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棚頂冷白光線傾瀉而下,洋洋灑灑罩在少年身上,像為他打上一簇偏愛的光。

無論何時都耀眼得讓人心顫。

祝雲雀瞬間如置身夢中般恍然。

直到路過旁人說了聲“麻煩讓讓”,才觸電般收回手。

她往後退了一步。

陸讓塵低眸斂睫,手肘搭在貨上架,也為行人讓路。

兩人距離就這麼隔開。

祝雲雀心跳堪比捶鼓,眼底淌過慌亂,說,“你怎麼會在這。”

“在附近吃飯。”

陸讓塵漫不經意地說了句,語氣不乏試探,“你呢,大晚上一個人出來喝酒?”

“喝酒”倆字像針刺了一下祝雲雀。

心底陡然生出無地自容,好像最糟糕的一面被陸讓塵逮到。

她忍不住撒謊說,“……沒,我以為那是飲料。”

喜力旁邊的確挨著兩排罐裝飲料。

倒也不算太勉強。

只是陸讓塵似乎不怎麼信,他挑挑眉,視線又朝她意味深長地一撂。

祝雲雀微妙地心虛起來,飢不擇食從旁邊的貨架上拿了兩罐旺仔牛奶。

正準備拿別的零食時。

陸讓塵倏地開腔輕笑,“不哭了?”

一貫疏淡的男嗓,透著吊兒郎當的關切,並不像兩人之間會說的話。

祝雲雀差點抓不住那兩罐飲料。

稍顯錯愕地看著陸讓塵,她想說沒有,可紅著眼眶不會說謊。

無助,委屈,難過,心酸,交織著出現在那雙清澈倔強的眼睛裡,陸讓塵眉峰輕蹙,心口彷彿被什麼無端蜇了下。

然而他不知道,她望向他的目光裡,還埋藏著無聲暗湧的心動。

怕被他發現端倪。

祝雲雀很快收回目光,吸吸鼻子說,“謝謝,我已經沒事了。”

話說完,她邁開步子,拿著選好的東西想走。

陸讓塵卻巋然不動地擋著她的去路。

兩人距離拉近,近到處處都是他的氣息,像罌.粟,將這一隅狹窄天地蠱得曖昧叢生。

祝雲雀心下怔然,仰頭。

他太高了。

只有這樣,她才能和他對視。

陸讓塵卻不說話,清湛的眉眼肆意慵懶,英氣又拿人。

心緒像夜裡亂飛的螢火蟲,祝雲雀哽了哽,說,“你要買什麼,我請你。”

畢竟上次是陸讓塵請的客,而且她還有一百塊錢沒還給他。

然而陸讓塵只是耐人尋味地看著她,目光平而淡。

被這眼神涼了下。

祝雲雀小聲問:“……怎麼了。”

陸讓塵不可捉摸地輕笑了下,寬肩微聳,“沒什麼。”

就是單純覺得她這自愈力還挺強。

明明過馬路的時候還哭得跟個孟姜女似的,這會兒在他面前倒像個沒事兒人了。

行,就當他自作多情。

陸讓塵移開視線在貨架上掃了一圈兒,語意低淡,“來買點兒喝的。”

不等祝雲雀反應,他從貨架上拿下剛剛祝雲雀碰過的那罐喜力,在寬大的手掌裡顛了顛。

祝雲雀眼睜睜看著。

心中某簇跳躍火苗忽閃兩下,又噗地熄滅。

忽然就覺得自己病得不輕。

——他根本不是過來阻止自己的,他只是碰巧也想買東西而已。

思緒被這個答案纏住,祝雲雀愈發無地自容。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服。

憑什麼她不能喝酒,他倒是能了。

就因為他成年?

逆反情緒在作祟,祝雲雀繃緊嘴角,到底在男生眼皮子底下拿了罐喜力。

陸讓塵:“……”

陸讓塵叉著腰,嘶了聲。

祝雲雀唇瓣微抿,較著勁兒似的,稍一側身就繞開陸讓塵去收銀臺結賬。

淡淡的梔子香在鼻尖下淺淺飄過,陸讓塵視線不受控地追著她看了幾秒。

就沒見過這種型別的姑娘。

又乖又犟的。

恨不能輕拿輕放。

摸摸鼻子,陸讓塵驀地一聲嗤笑。

似是笑自己今晚的莫名其妙。

但再怎麼無奈,他這性子也還是註定不會手軟。

兩人剛來到收銀臺前排隊結賬,陸讓塵就仗著身高,將她手裡那罐啤酒騰空搶來。

動作間,好聞的烏木沉香在空氣中淺淺浮動,讓人心跳加速。

“……”

祝雲雀唇瓣囁嚅。

陸讓塵側眸恣意妄為地看著她,吊兒郎當地挑眉,“謝了啊。”

祝雲雀嘴角抖了抖。

這人怎麼可以這麼霸道。

然而再去拿已經來不及了,前方隊伍已經排到她。

祝雲雀往前一步,猶豫了下,扭頭對陸讓塵說,“你的我一起付吧,說好要請你的。”

陸讓塵倒沒拒絕,點了下頭,“行。”

說完他抄兜在旁安安靜靜地等,輕而易舉便將身旁年輕姑娘的視線吸引到他身上。

可他卻懶得注意任何人,低眸不鹹不淡地擺弄著手機。

這場面,瞬間就讓祝雲雀想起之前在學校超市,他請客的那一幕,旁人眾星捧月地圍在他身邊示好,他卻一身混不吝的痞勁兒水波不興。

那時的祝雲雀從不敢想,未來有一天,她會和陸讓塵站在一起,為他結賬。

甚至,只要稍一扭身,她的袖子就能和他的襯衫輕輕擦碰。

只是這一切,對現在的她來說,已經不再有意義。

祝雲雀默默垂下眸,從兜裡拿出一百塊付賬。

以為走到門口就要分路揚鑣。

不想陸讓塵忽然來了個電話,他略敷衍地應了兩句,忽然抬手碰了她一下。

確切的說,是抬手,輕輕彈了下她的後腦勺。

像朋友間才會開的寵溺玩笑。

腦中蹦出這個想法,祝雲雀脊背一僵,腳步頓在超市門口,扭頭看他。

溼漉漉的杏眼意外又羞澀,像叢林中迷失方向的小鹿。

陸讓塵就這麼垂眸瞧她,喉結突兀地一癢。

輕淺地嚥了下嗓,他說,“我朋友問你,要不要一起吃燒烤。”

祝雲雀睜了睜眼,顯然被他的話意外到。

緩了兩秒,她才慢吞吞地問,“你朋友?”

陸讓塵用下巴指給她方向,“超市斜對面的那家燒烤店,戶外第一桌。”

祝雲雀視線茫然地搜尋。

陸讓塵又說,“還有一個女生。”

本意他是不想讓她一個人大晚上的亂走,又怕她認生害羞,所以才告訴她還有同性。

哪知祝雲雀聽到有女生後,神色直接變了。

先是驚訝,倉惶,繼而變得尷尬。

果不其然,她抗拒搖頭,像是非常怕的樣子,“不,不用了。”

好意彷彿撲空的魚鉤。

陸讓塵:“……”

倒是從未被人這樣直白又嫌棄地拒絕過,少年擰著眉心,舔著唇一聲低氣壓的笑。

壓迫感太強,祝雲雀肩頸線條緊繃。

陸讓塵高大的身形欺身過來,狹長深眸直勾勾睨著她。

距離倏然拉得很近。

祝雲雀心臟就差從嗓子眼兒蹦出來。

陸讓塵端量著她,明顯有點兒不爽地扯了下嘴角,說,“怎麼,我是能吃了你嗎?”

少年語氣透著這個年紀該有的勝負欲,還有一點隱約的逗弄,剛說完小姑娘臉就紅了。

偏偏陸讓塵不罷休地盯著她,像是非要在她臉上盯出一個回答。

祝雲雀只能硬著頭皮說,“對不起,今晚我約了人。”

陸讓塵哦了聲:“約你一起喝酒?”

祝雲雀:“……”

腦袋突然空了。

還沒等進一步解釋,陸讓塵卻懶得再逗弄。

少年斂去嘴角笑痕,丟了句,“不想去就說不想,犯不著找藉口。”

“……”

“走了。”

話落,空氣中的烏木沉香也隨之變淡,再留不住地消散。

祝雲雀表情麻木地站在原地,望著那道步伐生風的高拔背影,直至徹底融為夜色,胸腔裡的動盪都沒有撫平。

就是這會兒。

手機響了。

祝雲雀被震得指尖輕顫,終於恢復覺知。

垂下紅腫未消的眼眶,這次的來電顯是林朗。

電話接起,林朗聲音關切,“我的媽祝雲雀,你可終於接電話了,你知不知道現在家裡人多擔心你?你現在在哪兒呢,我從煙柳巷出來找你了。”

眼睫輕顫。

祝雲雀像魂兒不在身上,就這麼望著街道對面那家燒烤店。

林朗不耐煩,“說話啊,我去接你。”

話音剛落。

男生便在桌前坐下,旁邊的短髮女生言笑晏晏地跟他搭話,明媚得不止一點。

原來,他喜歡的是這種型別。

她永遠也變不成的型別。

隱秘滋生的某些幻想瞬間被被打回原形。

祝雲雀狼狽回神。

垂下眼,她鼻腔泛酸,“我在東鼓街這邊的711。”

-

夜色漸濃,不到九點,東鼓一條街流量越來越大。

四處都是熱鬧的煙火氣。

就連燒烤店的戶外座也都坐滿了人,導致陸讓塵都回來了,周槿催了好半天點的腰子才上。

吐槽完服務員,周槿拄著下巴衝陸讓塵神奇地眨眼,“你同學呢?你不是要帶人過來?怎麼沒來?”

陸讓塵冷著俊臉靠坐在椅子裡,看著桌上的兩罐喜力,答非所問,“李鐵呢?”

不知道為什麼,周槿總覺得他氣壓有點兒低。

一般這個時候,她是不敢惹的,於是道,“李鐵去接電話了。”

陸讓塵嗯了聲。

一抬眸就見周槿盯著他。

陸讓塵輕哂,“我臉上有東西?”

“那到沒有,”周槿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樣子,“就是有點兒憋屈。”

陸讓塵:“……”

陸讓塵淺白她一眼,單手開啟易拉罐,氣泡湧到他手上,修長漂亮的指節輕甩了下。

他低眸輕嗤,“毛病。”

打完電話的李鐵回來,哎呦一聲,“說誰有病呢。”

他笑著看周槿,“說你?”

周槿翻白眼,在桌下踹了他一腳,“耳朵聾啊你,人說的是毛病。”

李鐵擦了聲,扭頭看陸讓塵,似是發覺什麼端倪,他非常沒有眼力見兒道,“哎,你不是說帶個妹妹回來一起吃,妹妹呢?”

所謂哪壺不開提哪壺。

陸讓塵擦著手,眉梢擰起,面無表情地看著李鐵。

正想罵滾。

周槿看著街道對面,忽然嚷嚷起來,“哎,陸讓塵,你這妹妹也不行啊。”

陸讓塵額角一跳,下意識順著她比劃的方向側身看去。

然後就看到,站在711門口的那道單薄羸弱的身影,正和一個高個子男生站在一起。

晚風吹起耳邊長髮,讓她那張秀氣的鵝蛋臉看起來更乖。

兩人距離很近。

說了沒兩句,男生直接攥住她纖細的手腕。

祝雲雀沒躲。

“……”

陸讓塵無聲眯起長眸。

李鐵在旁邊欠兒不愣登地樂,“哎呦,我說呢,原來是妹妹跟別人跑了啊。”

那時李鐵是真在開玩笑。

可誰又能想到呢,他特麼的一語成讖了。

後來這姑娘還真就拋下陸讓塵,拍拍屁股頭也不回地狠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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