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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奎榮佯作沒聽懂,哈哈笑著邀請謝天上圍子,他可不想把來意不明的謝寶慶帶進宅子裡去,在圍子上他人多槍多,不怕謝寶慶搞什麼貓膩。

謝天一笑跟高奎榮並肩走上圍子,站在高牆頂上放眼四望,笑道:“怪不得傳說奎榮老哥就愛在圍子上待著呢,這裡果然是好景緻。奎榮老哥,這裡能看到的肥田應該都是你的吧?”

高奎榮笑著拱手:“讓寶慶老弟見笑了,咱們門樓子裡坐,裡面暖和。”

走進門樓子,謝天笑道:“奎榮老哥果然會享受。”

高奎榮做了個請的手勢邀請謝天坐到坐榻上,見兩個親信莊客也揹著槍跟進來站在門口,鬆了口氣吩咐那個丫頭:“告訴二奶奶炒兩個硬菜送過來。”

謝天哈哈笑著舉了一下手中的燒雞和酒瓶:“還炒啥菜,我這不都帶了麼。”

說著話,謝天毫不客氣的坐到坐榻一端,伸手把桌上的茶壺和瓜子扒拉到一邊,把酒瓶和燒雞頓在桌上,大咧咧的直接盤腿坐了上去,順手抓起那個望遠鏡東張西望,一點都沒把自己當成外人。

高奎榮笑笑坐到謝天對面,衝著丫頭揮了揮手,笑道:“哪能光吃你的,添倆硬菜也是應該的。”

丫頭偷偷瞥了一下嘴開門走了。

還添倆硬菜,你口中的硬菜不過就是炒雞蛋肉片燉豆腐,上次二少爺陪著皇軍大隊長到家裡來做客,你才特意吩咐殺了一隻雞,還都切成了小塊,端上桌的也只有半隻。

謝天跟到了家一樣把望遠鏡隨手放在一邊,倒掉茶杯裡的殘茶咬開酒瓶蓋給自己和高奎榮倒酒,高奎榮笑呵呵的看著謝天問道:“寶慶老弟這回該說了吧,你找我到底啥事兒?”

謝天笑著端起酒杯跟高奎榮面前的酒杯碰了一下:“肯定是好事兒,咱們邊吃邊說。”

說著話謝天滋溜一口喝了半茶杯,伸手按住桌上的燒雞撕下一個雞腿遞給高奎榮。

高奎榮無奈接過,卻也是偷偷嚥了口口水。

香滿樓的八珍燒雞好久沒吃了,上次吃好像還是大兒子回來的時候專門從香滿樓買回來孝敬他的,一次就買了十隻,這個敗家的玩意。

高奎榮先咬了口燒雞細嚼慢嚥吞下去,這才端起酒杯陪著謝天喝了一口,生怕先喝酒沖淡了燒雞的香味。

謝天看著高奎榮喝了淺淺的一口酒,不開心地說道:“奎榮老哥看不起我咋滴,幹了幹了,我陪你,先乾為敬。”

說著話謝天端起酒杯又跟高奎榮碰了一下,把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盡。

高奎榮心疼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雖然這酒是不是他買的,可是這樣喝酒實在是糟踐糧食,酒要慢慢的品才能最大程度延長喝酒帶來的快樂。

高奎榮苦笑著看著謝天衝他亮杯底,說道:“寶慶老弟,老哥實在喝不了急酒,這樣,你喝你的,老哥陪著。”

謝天呵呵一笑:“奎榮老哥喝不了急酒兄弟也不能勉強,你慢慢喝著,咱哥倆邊吃邊嘮。”

說著話謝天又給自己滿上一杯,隨手把倒空了的酒瓶子扔到一邊又把另一瓶咬開頓到桌上,伸手把另一隻雞腿撕下來咬了一口,一口就咬下來半個雞腿。

高奎榮見狀也急忙咬了一大口雞腿,豁出去了,今天就敗家了,總不能一隻燒雞全讓謝寶慶吃了吧,雖說是他帶來的,那也不行。

看著高奎榮的吃相謝天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開口說道:“奎榮老哥,現在地界不太平,咱這大孤鎮邊上又是鬼子又是八路又是晉綏軍,還有保安團,游擊隊,拉綹子自己單幹的也有好幾個山頭,到處都在打仗,每天都在死人,老百姓想過個太平日子不容易。奎榮老哥這些年應該也是深有體會吧?”

高奎榮不知道謝天想說什麼,乾笑一聲:“誰說不是呢,亂世之秋,混著吧。”

謝天拿起酒瓶給高奎榮添了點酒,把著酒瓶說道:“在鬼子來之前,咱們再怎麼打怎麼鬧那也是咱們自己的事情,不過就是那些當官的想法不一樣要分出來個大小,說來說去不過是兄弟鬩牆,也不會過分禍害老百姓,老百姓日子過得苦點但是怎麼也能活下去。可是鬼子就不一樣了,他們跟咱們不是同宗同族,根本就不拿咱們當人看。咱不說南京大屠殺三十多萬條人命,就說眼前鬼子偷襲趙家峪,幾百個鄉親,男女老幼被他們殺了個一干二盡,可以想象如果讓他們佔領了中國,咱們中國人以後恐怕活得連豬狗都不如。”

高奎榮拍了一下桌子,臉上肌肉抽搐著說道:“我丈人杆子就是趙家峪的,一家七口連根骨頭都沒找到,我家裡的得到信以後哭的死去活來,光是請郎中抓藥就花了我八個大洋。”

也不知道高奎榮如此悲憤是因為日本鬼子殺了趙家峪幾百鄉親,還是心疼他花的那八個大洋,或者是兼而有之。

謝天看著高奎榮說道:“奎榮老哥,我是想明白了,不把小鬼子打跑,咱們以後肯定沒有好日子過。”

高奎榮看著謝天警惕的說道:“你想讓我幹什麼?”

謝天看著高奎榮一笑:“打仗的事兒自然是由我們這些粗人去做,奎榮老哥,我打算拉起一支隊伍打明旗號跟鬼子幹。今天我到你這兒來不為別的,就是想從你這兒籌點糧食。”

說著話謝天欠身從懷裡掏出兩根金條擺在桌上,說道:“我不白要你的,這兩根條子就當是先跟你下個定,等兄弟手頭寬裕了餘下的再給你補上,咋樣?”

本來高奎榮聽到謝天說籌糧臉就已經黑了,結果看到兩條小黃魚眼睛又亮了,他好不容易把目光從小黃魚上挪開轉到謝天臉上,乾笑道:“寶慶兄弟,你這小黃魚我是真想收下,可是我現在手裡是真的沒有糧食啊,前天,就在前天,張莊據點開來兩輛卡車來了幾十個日本兵要糧,拉走了整整兩卡車的麥子,就給我扔了一把破軍票,那東西今天是錢,明天可能就是紙,愁的我這兩天腮幫子都腫了。糧食我是真沒有了,寶慶兄弟,要不你再想想別的辦法吧。”

謝天看著高奎榮嘴角露出了冷笑:“奎榮老哥,鬼子跟你要糧你就有,兄弟跟你籌糧你就推三阻四,你這是資敵你知道麼?”

高奎榮哼了一聲冷笑道:“別給我扣大帽子,誰知道你們誰會打贏,到最後誰是敵誰是友現在還言之過早。”

謝天拿起桌上的小黃魚看著高奎榮說道:“看來奎榮老哥是看不上我這兩根條子了。”

高奎榮呵呵一笑:“寶慶兄弟要是沒別的事兒就請回吧,下次有機會我請你喝酒。”

謝天哈哈一笑收起兩條小黃魚,衝著高奎榮笑道:“小黃魚奎榮老哥不稀罕,我這兒還有樣寶貝我想奎榮老哥一定喜歡。”

說著話謝天又端起茶杯喝了口酒,伸手去抓桌上的燒雞。

高奎榮對謝天所說的另一樣東西倒是有些好奇,但是表面上卻是裝作無動於衷的樣子。

這年頭除了金條就沒有東西比糧食更金貴的了,是人就得要吃糧食,去年河南一場大旱據說餓死幾百萬人,糧食的價格比往年翻了好幾番,一斗小米就能換一個黃花大閨女,兩根小黃魚在市面上是能買到糧食,但是也買不了多少,所以剛才高奎榮連問都沒問謝天準備要從自己這兒籌多少糧食。

手中有糧根本就不愁賣,高奎榮手中攢下的糧食打算再憋一段時間,昨晚這場雪下的好,現在天寒地凍糧價肯定還要漲,他盤算著今冬趁著鬧災用糧食再換幾十垧地,自然看不上謝天拿出來的這兩根小黃魚。

高奎榮斜著眼瞟著謝天,既期待謝寶慶趕緊拿出那樣他肯定喜歡的寶貝,又巴不得謝寶慶趕緊走人,反正逐客令他已經說出口了,要是謝寶慶不識趣,那也怪不得他往外攆人。

結果,下一秒高奎榮嗷的一聲怪叫從暖炕上跳了起來,手忙腳亂的衝著謝天擺手:“寶慶兄弟,寶慶兄弟,你千萬別衝動,把那個東西收好了,咱們有話好商量。”

謝天嘿嘿笑著拉掉從燒雞肚子裡掏出來的地瓜手雷拉環,衝著高奎榮笑道:“看來奎榮老哥認識這寶貝,這可是日本貨,好東西啊,據說威力還挺大。奎榮老哥別往門口退了,你再退一步我這個寶貝可就要送給老哥了。”

高奎榮嚇得急忙站住腳步慌亂擺手:“別扔,千萬別扔,我就站在這兒不動總成了吧。”

在門口那兩個莊客看到謝天從燒雞肚子裡拽出手雷早就已經嚇傻了,兩個人硬著頭皮舉槍對準謝天,腿肚子卻一個勁的向後轉,恨不得轉身撒腿就跑。

莊客在高奎榮這兒看家護院也不過就是拿的一份月俸,高奎榮給的那倆錢還犯不著給他賣命。

謝天嘿嘿一笑用手雷示意高奎榮坐回原位,高奎榮戰戰兢兢靠近,半個屁股坐在炕沿上,都快要哭了:“寶慶兄弟,你先把那玩意收起來,咱們有事兒好商量。”

謝天看著高奎榮笑道:“糧食能借?”

高奎榮連連點頭:“能借,能借。”

謝天一笑:“那就先借一百石吧,我給你打欠條。”

高奎榮渾身一抖,臉色煞白的衝著謝天連連擺手:“謝大當家的莫開玩笑,我就算把倉底兒都打掃乾淨也湊不出來一百石糧食來啊,你要是真逼我要一百石糧食,那你還不如炸了那個手榴彈,咱們同歸於盡算了。”

在這個年代是以容量來計量糧食,容量單位有合、升、鬥、斛,一斛等於五斗,一斗等於十升,一升等於十合。石是重量單位,因為兩斛糧食大約相當於一石,所以對於糧食單位也以石來計量。又因為一石糧食恰好是一個成年男子可以擔起來的重量,所以人們習慣將一石稱為一擔。

一擔糧食大約是100~120斤,謝天這也是獅子大開口,一張嘴就要跟高奎榮借一萬斤糧食,這不是要了高奎榮老命麼,他寧願被謝天炸死也絕不會拿出這一百石糧食來的。

不過說實話,對於一支隊伍來說一萬斤糧食還真不多,謝天手下要是有百十號人的話一萬斤糧食也頂不了幾個月,更何況謝天還要開粥棚救濟難民,一萬斤糧食搞不好都不夠一個月的開銷。

“那你能借多少?”謝天盯著高奎榮問道。

高奎榮咬牙琢磨了半天衝著謝天伸出五根手指頭:“五擔。”

謝天仰天大笑:“五擔,奎榮老哥,要是借五擔糧食我還用跑你這兒來麼?算了算了,這五擔糧食你還是留著辦喪宴用吧。”

“寶慶兄弟,我倉裡是真沒有那麼多糧食了啊。”高奎榮頓足捶胸的說道,他是又怕死又心疼糧食,現在就看能跟謝天討價還價到什麼程度了。

但是,最多也不能超過十擔,不然我寧願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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