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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嘆了口氣,把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菰晚風有意犧牲七煞中的五人做餌不假,但也不是說全然不管。

他還是留了後招,以備不時之需。

老頭所在的圓球也不叫圓球,叫三十六天罡珠,老頭是其中一個——叫天不鳩。

天不鳩起先不打算出手,實在是看他們打打殺殺就是不下死手,看的耐心盡失。這才不顧眾人阻攔,跳出替赤淞等人解圍。

這圍是好解,卻也跳進了人家有心佈置的圈套。

起初沒將秦漠放在眼裡,所以動手未動真格。以為一擊定能拿下,好顯個神威。

哪知道對方非但有幾下子,還暗藏詭計。等他明白過來,滋味嘗透,卻是什麼都晚了。

人已經被自己打入湖心,想阻止來不及。

江柺子聽完他的話,與眾一番商議後,詢問菰晚風有什麼打算。

不用說,這一遭是他們失算。

天不鳩原本是放著以防萬一,如果五煞身死,湖心被破,那麼三十六天罡珠必須出來加以阻止。

可是秦漠太狡猾,明明雙煞門的人有能力殺了五人而不殺,只一味反覆熬打搓磨,絕不輕取性命。

三味等黑衣人再將菰府翻天倒地後,與之合作一股,也只圍不殺。

一行人在天罡珠內看的分明,但菰晚風早有交代,不可輕出。需得關鍵時候才行,可天不鳩是個火爆性子。

殺人不過頭點地,將人戲謔算哪門子好漢。於是他不顧阻攔,催動天罡珠問世。

如此一來,正好中了絃歌月的計策。

絃歌月之所以在前面一直努力周旋,為的就是給秦漠他們製造機會。能找到老不死最好,找不到也要逼出菰晚風的部分實力。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要是連敵人有多少實力都不清楚,便冒然出力,那和送死有什麼分別?

故他不惜賭命一對十六,就為了讓秦漠這邊有充足時間。

而秦漠不負其所望,非但逼出天罡珠,還察覺到了關鍵。更是故意激怒天不鳩,進而使天不鳩盛怒忘了分寸,一氣之下將其打落。

那湖水乍看平平無奇,實則也有說法。普通人下去,就和前面黑衣人下去相同,去了就是送死。

底下圈養了吃人的魚妖,這種妖沒有心智,誰馴服他們就聽誰的,不能上岸,但在水下無敵,管你道行多好,十有八九都得喪命。

加之他們又是群居,但凡有人落水,便一擁而上。晚一息,骨頭渣子都吃的不剩。

所以,菰晚風才要求人必須一個一個下。因為如此下,下去的人絕無活路。他絃歌月人再多,也不能擱這兒下餃子。

但是閻王好退,小鬼難纏。

雖然不動聲色算計其五條人命,可是終究不敵秦漠這個隱患來的厲害。他是借天不鳩的掌氣入湖,身上有天罡珠的味道。

故魚妖不會去攻擊,假設那一掌沒有要他的命,那他甦醒後便有可能發現湖底的秘密。

菰晚風沉默良久,徐徐道:「無妨,他進的去未必有命出。

倒是那批人,你們看出端倪沒有?」

赤淞道:「屬下眼拙,未能看出來歷。」

玉面判官等人也搖頭,他們到的時候對方已經走了,僅有一點殘留氣息。但這氣息陌生的很,搜腸刮肚半天仍是沒有答案。

道:「前輩可識得?」

天不鳩老臉頓時通紅,像燒紅的熱鐵就差吱吱冒白煙,扭捏道:「老夫久不出世,哪裡識得這些個娃娃。」

瞥了眼菰晚風,道:「你們問他吧,他天天擱人堆廝混,料想不至於毫無眉目

。」

「家主?」

菰晚風嘆道:「先離開在說吧。」

赤淞問:「那此處還需要死守嗎?」

「事已至此,死守已無意義。你去告訴他們幾個,傷好後即刻離開。」

「是。」赤淞作禮離開。

天不鳩拿著大袖拼命給自己澆點涼風,好讓燥熱快點平復,哪知越澆越臊的厲害。

一轉身,剛好見菰晚風看著自己。

登時硬氣起來,道:「看什麼?我等只答應替你看守此地千年,今年就是最後一年。」

「菰某……」

「打住,當初是我們幾個技不如人猜燈謎猜你不過,被你使了詐,這才被你破了天罡珠外罩,得與我等相會。

我們也不是輸不起,輸了就是輸了。看不出你使詐,那就是你高明之處。但是當時說好的是替你固守此地千年,別的我等一概不管。」qδ

「菰某不是這個意思。」

「你且去吧,答應你的事兒三十六天罡絕不耍賴。

我自去了。」

天不鳩說完,身作流光回到圓球之內。隨即圓球一通旋繞,射入木屋消失不見。

玉面判官道:「我們現下怎麼辦?

老前輩不肯插手,恐怕還得我們自己想轍子。」

菰晚風回眸湖心:「走吧。」

話音剛落,便掀起一陣風,捲起遍地煙塵。

稍過,散盡。

人,已無蹤跡。

回到暮雨齋,便有各處負責監督送來損毀報告堆在案頭,粗粗一看,高的也摞的有丈許,矮的有數尺。

江柺子瞧在眼裡,便讓玉面判官判官留下,其他的人先下去做好防備,務必保證暮雨齋的安危。

道:「既已同絃歌月撕破臉,在暗藏著也沒有意思。家主目下正是用人之際,我看不如我和判官轉到明處,以便幫助家主。」

玉面判官道:「屬下也是這個想法,不知家主意下如何?」

菰晚風聞言,沉吟道:「也好,這樣你二人現在替我去查明兩件事。」

「何事?」

「第一,去一趟九曜樓,探一下一枝春的虛實。」

「家主的意思是?」

「我投帖一枝春,原本就是看她對此後的態度。然今夜來的並不是她,觀此人修為不知深淺,氣息尤在一枝春之上。

如此人物,出現在她身邊,倘若不弄清虛實,以後便是我等大患。」

「那還有一件呢?」

「去一趟東門,看絃歌月是不是真的撤了?」

「家主是擔心他詐退,再殺咱們一個不備?」

「不排除這種可能。」

玉面判官略略思索道:「九曜樓便由屬下去辦,東門那邊我看交給江兄即可。」

江柺子點頭:「甚合我意,那些女的我應付不來,還是你這書生去比較好,才子配佳人,正好湊段風花雪月來。」

「江兄說笑了。」

「我說錯啦?」

「豈敢……」

兩人一來二去又說幾句,菰晚風才緩緩點頭。

道:「如此甚好,你二人速去速回。」

「是。」

「是。」

二人走後,約莫有半柱香的時間,赤淞自木屋回來。

菰晚風頭也不抬,道:「人都安頓好了?」

「是,他們知道家主苦心,不敢有怨。」

「哦?不恨我捨棄他們?」

「能為家主死,是我等榮耀,何來恨之一說。」

又道:「怎不見江柺子等人?」

「我有事吩咐他們去辦。」

赤淞瞭然,想起一事,道:「家主,我看百里流年臨走時邀浥輕塵同路,只怕目的不純,要不要派人去盯梢。」

菰晚風翻開一本簿子檢視,上面寫的全是某某處某某樓某某園毀了多少,壞了多少,所需修復又待多少。

眼不離簿,一頁一頁的翻著。

道:「不用,既然對方做明的給我們看就代表他們不懼被我們去查。或者,哼,他巴不得我那麼做。」

「為何?」赤淞訝異,家主這話就說的他不懂了。

為什麼是巴不得?

「你不查不找人盯梢,他如何把一肚鉤子勾住你我?」

「家主是他故意的?」

「無利不起三更早,沒好處的事情他百里流年不會做。更何況,浥輕塵亦絕非善類。」

「怎講?」

「素鶴有沒有屠滅疏星樓,這無從得知。然素鶴不顧生死將之背下邀月峰並找到拂清風救治,此乃人所共知。

後此女隨素鶴南來北往,死生共契,使的鐵打一個男兒也化作繞指柔。這便是她的手段和能力,而在素鶴深陷流言蜚語之中,又是她插上最深的一刀。

她有多愛素鶴不好說,但她要素鶴死的眼神是藏不住。」

「如此說,這很有可能就是一早給素鶴備下的美人計?」

菰晚風放下一本,又換了一本,繼續翻看:「雖不中,亦不遠矣。

這二人聯手,無非想要使我目光自此轉移。使我不能專心對付絃歌月等人,而他們好從中獲利。」

赤淞聽罷,驚出一身冷汗。

不知兩人隨口一句話,竟有這般深的學問在裡頭。

險險,自己就好好心辦壞事。

菰晚風心裡藏著事,然面上看不出分毫,看似兩眼不曾離開簿子,其實什麼都沒逃過他的眼睛。

自然,也把赤淞的反應看的分明。

道:「你去前面照看,那些仙者再有幾個時辰便會甦醒,一應修補需暫且按下。

假使有好事者翻牆檢視,一律不加阻攔。有人問起,便借他們的口好好把事情宣揚出去。」

「屬下明白。」

說罷,匆匆作禮離開。

霎時,偌大的屋子裡靜謐無比。

一聲啾啾啼,劃破夜空。

小傢伙不知憂愁,兀自在籠中歡喜的跳著。嘰嘰喳喳,似喜悅、似關心、又似在討好邀寵。

菰晚風放了簿子,起身來到窗下坐著,將籠子拖過來些許。

道:「你不怕我?」

那雀子撲稜撲稜翅膀,愈發叫的歡喜,對他愈顯得親暱。

「好,好好。

你既不怕我,我便許你個天大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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