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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察官,我三天前就提交了希望被申海市監察處徵召的申請書,您不打算擁有我嗎?”
陳淼一邊聽取彙報一邊大步走來,驀然抬頭見此情狀,一群人腳步同時停住了。
沈酌向後退了半步,拉開微許距離,禮貌但不帶任何情緒地望著白晟。
“B市中心監察處擁有對本國進化者的優先徵召權,據我所知他們已經對您發了邀請書。承蒙盛情,白先生,中心監察處比我更應當擁有你。”
白晟鍥而不捨:“可我只想追隨你啊,不行嗎?當年我在報紙上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這麼想了。”
“……”
“追隨你一直是我平生的夢想啊,沈監察。”
沈酌凝視著面前白晟年輕真誠的面孔,略眯起眼睛,一言不發。
可能是酒店金碧輝煌的燈光太過耀眼,沒人能看清申海市監察官眼底難以形容的微妙。
“——您就是沈主任,對嗎?”
那年盛夏的午後,風從天際掠過研究院大樓走廊,中心監察處年輕的處長靠在樓梯扶手邊,迷彩服衣襟中殘留著訓練彈的氣息,抬手攔住了他的去路,眼中笑意熠熠生光。
“我叫傅琛,是中心監察處的進化者,有幸瞭解到您的課題後非常感興趣,想申請加入您的研究小組。”
走廊盡頭一群研究員經過,見狀紛紛站住了腳步,風中飄來竊竊私語:“那是不是傅琛?”“就是他吧!”“聽說院裡最近在拼命爭取他……”“這人為什麼來找沈主任?”
……
沈酌剛從實驗室出來,一手插在白大褂口袋裡,站在高層臺階上打量了傅琛片刻,才冷淡道:“你們進化者不是天天在聯合國抗議我做人體試驗迫害你們嗎,現在又想來做什麼?”
傅琛誠懇而溫和:“我已經從院長那裡知道了您研究的真正內容。”
沈酌眯起眼睛,沒有吭聲。
“我想追隨您,親眼見證這條無視倫理的研究之路,看它最終會將進化的車輪帶到何方……”傅琛仰頭注視著高處那雙銳利而冷秀的眼睛,伸出手來,掌心向上。
“或者說,如果您不反感的話,請讓我追求您。”
兩人一高一低,隔著幾級水泥臺階,遠處蟬鳴與人聲都化作了遠去的背景。
沈酌的眼神似有一絲微妙,不知在斟酌什麼,良久終於走下一層臺階,略微俯身在傅琛耳邊。
這個姿態居高臨下而饒有興味,他沒有直接回答對方剛才的問題:
“我聽說,你是個罕見的S級。”
……
酒店璀璨燈光下,沈酌終於無聲地呼了口氣,說:“我不需要,白先生。”
白晟剛想說什麼,沈酌一抬手,那是個不容置疑的打斷手勢,然後才略微靠近,用只有他倆能聽見的音量一個字一個字低聲警告:“不要再窺探我的個人私事了。”
“……”
沈酌直起身,神情冷淡正常,不再看任何人一眼,與白晟擦肩而過走出了大廳。
第7章
浴室水聲一停,白晟擦著溼漉漉的頭髮走了出來。
透過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繁華的夜景,白晟光裸著結實的上半身,寬肩窄腰,肌肉流暢,每一寸線條都蘊藏著不動聲色的壓迫感,精悍的腹肌往下,人魚線隱沒在了腰間的浴巾裡。
他站在窗前伸了個懶腰,轉身望向桌上開啟的手提電腦,顯示屏上是一張新聞截圖,時間是三年前,加粗的黑體標題十分清楚——
《國際監察總署直接任命,新任大監察官來歷成謎》。
配圖是一張照片。
瑞士巴塞爾,國際監察總署大樓門前,一個全身裹在黑色大衣裡的年輕人正站在傘下,與總署長握手告別。
天空下著霏霏細雨,黑傘遮住了他的面容,鏡頭只捕捉到下半張側臉,膚色冷白而輪廓俊秀,薄唇微抿成一道毫無情緒的直線。
白晟微微眯起了銳利的眼睛。
“……進化者擁有極高的身體素質和各種異能,因此一向被視作威脅。但實際上對我們進化者來說,人類才是真正強大、充滿了危險的存在……”
那是三年前的一個傍晚,夕陽透過教堂印花玻璃天窗,映出一張白綠相間、堪稱宏偉的大理石圓桌,膚色各異的年輕進化者們在圓桌邊分散而坐,注視著首座上一名白髮蒼蒼的英國老人。
“因為群體數量相差懸殊麼,‘主教’?”白晟斜倚在座位上,兩條長腿放鬆地交疊著,舉起手來問。
老人抬眼向他一瞥:“不,因為相對於一盤散沙似的進化者而言,普通人類群體擁有更加一致的目標。”
年輕的學生們都現出了疑惑的神情。
“生存的目標是繁衍,繁衍的盡頭是進化。當進化的捷徑擺在眼前時,任何反人道、反普世價值的基因研究都有可能在暗中發生……”
老人伸手切換投影,一則新聞出現在了顯示屏上。
“國際監察總署昨天剛下達任命,將此人列為了聯合國十大常任監察官之一,”老人指向螢幕,“沈酌。”
白晟的瞳孔略微放大了。
那是他第一次從照片中看到沈酌,這位後來以罕見美貌和鐵腕作風而聞名的強硬派監察官。
新聞法規定媒體在刊登監察官照片時必須進行模糊處理,因此鏡頭不甚清晰,但那秀美的下頷和修長的脖頸,仍然能從黑傘下看出端倪。
圓桌邊響起嗡嗡的交頭接耳聲,少頃有個白人學生舉起手:“這個沈酌也是進化者嗎,主教?”
老人搖了搖頭。
“不,他是個確定無法進化的普通人類,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許代表了人類僅憑自身所能達到的基因巔峰。僅從我們掌握的情況來看,他至少拿過兩個博士學位,在基因工程領域內十分權威,很早就被任命為了C國中心研究院的首席主任。雖然他的研究專案絕密,但一直有傳言說,他在進化者身上做了很多非人道的迫害性試驗。”
“兩個月前,C國青海發現一顆能量值極大的進化源隕石,一支三人小組被派去執行回收任務,其中包括一名S級,一名A級,以及沈酌。任務中進化源卻因‘操作意外’而劇烈爆炸,從而導致了那名A級進化者重傷,S級進化者傅琛當場死亡。”
全球也就二十個S級,圓桌邊所有人登時大譁:“亞洲那個傅琛死了?”
“意外?什麼意外?”
“不可能!區區爆炸而已,S級哪有那麼容易死!”
……
“圓桌會用盡了所有辦法,都無法調查出爆炸的真正原因,以及沈酌的絕密研究專案到底是什麼,但有一點是肯定的。”
老人吸了口氣,加重聲調緩緩道:“爆炸發生後,沈酌突然擁有了一部分類似進化的力量。”
“或者說,他擁有了一部分原本屬於傅琛的力量。”
這句話所隱喻的意義是如此森寒險惡,彷彿寒流席捲上空,讓圓桌邊所有人毛骨悚然。
“傅琛死後,沈酌被一貶到底,逐出了研究院。但蹊蹺的是,國際監察總署突然一反常態,不顧全球各個進化保護組織的反對聲浪,強行把沈酌任命為了聯合國十大常任監察官,很快就要派往申海轄區上任。”
“容我提醒各位,申海市生活著上萬名進化者——上萬名我們的同胞兄弟姐妹。”
老人目光凝重,環顧圓桌邊每一張年輕的臉。
“在座的你們都是高階進化者,很多是A級,甚至有S級。不管你們是什麼膚色、什麼人種,請你們牢牢記住一點——”
“進化者是這個地球上的少數群體,一旦衝突爆發,我們必然是被消滅的一方。”
“你們有責任保護弱小的同類,就像頭狼保護自己的同胞手足。”
……
“沈、監、察。”白晟一手撐著下巴,自上而下地俯視著那張新聞照片,含著笑喃喃道。
他的嗓音天生低而輕,聽起來頗為華麗,但笑著說話時不免有種為人輕佻甚至陰陽怪氣的錯覺,尤其這三個字還一音一頓,每個字都帶著意猶未盡的尾調。
“你到底想從我們身上得到什麼呢,美人?”
翌日,申海市監察處。
審訊室。
“我什麼都不知道,進化源?路邊撿來的。”
趙竣被兩名警衛押在鐵桌後,這個在夜店揮金如土的紈絝子弟彷彿一夜之間就換了個人,眼底佈滿血絲,臉色蒼白而嘲諷:“你們申海監察不是很牛逼嗎?很牛逼就自己去查啊,怎麼,還想私刑逼供不成?!”
審訊室單向玻璃後,沈酌一手插在制服褲袋裡,略微蹙眉。
“從昨晚把人弄醒後就審到現在,什麼都不肯說,逼急了就擺爛,什麼汙言穢語都往外迸。”一名審訊員低頭彙報情況,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敢把具體的“汙言穢語”轉述出來,“不過您放心,從今天中午開始我們加大了審訊力度,一定儘快從他嘴裡掏出進化源的來歷!”
“他不會說的。”
審訊員:“啊?”
沈酌淡淡道:“因為他的護身符還沒到。”
“護身符?”
審訊員不明所以,這時只聽單面玻璃後傳來趙竣的冷笑:“……有本事就上刑啊,我倒要看看你們敢不敢給我留傷。知道中心監察處的老大嶽颺吧,他可是傅琛生前的鐵兄弟,他還是我們家多少年的世交……”
審訊員大為訝異:“姓趙的還有這種人脈?”
沈酌說:“他家在B市經營多年,確實關係匪淺。”
“那、那他的護身符……”
“你們覺得嶽處長會對我坐視不管?”趙竣挑釁地提高了聲調,“三年前傅琛怎麼死的大家還沒忘呢,你猜嶽颺是想搞死我,還是更想借這個機會搞死沈酌?!”
審訊室內外的空氣一瞬間凍結了。
傅琛三年前犧牲,公開的死因是爆炸事故,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傅琛的死因跟沈酌脫不開關係,不出意外的話甚至就是沈酌故意弄死的。
這三年以來,中心監察處恨沈酌恨得咬牙切齒,傅琛生前那幫手下恨不得把沈酌生撕活吃了。而現在中心監察處的老大嶽颺,是傅琛生前的同學、戰友、最鐵桿的兄弟,當年親自主持了傅琛的葬禮。
哪怕這世上就剩最後一個人想替傅琛報仇,那個人一定是嶽颺。
嶽處長會怎麼借趙竣的事來整申海監察處,簡直都不用想。
“監察官!”這時一個組員匆匆走進旁聽室,“陳組長讓我彙報您,嶽處長今早專機從B市飛申海,已經快到咱們監察處了!”
竟然是本人親至!
幾人神色緊繃,卻見沈酌眼底掠過一絲微妙,轉身推開審訊室的門,徑直走了進去。
“監、監察官?”
單面玻璃後,被押著的趙竣猛然抬頭,猝不及防地看見沈酌,瞳孔驀然緊縮。
夜店裡那個浪蕩而又高高在上的美人似乎從未出現過,清醒狀態下的大監察官眉目秀麗肅靜,膚色有種堅冰一般的冷白,咽喉以下甚至連雙手都不露絲毫面板。
一剎那間趙竣心底湧出狼狽的恨意:“……原來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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