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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頭看看玀老三與甘老五,一個個失神落魄的愣了。怔過片刻,又低低笑了。

他們笑的癲狂,而又心酸。

一刀揮出去落了空,轉身後背讓人砍了。鑽心鑽骨的疼痛讓人瞬間清醒,也不由的落淚。

原來,人生走的路真的不能回頭。

不能回頭,還能將錯就錯一輩子欺騙自己下去。可回了頭,看清了真相才會明白人世有多荒唐。

誠然他們有私心,有過錯。

但說到底,無非是想活。

活的基礎上,捨不得到手的榮華富貴,捨不得錦衣玉食,捨不得這多少年來的順風順水。

人在蜜罐裡待過,如何還能回到黃連水中。

所以他們有錯嗎?

即便有,他們也不覺得。

有道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不是嗎?

那他們有什麼錯?

如果有錯,怕也是不該對這群豺狼報以僥倖。不該蠢的天真的去相信,不該去賭人性。

生而為人,人人有機會做人。

卻不是人人……都有人性。

他們懂了,卻也遲了。

有人拼盡全力,一換一拉著小兵陪了葬。左右這人世不值得,不如一起上路,好過活活痛苦而死。

緊緊的抱著對方,狠狠一口咬上血肉,而後含糊不清的說到:「看吧,我送了你一個解脫。」

話音剛落,就被三刀六洞徹底送上路。

趕來補刀的小兵一口一個唾沫,拖的拖搶的搶,把自己的人奪回來。哪怕已經死了,也不要和這種牆頭草死一塊兒。

寧可埋骨荒野,絕不賊子同穴。

把人拖至一處,回頭復催元納掌,一身真元悉數灌入刀中,決絕的殺了過去。

一想到自己每日提著腦袋死守東門護的就是這麼群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東西就恨不打一處來,而他們所敬仰的王則被害得國破家亡。

王宮沒了,親人沒了。

說什麼保護,談什麼舊情,不過都是虛偽。

霎時間,恨火交織。

竟是不管不顧,殺了一個天翻與地覆。

玀老三冷冷的對上「勇王」,手上功夫已經蓄勢待發,我看這次誰來救你。

登時身行似箭,疾射而出。

一眼囑咐甘老五壓後,便爪如金鉤勢如猛虎的撲向「勇王」。

「勇王」不閃不避,忽的斜地裡飛出一劍堪堪擋下。周乙正要上前,亦被劍的主人掌風逼退。

滿是膿包猙獰的面容下是無可名狀的瘮人,就連聲音聽上去亦是殘破不全。

「退下,此人交我,你保護好大殿下。

聞言,周乙這才明白來的是誰。

「秦漠……」

他想要開口,恍然發現竟是如此艱難。而秦漠迎頭挑上玀老三,戰的是天昏昏地慘慘。

殘星曉月託霽雪,一派冷風掃江山。

剎那間,天地色變。

甘老五見狀,並沒趁機出手。

饒有興致的注視著「勇王」的一舉一動,心裡頭很清楚今夜的主要目的是什麼。

能不能除掉對方不重要,重要的是逼出對方,讓他們破得了界出不了門。死也只能死在家門口,坐等塵埃落定,坐等一切成為定局。

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是個虎崽子。

老虎的崽子再溫順也改變不了他是老虎的事實,現在不咬人不代表不會咬人。

何況,老虎是吃人的。

周乙被他看的毛骨悚然,緊緊守在「勇王」跟前。

小心環顧四下,壓低聲道:「殿下,讓屬下去會一會。」

「勇王」側眸微睇,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而是目光不動聲色看向別處,又看著甘老五道:「不必做無謂之鬥。」

「可……」

群臣,不能真的屠盡。

若是做了,殿下就難逃後世口誅筆伐。就真正中了菰晚風的全套,順了他那狼子野心。

然「勇王」一眼洞悉其想,道:「沒有可是。」

到如今,你以為這還是陰謀詭計?

周乙愣神,側眸盯著甘老五,難不倒不是?

「勇王」不語,陰謀換陽謀。

這件事是個局,是不是他都得跳,別無選擇。後世口誅筆伐不會因為他不做就手軟,做與不做都將順了菰晚風的心。

區別只在一個擔虛名,受制於人。

一個坐實,還有一線可爭。

世間最噁心人的從來不是陰謀,而是陽謀。讓你看的明白,避不開。猜的透,躲不掉。

而你,還得心甘情願往裡面跳。

倏然,風吹過所有人的衣角髮梢,也將他那黑色的輕紗掀開了半形。

覷著這驚鴻一瞥,甘老五的眼神變了。立刻傳音玀老三,情況有變。碧雲沒有說實話,咱們訊息有誤。

玀老三側身勾住劍身,另一隻手金鉤成拳,臨到胸口變幻為掌,直切秦漠要害。

一邊拆招進招,一邊問:怎會事?

甘老五回到:來的不是「勇王」,是絃歌月。

是他?

玀老三一個失神,秦漠已然直逼咽喉。眼見避無可避,只能抬手一抓。

而秦漠忽的催劍疾轉,唰唰的削出一排火星子。長劍脫手,出掌如雷。滾滾掌風,呼嘯擒殺。

饒是玀老三應變再快,也架不住對方奇快無比。

秦漠趁勢再殺,招招奪命,式式逼人。但玀老三也不是吃素的,雖非如大荒樓般殺人為買賣,可作為菰晚風的刀乾的也是殺人奪命的勾當。

論狠辣,兩人旗鼓相當。

論修為,短時間難分伯仲。

所以,秦漠想要取他的命還得花點功夫。同樣,他想了殺了秦漠也不是片刻就能成。

秦漠操著破鑼嗓子,嘎嘎嘎笑了:「玀老三,再分神,老子可就要送你上路了。」

玀老三踉蹌退了幾步,仰身避開殺機,忽的向後疾躺,掌心落地剎那,塵土盡為殺伐。

粒粒塵埃,悉數化作鐵星子。

如狂風暴雨般,席捲秦漠。

道:「要殺玀某,先看自己能活幾時。」

頃刻,無數慘叫響起。

但秦漠以劍開道,聚劍成遁。

如此一來,鐵星子不能傷其分毫。

他沒事了,卻苦了他身後的大臣與將士。

一不小心,就成了替死鬼。

於此同時,他掐訣唸咒。

「破。」

霎時間,驚雷四響。

劍像萬化,劍氣縱橫。

甘老五眼疾手快,瞧出端倪。

一劍快過十五洲,將將擋下第一波殺機,旋即縱身如電擄走玀老三。

等到萬劍落下,可謂十方九地盡瘡痍。

大臣死了十之七八,將士也死了十之二三。一半是受疾疫苦痛而死,一半則是被他送走。

他收了劍要走,周乙想勸其留下。

然他沉默過後,突然笑出了聲。

回眸道:「我的命不長了,最後這點路我想自己走。」

「秦漠

……」

「別,大家都是男人。我不喜歡生離死別的時候娘們唧唧,你要有心來年清明替我上柱香。

別的,就什麼都別說了。

我走了,你們保重。」

說罷,拎著劍一步一步離開。

周乙一邊安排眾將士回營,一邊同「勇王」道:「沒有別的辦法嗎?」

難道要真的看著他如此?

他是為了大夥兒,才落得如今的地步。

「勇王」看著他的背影,又看看這遍地的殘肢頭顱,目之所及,血流成河,抬腳便是血水滴里搭拉往下淌,垂眸瞬間,一緊再緊。

一寸地,一寸血。

一寸山河,萬骨堆。

這就是天下與興亡,興也苦,亡也苦。

怎奈天下有人爭,興亡難自主。

扭頭道:「回營。」

說罷,風蕭蕭雨寒寒的邁入夜色之中。

起先玀老三等人點燃的火把此刻也從樹上,木岔子上掉了下來,呼啦一下成片的燒開。

也不見他回頭,但隨手丟擲一物讓大火瞬間沖天。

讓一切,塵歸塵土歸土。

周乙靜靜的看著,任憑火光映入眼簾。

又過了片刻,才匆匆追上其步伐。

而待他們走後,密林中的人拍著手不緊不慢的走了出來。

咋舌道:「到底是四殿下的人,兇名和主子一樣厲害。人家意思意思入個局,你這是做到底啊。」

「不過就是不知道勇王使了什麼法子,居然讓絃歌月得以替他出面?如此既解決了外患,又防住了自己這個內憂?

一手內外兼守,委實玩的漂亮。」

說著在大火中找了具還沒燒著屍體,東翻翻西找找,道:「就是你了。」

須臾,喊了聲。

「找到了。」

扒開屍體的衣服見他身上果然有疾疫留下的症狀,頓時忍著噁心開始上下其手,一通亂摸。

等自己差不多有點苗頭了,這才替屍體穿好衣服,隨即一腳送入火堆。

低頭整了整自己的衣衫,道:「得嘞,成不成就看你了。

我的小命,可都交上了。」

說著,擼起袖子又看了眼。確定沒什麼問題,這才變作一隻雀子飛走。

而她一走,「勇王」也和周乙回到了主帳,四目相對的剎那床上的人再支撐,噗的便是一口硃紅噴出。

「勇王」亦隨之到底不起,沒了生息。

周乙一個箭步衝上前,真元不要錢似的度入其體內。過了好半晌,人才幽幽緩過來。

示意周乙停手扶他下去坐坐,周乙見他堅持,遂從其意。

待到椅子上坐下,方道:「都散了?」

「是。

您看,結界是否要在開啟?」

「不用。」

「可如果沒有結界,地氣失衡之下眾將士難以自保。

屆時,定然死傷無數。」

且,一旦感染事態爆發會無法控制。

勇王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看向地上人,道:「去把他扶回床上。」

周乙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又給嚥下。上前將人抱回床上放好,摘下帷帽的那一刻,赫然便是絃歌月的面容。

「都看到了?」

「是。」

如果不出意外,答案應該不會變。

說到這裡,他心裡放不下秦漠安危。道:「殿下,秦漠那邊?」

「隨他去吧。」

「不管管嗎?」

聞言,勇王好一陣沉默。

許久,拂袖放出被他袖起來的人,仍舊與之並排躺著。

端起未完的涼茶,湊到唇邊和著血腥囫圇嚥下。

「如何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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