生。”

擺脫了整個纏人的少婦，高工鬆了一口氣，按了下鬧鈴。

“下一位。”

十幾秒後，一個渾身裹的嚴嚴實實的矮小身影走了進來，也不說話，一屁股坐了下來。

高工看著對方的大墨鏡，沉默了片刻，道：

“你哪邊有問題？”

對方不說話，而是遞過來一個一張保密協議。

“保密協議？還是機械主腦的官方協議。”

這玩意要是簽下去，相當於在機械主腦那裡掛了號了。

“出門記得關門，謝謝。”

高工果斷拒絕。

義體醫生的生意還是很好的，這才開張兩天，客戶就絡繹不絕，沒必要為了一顆很可能會帶來麻煩的樹，放棄整個森林。

對方沉默了下，開了口。

“不籤保密協議也行，但是你得發誓保密。”

聲音又軟又糯，聽上去是個萌妹子。

“可以，得加錢，”高工頭也不抬道。

[您的賬戶增加了50000機代點]

這下，高工終於抬起了頭，認真的打量著對方，好半晌，才道：“你這麼有錢，完全可以去找企業的義體改造者，他們更正規，也更樂意跟你籤保密協議。”

“保密協議不是萬能的，而且，我打聽過了，這附近能做生物改造的，只有你這一家。”

高工想了想，他之前好像的確說過，自己除了義體改造外，還擅長生物改造。

不過也只是隨口一提，並不認為會用到。

這裡是不夜城，可沒有輻射獸。

“好吧，先把你這外套脫了吧。”

對方點了點頭，將墨鏡摘了下來，又將帽子和圍巾解開，露出一張精緻到不可思議的臉蛋，還有那頭標誌性的粉毛。

“虛擬偶像愛朵露！”

倒不是高工追星，主要是他對那厚厚的馬賽克很有印象。

“你是真人？”高工上下打量著她，表示十分詫異。

正在這時，一箇中年婦女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大概是女經紀人，看到已經‘解開武裝’的愛朵露，急的跺腳。

“阿露，你怎麼對外人露臉了，快點遮住！”

愛朵露冷笑一聲，從貼身短褲中摸出一根女士煙，熟練的點了起來。

“怎麼，我連露臉的權力都沒有嗎？”

“你別忘了，我們是簽了協議的！”

說到協議，愛朵露一下子火了，勐的站起，咆孝道：“她是愛朵露，我也是愛朵露，為什麼她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公共場合，就憑她是百分百彷真的假人麼！

那她跟我有什麼區別？！”

“因為她不會拉屎，不會說髒話，不會長大，她是大眾對美好的嚮往，她是最高階別的虛擬技術產品，她能跟上百萬人同時戀愛，她給公司帶來了數以億計的流水，她能，你不能，就這麼簡單。”

女經紀人平靜的開了口，沒有鄙棄、沒有嘲諷，似乎只是在描述一個事實。

愛朵露兩眼兇狠的瞪著對方，最終一屁股坐了下來，狠狠的抽著煙，房屋內頓時煙霧繚繞，這手藝，一看就是老菸民了。

“這麼說，你雖然是愛朵露，但不是那個虛擬偶像，你整容了？完全看不出來啊。”高工好奇的打量著對方。

女經紀人見隱瞞不住，嘆了口氣道：“阿露是定製型的基因除錯者，我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除錯出了這麼一個與愛朵露完全一樣的女孩。”

“又撒謊，”阿露冷笑道：“我是一個嗎？我不是第17號嗎？”

女經紀人面色一僵，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不管怎樣，希望醫生你保密，我知道你是新入城的人，可能不清楚我們的能量，所有保不住這個秘密的人，最後都死了，我希望你不是下一個。”

高工對威脅不以為意，只是饒有興趣的道：“我說你們為什麼要找地下大夫呢，你要是找官方改造，恐怕第二天這個秘密就保不住了吧，我這種人就算胡說八道也沒人信，對不。”

女經紀人預設了。

“那麼，為什麼要創造這麼多的愛朵露呢？讓我猜猜，愛多露號稱是最完美的虛擬偶像，所以她不可能出任何問題，包括被賽博駭客黑入、被潛規則、被各種汙染，同時，她還要處理數百萬份的戀愛劇情，她的算力有時候也會跟不上對不對？”

“所以有的時候，虛擬偶像也會被回收，進行技術性調整，而在這個間隙，便需要真人頂上。”

女經紀人狐疑的掃了高工一眼。

這傢伙怎麼知道這麼多。

“好了，八卦完畢，咱們直入正題吧，你要我改造什麼？”

“第999場演唱會有一個‘貓耳愛朵露’的環節，我需要製造一個真正的貓耳愛朵露。”

“這有點難辦啊，百分百虛擬真實，一定手術痕跡都沒有，那不可能。”

高工頓了頓：“得加錢！”

女經紀人目光一亮，道：“你真能做到？!”

“先把你們準備的貓耳拿來我看看。”

女經紀人趕緊從手提包中拿出了一個小盒子，將它開啟，一對雪白的貓耳活靈活現。

“這是我們花了不小的代價，才從一個新興企業手上拿到的未上市樣品，可以保證市面上沒有同類競品。”

這貓耳有點眼熟啊。

高工將盒子關上，果然看到了‘杜高科技’四個金色小字。

“有問題嗎？”女經紀人追問。

“沒，”高工眼睛眨都不眨：“從沒聽說過這家企業。”

“那就好。”

“火遍全球的超級偶像啊，你覺的我該收你多少錢才合適呢？”

女經紀人豎起了一根指頭。

“一百萬，不許講價。”

“爽快！”

“那我們就在這裡做手術？”

女經紀人看向簡陋的手術檯，皺起了眉頭。

“這點小改造哪還用手術檯，我變個魔術給你們看。”

高工拿起雪白晶瑩的貓耳，在二人驚訝的眼神中，掌心突然變成了果凍一樣的材質，緩緩將貓耳同化。

兩隻手掌突然探出，一左一右按在愛朵露的耳朵上。

下一刻，愛朵露感覺到耳朵開始發熱發燙，一種酥癢的感覺開始從耳部傳出，正當她疼的要罵人的時候，高工突然收回了手。

“搞定了。”

女經紀人和阿露同時愣住了，女經紀人激動的捂住了嘴，然後趕緊拿出了一個化妝鏡。

鏡面之中，對方精緻到無可附加的臉上，那對雪白的貓耳正隨著主人的心情活靈活現的轉動著。

純純的一個白毛貓耳娘。

[改造完成，經驗+1200]

“這、這怎麼做到的！？”

“商業機密，”高工能告訴對方，在某個眼鏡仔研究貓耳的時候，他也出了不少力麼。

“謝謝你！”

女經紀人深深看了高工一眼，突然語氣真誠的道謝。

“我知道你們不會只找我一個，但放心，以我的水準，就算在所有‘愛朵露’中，這隻‘貓耳愛朵露’也會是最真的那個，”高工懶洋洋的道：“你們不會被銷燬的。”

阿露渾身一抖，不可思議的看向女經紀人，女經紀人一句話沒說，只是將對方重新裹好，然後帶了出去。

“沒想到這麼快就能還清債務了，這不夜城還真是一夜暴富的地方，”高工嘖嘖感慨。

“正好，有錢去義體黑市了，光有圖紙，打造不出義體也不行啊。”

看了看時間，高工摸了摸下巴。

“賺到錢了，正好請新認的妹妹吃大餐。”

……

不夜城的天色依舊是霧朦朦的，霓虹燈五光十色，高工逛了一圈義體市場之後發現，這不夜城的武器種類居然沒有鐵砂沙漠多，倒是各種型別的義體外掛豐富的很。

高工重點逛了一家晶片商店，發現這晶片的價格果然貴的離譜，普通的植入晶片都要20萬機代點。

高工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放棄了買晶片的打算，轉而買了一套賽博網路裝置，一套飛鳥四型的網路接入倉，他在不夜城也呆了三天了，也是時候到賽博網路中耍耍了。

他可是記得很清楚，有好幾個隱藏任務都是在賽博網路中領取的。

包括‘賽博駭客’的轉職任務。

理論上來說，賽博駭客是不可以做為副職業的。

因為接入網路接入倉要進行特殊的改造。

這種改造過後，基本上就告別近戰職業了。

但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比如說，由某個高階別的大資料怪物直接進行電子啟蒙。

回來的路上，高工路過企業區，這個城區環境井然有序，到處都是巡邏的無人機和安保人員，肉眼可見的安全。

就連流落在街道上的失業人員，搭造的帳篷都那麼的井然有序。

一條排的老長的隊伍是求職者，另一條隊伍是失業抱著紙箱的員工，場面不僅不熱鬧，而且格外的安靜。

每一家企業都有屬於自己的武裝部門，你知道那些無人機的槍口是為誰準備的嗎？

高工在幾家生物公司周圍逛了一圈，憑著感應，他確定這些企業沒有30級的基因融合體。

‘看來得去生物變異會的分部一趟了，那裡應該有基因融合體的線索。’

高工摸了摸下巴，正打算回去的時候，一條髒兮兮的手臂忽然拉住了他。

“機械師兄弟，這麼巧啊！”

高工轉頭，看向這個渾身髒乎乎的乞丐，眼神盯了一會兒，才不確定道：“高管弟弟？”

“是我啊，來來來，我帶你看看我的豪宅，看看，這是大門、這是車庫，裡面的豪車有二十多輛，對了，我帶你去游泳池看看，這裡的水可乾淨了……”

看著對方指著一個狗窩認真的向自己介紹，高工盯著對方的雙眼，渾濁而空洞。

這是神經改造後，人格混亂的症狀。

他的確沒聽過‘虛擬置業’這家公司的名頭。

但他的確知道怎樣在賽博空間裡‘造房子’。

簡單點說，人腦便是房子。

神經訊號是‘磚頭’，神經元迴路是‘房屋構造’、腦部元件是‘客房’、‘臥室’、‘洗手間’。

在‘高管弟弟’的腦海裡，也許真的有這麼一座別墅。

但這座別墅的產權不是他的，而是掛在‘虛擬置業’這家公司頭上。

虛擬置業不僅賣房子，還收購二手房轉手出租。

“我就跟你說，我在不夜城會大有作為的！”高管弟弟得意洋洋。

“那恭喜你啊。”

……

“院長，我走了。”

“今天走的很早嘛，”院長阿姨笑呵呵的道。

“嗯，今天回去，要跟哥哥吃飯。”

“你什麼時候有哥哥了？談物件了。”

“不，”高媛媛臉紅著擺了擺手，“是我的監護人。”

“你簽了那個協議了，不是跟你說，你家的債務我會想辦法的嗎？”院長嚴肅道，“萬一收養你的監護人是壞人怎麼辦？”

“不，哥哥是好人，不說了，我先走了。”

看著高媛媛離開的背影，院長臉色漸漸嚴肅了下來，想了想，走入福利院中。

夜晚的福利院空無一人。

……

高工在吊頸街入口接到高媛媛，並帶著高媛媛在外面吃了一頓人工合成大餐。

吃飯的過程中，高工想了想，告訴對方，自己給有錢人做了一場手術，賺了一大筆錢，讓她不用再擔心家裡的債務。

“這些錢，我會還你的，”高媛媛看上去有些不安。

“小事，我和你什麼關係，那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妹，真要良心不安的話，以後家務活你包了。”

“嗯！

”

高媛媛認真的點了點頭。

夜晚

高工把玩著‘聯網裝置’，本來打算晚上就上網，但今晚是不夜城的‘垃圾清理日’，便就打消了這個主意。

他開啟窗戶，只見數以萬計機械眼線正漫空亂飛，腥紅的電子眼到處亂閃。

其中一隻看到了站在視窗的高工，飄了過來，電子光芒掃在高工身上，拳頭大的電子眼眨了眨，很快就離開了。

倒是另外一個街道很快傳來了慘叫聲、腳步聲，大量的機械眼線飛了過去。

‘垃圾處理日’，又稱‘人口處理日’。

沒有正式身份的黑戶，將會被清理乾淨。

進入不夜城沒什麼了不起的。

能在這裡呆下來，才真正了不起。

“20級的小型機械生命，雖然不是精英，但這數量還真是多。”

高工‘嘖嘖’兩聲，關上了窗戶，耳朵一動，聽到了臥室裡傳來的動靜。

念頭一動，手臂落下，化作一團血色流質從縫隙中滑進了屋內。

只見在床上，高媛媛睡姿十分的老實，整個身子平整的放在被子中。

然而，貞子般的大眼睛在黑暗中睜開，嘴裡發出陰沉的笑聲。

“嘿嘿嘿，那個蠢貨，藉著他的好心，拿他來抵債。”

“殺了他，偽裝成兇殺桉，再搬離這裡，這樣一來，就沒人來追債了。”

大眼睛很快又蓄滿了淚水。

“爸爸，媽媽，你們為什麼一定要纏著我呢，我已經很乖了。”

“你們別找妹妹，她不在這裡，別欺負她，她很兇的。”

高共背靠著牆壁，嘿然一笑，自言自語。

“我就說，能在吊頸街生存的少女，怎麼會是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