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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秀蘭忽然間蹲了下來,雙手捧著臉,嚶嚶嚶的哭泣。
她像一個在夜幕來臨時迷路的孩子那樣哭,哭自己無力改變父母頑固的要求和想法,哭驀然間變得難以捉摸的愛情,哭她的未來,哭她的茫然,哭一切的一切。
李雲海見她哭得十分傷心,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啪嗒啪嗒的掉落在地面,不由得長嘆一聲,也蹲在她的身邊,抱她起來,溫聲說道:
“秀蘭,我不可能當你家的上門女婿,這個沒得商量。我是家裡的大崽,我要是上了你家門,誰來管我家事?還有,我做為一個男人的尊嚴,也不允許我入贅你家。”
他拍拍沈秀蘭的後背,掏出自己的手絹來,幫她擦去臉上的淚水,說道:“你爸媽出這樣的難題,分明就是故意的,想拆散我們。如果你一定要聽他們的話,那我們就此分手!以後一別兩寬,各自安好吧!”
沈秀蘭哭得更大聲了,趴在李雲海的懷裡,緊緊的抱住他,聳著柔弱的雙肩,哽咽難言的說道:“不!雲海,我不能沒有你!我只想和伱在一起!你不能不要我了!”
李雲海感受到她真的很傷心,胸腔像風箱一樣在費力的拉扯,起伏不定。
他掏出一支菸來,點著火。
吸了一根菸後,李雲海決定開誠佈公的和沈國明夫婦談一談,不管他和沈秀蘭的結局如何,這一趟他都是必須要走的。
是分是合,做個了斷吧!
李雲海鎖好店門,騎著三輪車,送沈秀蘭回家。
到了沈家門外,李雲海抱起之前放在三輪車上的那臺電腦,大步走進屋來。
沈家人正在看電視。
電視裡放映的是《大俠霍元甲》。
沈國明和方佩華看到李雲海進來,都輕輕咦了一聲。
沈秀玲咯咯笑問道:“李雲海!你抱了個什麼東西?不會是彩電吧?”
“電腦!”李雲海抱著計算機,看了看她家客廳,根本就沒有地方放。
沈秀蘭這才知道李雲海帶來的這臺計算機,居然是送給自己家的,驚訝之情溢於言表。
沈秀玲眼珠子一轉,起身拉開簾子,指著裡面的一張臺子,對李雲海道:“放在這邊可好?”
李雲海抱進裡面的隔間,先把計算機放在床上。
沈家姐妹把那張雜物臺子清空了。
李雲海拆開計算機的包裝,拿出主機、顯示器、鍵盤等物,一一擺放在那張臺子上,他心細如髮,連插排都給帶了過來。
他近來為了翻新影印機,自己製作了幾個排插,電線比買的要粗。
沈家人都圍過來看。
方佩華很想找李雲海談話,但一時間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李雲海裝好計算機,通電,開機。
他從施文濤的公司拉走這批計算機時,對方送了他兩箱子軟盤,有系統盤也有遊戲盤。
這些軟盤是外國企業隨同計算機一起淘汰下來的,因為李雲海進貨量巨大,施文濤贈送了他兩箱。
此外,李雲海又在五一文買了幾張正版的新軟盤,主要是用來測試計算機用的。
此刻,他拿出幾張軟盤,一一告訴沈秀蘭,哪張是軟體盤,哪張是遊戲盤。
沈秀玲跳著腳,拉著李雲海的手,急切的問道:“有什麼遊戲?好不好玩啊?”
“有推石小子、吃豆人,都是很好玩的。小玲,你還在上學,要少玩哦!你可以跟著姐姐學習使用電腦,練習打字。”
“哦!我知道了!我現在放假,可以玩一玩!”
李雲海插進一張軟盤。
這是一款很經典的遊戲,推石小子,遊戲中玩家操作主人公在地下洞穴中挖掘,獲取寶石並在時間耗盡之前到達出口,在此期間還要小心不被洞穴裡的怪物殺死。
這種推挖遊戲很容易上癮,遊戲操作簡單,無論是誰拿到遊戲,一分鐘內就能上手。
李雲海只教了一遍,沈秀玲就學會了,玩得不亦樂乎,電視也不看了。
沈家人都是知識分子,知道一臺計算機價格不菲,哪怕是二手的,也不是他們家想買就能買的,一時間面面相覷。
“咳!”方佩華重重的咳嗽一聲,說道,“李雲海,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看在計算機的面子上,方佩華的語氣從未有過的柔和。
“叔叔、阿姨,我也有話跟你們談。”李雲海微微一笑,推了推愣著的沈秀蘭一把,“秀蘭,給我倒杯水來喝。”
沈秀蘭答應一聲,轉身拿了自己的水杯,倒了滿滿一杯水,端給李雲海。
李雲海一口飲盡,抹了一下嘴巴,看看沈家人的臉色。
他是飽經世事的過來人,並不在乎別人的勢利眼。
有勢必有利,窮者嗜利,可以以利切入,反倒容易對付。
李雲海拖過一個小板凳,在客廳當中坐下來,朗聲說道:“秀蘭剛才跟我說了,入贅一事,請恕我不能答應。這個沒得商量!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無妻?”
方佩華剛想問你沒答應,你上我家來做什麼?
李雲海卻不給她開口的機會,繼續說道:“我已經辭了職,申辦了個體戶營業執照,在九如巷開了一家修理鋪。我這行生意,和你們認知的普通修理店,有所不同。我主要修理計算機、印表機、打字機、影印機等辦公裝置。”
“那又如何?還不是搞修理的?還不是個體戶?”
“阿姨,你對個體戶存在太深的成見,我可以理解。因為你經歷過的歲月裡,個體戶就是投機倒把的代名詞。但是改革開放六年了!西州的夜市街都搞起來了!我省幾十萬個體戶,一樣在為四化做貢獻,就連國家都承認這個群體。你們做為知識分子,覺悟卻沒有轉變過來,實在叫人遺憾。”
平時尖牙利齒的方佩華,瞬間失語。
李雲海不卑不亢,一臉沉著的說道:“一份國企的工作,說到底也是為了賺那幾十塊錢的工資,也是為了一日三餐,為了幾間遮風擋雨的瓦房。”
他說得慷慨激昂,一臉自信的神采飛揚:“現在社會上的物資,已經十分豐富,除了糧油等物還需要憑票購買,大多數物資,我都可以用現金買到。就算是糧票、腳踏車票、電視機票,各種各樣的票,我也能花錢在黑市上買到。換言之,只要有錢,也就有了一切滿足生活所需的物質。”
方佩華終於逮著機會,大聲質問道:“你口口聲聲說錢!那你倒是說說看,你一個搞修理的個體戶,能賺多少錢?你現在能拿出來多少錢?”
沈秀蘭站在旁邊,低聲說道:“媽,我說過了,雲海他很會賺錢的。”
方佩華將手一伸,說道:“行啊!你有多少錢?拿出來讓我長長見識吧!別人都說以勢欺人、以權欺人,你今天就來一個以錢壓人吧!”
李雲海現在還真拿不出多少現金來,他指了指計算機,說道:“阿姨,我這麼跟你說吧!這種計算機,每臺我賣四千,我倉庫裡有125臺!還有影印機,你們可能沒見過,但秀蘭單位有,她是知道的。我翻新的影印機,每臺售價一萬五,我少說也能拿出來30臺!你們若是不相信,我現在就帶你們去我倉庫裡檢視!”
沈家人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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