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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酒店總經理一溜小跑而來,一邊抹冷汗一邊拿著個手機,匆匆道:“董事長有要緊事急著找你,說你手機一直不通,打到我們這兒來了,你要不要趕緊接一下?”
白晟咦了聲,扭頭一看手機,果然好幾個靜音未接來電,只能悻悻地一手拽著沈監察不放他走,同時從總經理手中接過電話:
“喂,舅舅?什麼事?”
手機對面傳來白董事長中風一樣的顫聲:“你這XX的小王八蛋……”
白河集團頂層辦公室裡,可憐白董事長被親信左右攙扶著,哆哆嗦嗦把手機遞給另一邊的楊小刀,示意自己再說下去就要腦溢血了。
少年接過手機,嘩啦展開自己的成績單和家長會通知書,鎮定地開了口:
“爸!你自己在外面逍遙快活,就這麼把我丟下不管了是嗎?!”
一發炸彈當空投下,簡直令所有人目瞪口呆。
啪,啪,啪。
水溶花震撼鼓掌,感慨萬千:“男人。”
“……”白晟一手捂著眼睛,一手拽著面無表情的沈酌,在四面八方譴責的視線中無言凝噎良久,終於緩緩地道:
“我一生清白,潔身自好,不認識那個理綜三門加起來就考85現在到處找人去開家長會的小冤種,我早跟他斷絕父子關係了……”
然後他吸了口氣,勇敢地直視沈酌:“親愛的,去拿幾片菠蘿吧,我親手削的,初戀的味道!”
第28章
翌日,申海市監察處。
“——孽障啊,”白晟對光仔細端詳那慘不忍睹的成績單,良久發出深深的感嘆。
申海市大監察官坐在辦公桌後,黑西裝白襯衣,衣襟只鬆了一個扣,露出清瘦修長的脖頸,側臉如白瓷般光潔,全身上下散發著高高在上難以接近的氣息。
楊小刀盤腿坐在辦公室沙發上,眉眼有種中二期少年特有的悶不吭聲的桀驁,拿眼瞅了沈酌半晌,終於忍不住問白晟:
“爸,你跟他什麼關係?”
白晟語氣帶著難言的滄桑與疲憊:“我上高中門門功課年級第一,大學還當過學生會長,我不配當你爸。”
楊小刀面無表情:“是你當年摁著我的頭逼我喊爸爸,說不喊就揍到我服的。”
白晟:“這麼多年來你喊過嗎?”
楊小刀:“這不是要找人去開家長會了嗎?”
白晟深吸一口氣。
憑你在外面如何呼風喚雨指點乾坤,你兒子考完試叫你去學校開家長會丟人現眼,你就要去學校開家長會丟人現眼。
早年白晟剛收養楊小刀的時候,確實雄赳赳氣昂昂想要履行自己身為頭狼的職責,蹲在小學辦公室裡被各科老師圍著痛斥倆小時後什麼雄心壯志都灰飛煙滅了,S級恥辱的淚水滴在了那張17分的數學試卷上。從此他一聽學校期中、期末考試就迅速把楊小刀拉黑,塑膠般的父子情誼說翻就翻,還曾經冒充醫生髮簡訊給學校老師,信誓旦旦說自己已經心臟病發死了。
“親愛的監察官,請不要對我的遺傳基因產生誤解,他真不是我兒子。我這麼優秀的基因生不出這樣的兒子。”白晟轉向沈酌,沉重地道:“回頭咱倆親生一個你就知道了。”
楊小刀:“……”
楊小刀空白的目光在沈酌喉結和前胸來回移動,一臉開啟了新世界大門的表情。
沈酌已經學會對白晟所有的不正常言行都選擇性過濾了,面上不見一絲變化,關上電腦抬起頭,那寒潭般的眼睛略微眯起,上下打量楊小刀。
“……”
申海市監察官的目光有種不動聲色的、壓倒性的力量,少年下意識向後一避,隨即又不自在地直起身,表情桀驁不馴:“你看什麼?”
沈酌視線落在楊小刀什麼標記都沒有的左手上,停頓片刻後,站起身走到一臉敵意的少年面前,居高臨下指了指他左衣襟。
“?”
楊小刀還沒反應過來,門外如狼似虎的警衛已經撲上前,一個按手兩個按腳,還有一個唰拉把楊小刀T恤領往下一扒。
左側鎖骨下沒有任何異能等級標識。
“!!”中二少年登時破防了,面紅耳赤七竅生煙,瞪著沈酌向後一躥:“你、你要幹什麼!”
“他身上進化的味道八百里外都很明顯,左手或心腔位置卻沒有等級標識,說明他一直隱瞞自己的進化者身份,從未向政府備案過。”沈酌眼角向白晟一瞟:“為什麼?”
白晟打著哈哈:“哎呀,五年前他還是個玩泥巴的小鬼呢,備不備案有那麼重要嗎?通融一下嘛……”
“只有張文勇那種劫機犯才會逃逸備案,因為要麼是準備犯罪,要麼就是已經犯過罪了。這小孩是哪一種?”
空氣凝固了一瞬。
“……”白晟揉捏著下巴思考片刻,終於做了決定,招招手示意沈酌過來。
沈酌無動於衷。
白晟一直覺得自己最大的優點就是為人隨和脾氣好,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於是他伸手強行勾過沈酌肩膀,把他往邊上摟了幾步,一臉推心置腹的架勢,低聲說:
“我跟你說實話吧,你別看楊小刀這孩子傻,其實他是個……苦命的孤兒啊。”
沈酌一側眉梢略抬,示意你繼續演。
“你那是什麼表情,不相信我有這麼高尚的情操嗎?”白晟搖了搖食指,“五年前我旅遊的時候,無意中在縣城裡遇到了身為流浪兒的楊小刀,當時他在可憐兮兮地沿街乞討,瘦骨嶙峋,備受欺凌,又矮又小……”
沈酌無言地望向楊小刀。
才十六歲的少年,個頭直躥一米八,單說身高已經與沈酌平齊,體格像條精悍強壯的小狼。
白晟板著沈酌的下巴,硬生生把他臉扳回來,示意你別看他你來看我。
“我後來打聽才知道,他自小父母雙亡,沒上過學,忍飢挨餓,受盡欺凌……聞者傷心見者流淚,簡直就是十八畝地裡的小苦瓜秧子。被迫無奈我只能收留了他,資助他上學……”
沈酌兩根手指捏著那張鮮紅的成績單,像捏著什麼髒東西:“為了向監察處隱瞞他的進化者身份,苦心安排他在偏遠縣城裡上學?”
“大家都這麼熟了,別說這麼傷感情的話嘛。”白晟一臉誠懇,“要早知道監察官你人美心善,我早就麻溜把他送來申海再把監護權完全交給你了,要打要罵要上補習班全憑你一句話,哪兒來今天這張丟人現眼的15分化學試卷?”
沈酌上下打量白晟,白晟回以君子般堂堂正正坦坦蕩蕩的謙和神情。
“——‘白晟,27歲,五年前進化為S級後,立刻展現出了極為典型的頭狼本能,熱衷於到處尋訪那些不被社會接納的同類,納入自己的領地,並予以庇護,在申海市中心擁有一處名為爛尾樓的進化者固定聚集地’。”
沈酌面無表情念出當初監察處對白晟的調查報告,然後拍拍S級的肩膀,毫不掩飾嘲諷:“讓我相信你旅遊時在路邊撿了一個11歲的進化兒童,不如讓我相信你曾經走路上撿了張彩票中了頭獎。”
白晟謙虛而自得地摩挲著下巴:“啊,這麼說來的話我確實是買彩票經常中獎的體質……”
“我不管你當年是怎麼收容他的,也不管這孩子身上有沒有案底。監察官手冊第十條第一款,監察官對轄區內的未成年進化者負有監護義務。”
啪一聲沈酌把那張家長會通知書拍在白晟胸膛上,說:“三天內把他的學籍轉到申海來,另外安排他來監察處做備案,我要知道他的異能和進化等級。陳淼!”
門外垂手恭候的大內總管立刻箭步而入:“在!”
“我有個會要開,這對大小瑰寶可以離開我的辦公室了。”
“是!”
沈酌拿起桌上的檔案,擦肩而過走出辦公室,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身後辦公室一片安靜,陳淼向門外做了個“請”的手勢,同時用眼神拼命示意他白哥束手就範,不要負隅頑抗。
“……”楊小刀偷覷沈酌背影,一臉敢怒不敢言,半晌忍不住小聲問白晟:“這人到底哪裡好,除了臉?”
白晟按著胸前那張家長會通知書,緩緩羞辱:“人家在你這個年紀已經念博士了……”
·
啪一聲燈光熄滅,空蕩蕩的會議室裡只有沈酌一人,天光隱約勾勒出長桌盡頭他清瘦的側影。
下一刻,三維立體投影的光線從虛空迅速發散,勾勒出以假亂真的虛擬景象。
周圍已經不再是現實情景,而是一座巨大黑暗的會議堂,唯有橢圓形會議桌上亮著熒熒白光。
國際監察總署,十大常任監察官議會。
長桌盡頭的Ⅰ號席上,端坐著一個銀灰頭髮冰藍眼瞳的北歐男人,是尼爾森總署長,面前桌案上亮著藍光S標識。另有八張坐席分列在長桌兩側,其中Ⅱ席與Ⅲ席是紅S,Ⅳ席是藍S;Ⅴ席是紅A,Ⅵ席是藍A,Ⅶ席是紅A;Ⅷ席和Ⅸ席分別是紅B和藍B。
長桌另一端,與尼爾森遙相正對的坐席上沒有字母,只用幽幽藍游標著羅馬數字Ⅹ。
人類唯一的十號席。
沈酌戴上傳譯耳麥,儀態雅緻入座,聲音帶著一絲輕慢的譏誚:“諸君,晚上好。”
長桌兩側的八張坐席上都沒有出現真人,只有燈光亮著,應該都是通話連線。只有尼爾森是真人直接上線的,他向後靠在椅背裡,漫不經心地用一支筆輕輕敲打自己額角,似乎有點迷茫:
“晚上好,SHEN監察。啊,讓我想想,你們剛才突然把我拽進這場會議,今天的議題是什麼來著……”
亮著紅S的Ⅱ席上傳來一個年長女聲,帶著含蓄的嘲諷:“真是不出意料啊,尼爾森總署長。任何得罪SHEN監察的事你都會想方設法地竭力撇清一切關係呢。”
“因為這場問詰確實不是我的本意啊。”尼爾森微笑道,帶著一點無奈聳了聳肩:“好吧,SHEN監察,很抱歉突然把你請來。這兩天總署收到了來自世界各地監察官的請求,S級進化者白晟的異能因果律顯然讓大家倍感威脅,因此他們希望你立刻公佈因果律的詳細資料,包括打擊範圍、失控機率、失控半徑,以及最重要的……嗯……”
尼爾森戰略停頓,顯然不願意讓最得罪沈酌的那句話從自己嘴裡說出來。
眾人都心情複雜地沉默著,那瞬間所有監察官內心都升起了同一個念頭——東方玄學。
“剋制方法。”Ⅸ席上傳來一個忍無可忍的男聲,“SHEN監察,按照國際總署安全公約,我們需要知道因果律的剋制方法!”
沈酌笑了起來。
他似乎對眼前一切詰問都毫不意外,坐姿甚至是舒展的:“任何具有強大危險性的S級異能都必須公佈剋制方法嗎?”
Ⅸ席有點暴躁:“那當然了,過分強大的異能必然會帶來威脅,難道我們不該維護各個轄區之間最重要的力量平衡嗎?”
沈酌若有所悟地頷首不語,然後帶著請教的神情:“那你知道尼爾森總署長的異能‘暴君’的剋制方法嗎?”
尼爾森的笑容立刻淡了淡,Ⅸ席話音一哽:“尼爾森先生是票選出來最為中立的進化者代表……”
“你知道阿瑪圖拉女士,”沈酌向Ⅱ席略一致意,“——的異能‘真主之輪’的剋制方法嗎?”
“國際總署有規定十大監察官可以對自身異能的詳細資料做出一定保留……”
“那麼因91歲高齡婉拒了十大監察官席位的冰島S級哈爾帕女士,她的異能‘窺見’你知道剋制方法嗎?”
“窺見是預測型異能,本來就沒有剋制方法!”Ⅸ席怒道,“恕我冒昧,請問你在做什麼?這些例子都只是狡辯而已!”
“很抱歉,”沈酌遺憾地回答,“因果律也沒有剋制方法。”
長桌兩側陡然安靜。
沒有人再出聲,空曠黑暗的禮堂陷入了令人不安的死寂。
“因果律的唯一優點就是它無禮的、絕對的、不可解釋的強大,除此之外其他所有都是缺陷。當然,因為哲學系異能本身的特殊性,這些缺陷也難以在地球環境下做出具體測試。”
沈酌站起身,雙手有禮地交疊在身前,居高臨下俯視著長桌,從那張優美嘴唇裡吐出的字句也十分清晰柔和:
“所以,如果各位堅持想知道的話,只有兩種辦法:第一是我讓白先生親自去各位的轄區,現場為大家演示一次,雖然我估計各位的轄區最多也只能被演示一次;第二是各位來到我的轄區,想盡一切辦法把白先生從我手裡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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