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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時刻,電話又打不通了。

李雲海連著撥打了十幾次,都沒有接通。

他無奈的拔掉電話線,又重新插上,然後平復心情,慢慢的,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拔打。

打這種撥盤電話,一定不能著急,你得等上一個脈衝訊號被識別以後,再撥下一個數字。

這一次,電話接通了。

“施姐!”李雲海喊了一聲。

施文茵疲憊的嗓音傳了過來:“雲海!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不然早就睡下了。”

李雲海似乎能聞到她因為疲勞而發出的長長的呼氣聲音,他知道對方比自己更著急,便沉靜下來,問道:“施姐,不好意思。我剛才有事出去了,請問事情怎麼樣?處理好了沒有?需要我幫忙嗎?”

施文茵嗯了一聲,說道:“你放心吧,我們處理好了,我們做這一行有好幾年了,上上下下的關係也都打點好了,這次是另一隊人扣下的,我們疏通了關係後,已經放行。只是要多耽誤一天時間。我們最遲後天出發,送貨前往西州。”

李雲海聽說辦妥了,長吁了一口氣,有心想問一下他們花了多少錢,但又覺得在電話裡問,不太妥當,便道:“好。來西州的路,也不太平,伱們多加小心。”

施文茵感受到她的關心,疲乏的臉上,泛起一絲微笑:“我們會多帶人手的。你這次進貨量巨大,我和哥哥商量,也沒有好東西送給你。只好多送一些廢舊影印機給你。”

李雲海笑著說,我正想跟你說呢,我這邊的影印機不多了,你多送幾卡車來,算錢也可以的。

施文茵說沒關係,我們這麼熟了,只要繼續保持和我們合作,我們以後賺錢的機會還多的很。

李雲海說那你早點休息,再見。

施文茵也說了一聲再見。

李雲海放下電話,一臉的輕鬆,整天的陰鬱一掃而光,消失許久的笑容,又回到了他青春陽光的臉上。

丁苗看看他,笑道:“雲海哥,這電話比我講的笑話還管用!”

李雲海哈哈大笑道:“那當然了!”

如果今天晚上施文茵沒有打電話來,他估計得失眠。

他看看時間,問梅青道:“你還不回家?”

梅青專注的練習打字,頭也不回的笑道:“李老師,我不回家了,我和丁苗睡宿舍。我等下借你店裡的電話打給我爸!反正明天是禮拜天,我可在這邊學一天的電腦!”

丁苗說,麗麗姐今天不在宿舍睡,有一個空位置。

李雲海無語的搖了搖頭,懶得管她們,跟彭癲子吩咐一聲,他先回家休息了。

回家洗了澡,李雲海開啟電視看了一會兒便上床睡覺。

這一天擔驚受怕的,精神高度緊張,沾枕即眠。

第二天早上起床後,李雲海到菜市場買了菜回來,然後便去店裡。

今天是禮拜天,路上行人明顯比平時多。

李雲海來到店門前,看到門口圍了許多的人,都在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生意這麼好?

李雲海覺得不可能!

因為他賣的是辦公裝置,普通人家沒這方面的需求。

他扒開人群,擠了進去,然後就怔住了。

只見臨街的卷閘門上,被人潑了髒東西。

不用靠近,只用鼻子一聞,也知道這是夜香。

難怪看的人這麼多,還都用手捂住鼻子。

彭癲子和劉燕等人也在現場,一個個都是呆若木雞,他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

李雲海沉聲喝道:“有什麼好看的?很好聞嗎?”

他揮手驅趕看熱鬧的人:“要不要用手絹包一點回家施肥用?”

市民發出一聲“嘁!”的喊聲,一鬨而散。

張俊上前說道:“李經理,這分明是有人故意倒在我們門上的!太缺德了!”

李雲海沉著臉道:“還傻愣著做什麼?打水過來沖洗乾淨,準備營業!”

劉燕和汪麗麗等人連忙回宿舍,用桶子打水過來。

李雲海接過劉燕手裡的桶子,朝卷閘門上用力潑過去。

那些髒汙,被清水沖刷,流到了人行道上,又順著馬路流向了下水道。

他們人多,一起打水沖刷,一桶桶的水潑到卷閘門上,很快就把門清洗乾淨。

李雲海又叫人拿了掃把來,把門前的髒水全部掃進下水道口。

大家都一言不發,只是賣力氣幹活。

好不容易才清理乾淨,李雲海像沒事人似的,吩咐大家各就各位。

張俊忍不住說道:“李經理,這麼噁心人的事,咱們就忍下了?要不去派出所報警也行啊!這肯定是有人故意害我們呢!”

李雲海心裡何嘗不知道?

他虎口奪食,奪走了別人的訂單,肯定也損害到了某些人的利益。

2660萬的訂單,足夠讓人做出失去理智的舉動來。

但是憤怒又有什麼用?

除了影響自己一天的好心情!

沒證沒據,你報了警,警察又找誰去?

李雲海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些無所謂的事情上。

商業競爭是很殘酷的。

訂單不是你拿下,就是我拿下。

當有人開始走極端路數的時候,說明他們急了!

狗急跳牆了。

李雲海的淡定,讓僱員們十分不解,但又覺得李經理的氣度,真的是非一般人可以比擬。

梅青也在,她昨天晚上跟父母說了,今天是禮拜天,想在四海商店練習一天的電腦。

她看到李雲海這麼做,暗暗稱奇。

年輕人衝冠一怒,十分容易,但能如此的沉穩老練,實在讓人佩服。

在完成省建工局的訂單之前,李雲海不想招惹任何麻煩。

他做了這麼大的訂單,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呢!

週末的客戶明顯比較多,大家很快就忙碌起來,也就漸漸的淡忘了早上的不愉快。

李雲海故意淡化處理,並非不生氣。

他城府深,就算是生氣,也不會表現在臉上。

上午談成了兩個零售單,都是買計算機的。

有些家庭注重孩子的計算機教育,會狠狠心,拿出幾千塊錢來,買一臺二手的計算機回家用。

中午,李雲海來到陳靜家裡,把店鋪早上被人潑夜香的事說了。

陳靜很是驚訝:“夜香?什麼東西?夜來香嗎?”

她的家裡人都在。

哥哥陳剛哈哈笑道:“夜香,也就是糞便。這就是一種委婉修飾,以達到美觀、不俗的效果。古人說倒夜香,就是倒馬桶!”

陳靜啊了一聲,伸手捂住嘴,睜大雙眼,說道:“李雲海,還真有這樣的事啊?”

李雲海無奈的說道:“陳姐,這樣的事情,我還能捏造不成?很多人都看到了,我們光是清理打掃,就花了大半個小時。”

陳剛冷笑一聲:“這人太陰損了!知道是誰幹的嗎?”

李雲海說不知道,我就是來向陳姐備個案,防止對方做出更過激的舉動來。

陳靜說我知道了,這事我們會調查的。

李雲海心想,這事只怕很難調查取證,除非當場抓到了人。

他也沒有抱希望,坐了一會兒,說完事就告辭離開。

回到店裡,彭癲子找到他,說道:“李雲海,是我沒照看好店鋪,是我的失職。”

李雲海擺擺手,說這事跟你沒有關係。

彭癲子說,他今天晚上打算到門口打個地鋪,守著!

李雲海連忙說不必如此,這等齷齪事情,他們不會再幹第二遍,因為沒有實際意義。

他有心裡話沒有說出來。

可以想象,對方接下來,肯定會採取更厲害的報復行為。

晚上,李雲海來到青少處宮。

他騎車到達門口,看到沈秀蘭推著腳踏車站在那邊。

“雲海!”沈秀蘭清脆的喊了他一聲。

李雲海點點頭,下了車,上前說道:“你來了。”

沈秀蘭笑道:“有錢賺,我當然要來了。”

李雲海看看她的臉,見她神色如常,也就放下心來,問道:“最近工作怎麼樣?”

“挺忙的。”沈秀蘭和他並肩往裡走,說道,“你生意好嗎?”

“還行!對了,你要是有空的話,還有培訓給你。”

“可以啊!只要是禮拜天,我都有空。”

“那行,等有了活,我再介紹給你。”

兩人停好車子。

沈秀蘭落落大方,和李雲海相處,仍然像以前那樣。

只不過,她不再隨便往李雲海家裡跑了。

可能是她工作忙,也可能是心存芥蒂了吧?

兩人的關係,忽然之間發展到這一步,似乎誰也沒有錯,誰也不曾料到!

今天晚上,李雲海和沈秀蘭每人講了一節課。

沈秀蘭講的課,有聲有色,像模像樣。

李雲海心想,再帶她兩次課,她就可以獨當一面。

下課以後,李雲海和她並肩下樓。

沈秀蘭穿著高跟涼鞋,忽然腳下一崴,她哎喲一聲,身子不由自主的倒了下來。

李雲海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抱住。

“秀蘭,沒事吧?”李雲海扶她站穩了。

“上次走路崴了腳以後,腳一直有點痛。”沈秀蘭輕聲說道,“我這些天都不敢走太多的路,也就沒來找你。”

李雲海責備的道:“那你為什麼不去看醫生?”

“沒事的,我沒那麼嬌慣,看醫生要花很多錢的。我又沒有骨折。”

“就怕骨裂呢?也不是開玩笑的。你啊!總是捨不得錢,諱疾忌醫!這個毛病得改改了!”

他忽然想到,自己店鋪開業,沈秀蘭給自己送了50塊錢的紅包,這筆錢大概就是她所有的存款!

這傻姑娘,不會是沒有錢了吧?

李雲海扶著她下了樓,說道:“你別騎車了,坐我的摩托車,我送你回家。腳踏車就停在青少年宮,丟不了,我明天幫你送過去。”

沈秀蘭乖乖的應了一聲,跨坐在李雲海身後,雙手抱住了他的腰。

李雲海送她到宿舍,扶著她上樓,讓她坐在床沿。

每到禮拜天,她的室友就回家住,宿舍裡只有她一個人。

“秀蘭,要不你還是搬回家裡住呢?”李雲海脫下她的鞋子和襪子,檢視她的腳傷,說道,“你在家裡,還有人照顧你呢!”

沈秀蘭不說話。

李雲海看看她的腳,又看不出來什麼,既不紅腫,也沒有傷口,看來是傷在裡面。

“秀蘭,我跟你說話,你聽到了沒有?”

“雲海,我、我回不去了。”

“為什麼回不去了?”

“我跟我媽鬧翻了。上次她把你罵走,你說要和我分手,我和她吵了一架好大的,這才搬出來住的。”

“親人之間,哪裡還有隔夜的仇?你回家服個軟,不就行了嗎?你還能一生一世,不喊她媽媽了?”

“她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就不喊她媽媽!”

“……”

李雲海抬起頭來,看著這個倔強的女子。

“你真傻!我不值得你這麼做。”李雲海內心翻江倒海。

他忽然發現,自己對沈秀蘭,其實還是缺乏瞭解。

沈秀蘭居然是一個這麼痴情的人!

他還以為,只要自己離開了,沈秀蘭就能尋找到下一場幸福。

就像他找到了林芝一樣。

誰能料想到,他改變的,不僅是自己的人生,也改變了沈秀蘭的人生。

“雲海,你不用為難。”沈秀蘭像是看透了他內心的想法,溫柔的說道,“我一個人也能照顧好自己。女人不應該是插在花瓶裡供人觀賞的靜物,而是蔓延在草原上隨風起舞的韻律。我們懷抱一些新的幻想,總要失去一些舊的幻想,這就是成長。”

李雲海驚訝於她的成長,問道:“你住在外面,不寂寞嗎?”

“不會。歲月波光粼粼,賦予愛與生命,唯有生活不能被他人替代,只有寂寞會一路相隨。”

沈秀蘭雙手捧著蹲在面前的李雲海的臉,微微一笑:“我是個耐得住寂寞的女人。我和你之間,有兩年美好的回憶,足夠慰藉我寂寞時的心靈。我每天晚上都會回想,想起我們在學校裡的那段美好時光。我總覺得,你未曾走遠,也沒有離開我。你曾經那麼喜歡我,又怎麼會忽然之間離開我呢?”

李雲海緩緩閉上雙眼,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沈秀蘭眼神痴迷的說道:“雲海,你是不是特別討厭我?當我母親阻止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並沒有堅定的維護你,沒有反對她對我們的打壓?我現在明白了,是不是明白得太晚了?”

李雲海握住她的手,凝視著她的眼睛,看到她深邃眼眸裡有著真誠的愛戀,還有著深深的自責。

“不!”李雲海不想讓她一輩子生活在回憶和責備中,“秀蘭,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你母親之所以阻止我們在一起,是站在她的立場上。”

“那你還是喜歡我,對嗎?”沈秀蘭熱切的問道。

李雲海的喉結上下滾動,他的眼皮輕輕的顫抖。

他已經和林芝發展出一段新的感情,如果再對沈秀蘭說喜歡,那是什麼樣的行為?

“秀蘭!”李雲海緩緩的說道,“夜深了,你好好休息。”

他起身離開。

沈秀蘭怔怔的看著他的背影,發出一聲幽幽的嘆息。

李雲海的心,再次被沈秀蘭打亂。

但他現在卻沒有時間糾纏兒女私情。

省建工局的訂單還沒有完成呢!

這也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訂單!

第二天,李雲海早早來到店裡。

不出他所料,今天沒有人再來潑夜香。

李雲海聯絡施文茵。

施文茵說貨已經到達他們公司,經過整理裝車以後,今天傍晚可以出發前往西州。

李雲海想到一件事,跟施文茵做了溝通。

中午,李雲海來到九芝堂藥店,買了治跌打損傷的藥,又買了些常用藥物,騎著沈秀蘭的腳踏車,來到商業局宿舍。

沈秀蘭剛吃過飯,在宿舍看書。

聽到敲門聲響,沈秀蘭的室友起身開啟門。

李雲海笑著說了一聲你好,我是沈秀蘭的朋友,我來看她的。

沈秀蘭應道:“雲海,你進來吧!”

李雲海提著藥進來,放在她床頭,說道:“我買了塗腳傷的藥,你記得每天塗抹三次,很快就能好起來。腳踏車我幫你放在樓下了。這是鑰匙。”

“嗯,我知道了。”沈秀蘭笑道,“對了,我告訴你一個事,省裡即將成立個體工商戶協會,你也可以參加這個組織。以後個體戶的地位,會越來越高了呢!”

李雲海笑道:“行,到時再說吧!那我走了啊!”

有室友在,沈秀蘭也不好說甜言蜜語,和李雲海道了再見。

看著李雲海離開,室友關上房門,回頭笑道:“沈秀蘭,他是你男朋友嗎?是個體戶?你是有正當工作的人,又長得這麼漂亮,你怎麼找個體戶當男朋友啊?你不會是被他騙了吧?”

沈秀蘭冷笑一聲:“我找誰當男朋友,需要問過你的意見嗎?我爸媽都管不了我,你還想管我呢?”

室友皺眉道:“你這是幹什麼?我有說錯嗎?個體戶哪裡有什麼地位?以後連退休金都沒有!沈秀蘭,我是為了你好!”

沈秀蘭瞪了她一眼:“王寶珍,我不需要你為了我好。快樂的人,不必事事盡善盡美,只需要讓大部分事情,順其自然!在我眼裡,李雲海就是最好的男人!”

王寶珍搖了搖頭,一臉不屑的說道:“行行行,我才懶得管你。將來有你後悔的時候!哼!個體戶,能有什麼出息?”

沈秀蘭合上書本,拿出李雲海買的藥,給自己抹在腳傷上,說道:“做人,何必行色匆匆?何必光芒四射?我也不必成為別人,只需做我自己。我喜歡誰,是我的事,以後誰也管不了我!哪怕李雲海以後賺不到一分錢,我也可以用我的工資養活他!”

王寶珍驚訝的看著沈秀蘭,像是不認識她似的:“你啊,無可救藥!”

沈秀蘭不再理她。

李雲海坐公交車回到店裡,看到劉世滔帶著幾個人在看計算機!

他走上前來,哈哈笑道:“歡迎各位領導前來我店檢查工作!”

劉世滔轉過身來,看著李雲海道:“李雲海,我正要找你呢!有個訂單給你,就看你吃不吃得下。”

李雲海剛才故意沒有稱呼他,就是想看看,在這些人面前,兩個人要不要裝作不認識,此刻便笑道:“劉行長,人世間最動聽的一句話,就叫:李雲海,你吃不吃得下這個訂單!”

劉世滔縱聲大笑,說道:“你是好樣的啊!省建工局的採購單,也被你拿下了!我給你介紹一個訂單,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詳談。”

李雲海眼底精光一閃,說道:“要不去我的住處?”

劉世滔點了點頭:“甚好!”

第一更,求月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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