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菰晚風自女兒走後,便獨坐在燈下沉思。

不出意外的話,那粒解藥應該落入了素鶴手中。而素鶴得此藥,必然會前往解救勇王。

一想到到手的機會就這樣被捅沒了,內心可謂憤恨交加。

眸子愈發狠厲,氣息駭人。

素鶴,你以為菰某人計之深只得如此?

就算得解藥,也休想救人。

說罷,開啟了暗格中的木鳥。

那木鳥撲稜撲稜幾下,便消失在夜色中。

而素鶴得了解藥,確如其所料。

一路疾馳,疾往東門。

此時離天亮尚早,但他知道留給自己和勇王的時間不多。

如指間流沙,愈握愈少。

菰晚風為人,向來不給敵人留餘地。說是五天的機會,大概只在兩天左右。

兩天,則是他們估算。

實際,可能更少。

故,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

這廂他疾疾趕,那廂勇王突然翻身嘔紅,隨後倒在塌上人事不知。

御醫被這陣仗嚇得不輕,趕忙上前號脈。結果不號不知道,一號差點魂沒飛出體外。

缺雲子見他神色有異,上前也號住了另外一隻手。這一號,同樣嚇的魂魄差點擠出天靈蓋。

看向御醫,你號的也是這結果?

御醫差點沒哭出來,按著勇王脈搏的手直哆嗦。天娘哎,咋整啊?怎麼好好的人突然就沒了?

不是說有五天時間,就算沒有五天,打個對摺也有兩天半。

再不濟,也該有兩天才是。

可、可現在叫什麼事兒,這離子夜還有一個多時辰,怎就……怎就沒了。

槐尹靠在門口靜靜看著,與他而言這是好事,實是老天助他。

畢竟這人會中毒,有自己一份功勞。

如果勇王活下來,那可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他很清楚自己現在上去必然會遭猜忌,諸如是否別有居心。他們信不過自己,自己整好樂得從中摘個乾淨。

所以他靜靜看,上不添言下不搭話,唯立一旁靜觀。

突然,鄒寂人熬好藥端進來。

揭開簾子的一瞬,被他拉至一角,隨即遞了一個眼神。

鄒寂人睇眼他,雖然心有不悅,卻還是按而不表。隨著他的眼神望去,頓時也看出了異樣。

隨即擺脫其牽制,將藥擱至桌面,而後快步上前詢問緣由。

此時的御醫已經渾身癱軟,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道該怎麼把事情說給絃歌月聽,這幾乎是必死的題。

如何說,怎麼做?

最後,好像都是死。

「御醫?」

「完了,完了……」御醫跌坐在床榻前,兩眼驟然變得無神,眼神空洞的看向他處,憑你呼喚,沒有絲毫反應。

鄒寂人見問不出個結果,遂同缺雲子道:「前輩?」

缺雲子此時臉上全無平時的嬉笑怒罵,取而代之是一片凝重之色。這在過去,不曾有過。

放下勇王的胳膊,他又瞥了眼地上的御醫,對鄒寂人蹙眉道:「速去請扈西河過來,快。」

「好。」

鄒寂人二話不問,轉身快步走出營帳,趕緊去找尋扈西河。

槐尹觀勇王死氣已現,氣息已無。再救,不過是徒勞。

道:「人都沒了,缺老頭你是不是該認清事實?與其在這裡做無謂功,不如趕緊差人告訴絃歌月。

免得他怒極翻臉,屆時火氣全撒你頭上。」

缺雲子沒理,

拍拍御醫,讓他快些來幫忙扶起勇王,給自己搭把手。

御醫就差老淚縱橫,鼻涕一把眼淚一把,抄起衣服胡亂一通擦拭,看看自身,瞬間面紅耳熱,道:「老前輩,莫非你有辦法起死回生?」

「說什麼胡話?」缺雲子沒好氣給了他一巴掌,老夫有那本事,還要你來幫忙?

御醫傻眼,那您叫我幫啥?

垂眸掃過勇王,總不能四殿下還沒來咱們就給殿下把身後事給辦咯?

「說你傻你還真傻,要不要救你家殿下一句話?」

磨磨唧唧,沒死都讓你磨死。

見他還是轉不過來,惋嘆道:「你家殿下心窩還積有一口氣,趕緊的把人扶起我要施針。」

「哦哦哦。」御醫連忙爬起,擦了擦淚。一把將勇王扶正,感激涕零的看向缺雲子,您老要這麼說,晚輩就懂了。

他還以為殿下徹底沒了,自己也要跟著人頭落地。

您要知道,早說啊?

害我白哭一場,丟死人了。

又悄摸摸道:「前輩您讓鄒仙友找扈西河過來做甚?」

要是沒記錯,這位可是毒家。

「到時候你就知曉。」

缺雲子屏息凝神,手上的銀針一根接一根扎進勇王要穴,隨著時間過去,頭上滲出綿密的汗水。

一滴一滴滾落,打溼眼眶。

鹹澀的感知,帶來非常令人不適的體驗。

又過了許久,他終於落好最後一針。

這才有時間抬手抹去迷在眼睛裡的汗水,順便胡亂抹了一通。

道:「你先扶好,待老頭子將那一線氣機引上來。」

說罷,起手捻訣。

指尖連點心口,一路向上,直至扣開勇王牙關。

忽的,雙唇緊閉的人嘴唇微張。

一縷若有似無氣息從中飛出,旋即被其擒住。有如欲飛鳥兒,被人扣住咽喉,不停的扭動掙扎,想要逃脫。

「想跑?」

缺雲子怒眉,指尖催元。

登時將之取出,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打入其眉心。

只見勇王悶哼,一口氣總算從幽冥地府轉了回來。

雖然很微弱,但好歹是保住了。

御醫大喜,道:「老前輩,殿下是不是沒事了?」

缺雲子捶著老腰白了他一眼,想什麼呢?咱就搶回了一口氣,離沒事還差的遠。

有那麼簡單,閻王散就不是閻王散該叫菩薩散。

「那怎麼辦?」

「等西河來了再說吧。」缺雲子長吁短嘆,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盡人事看天命。

如果勇王命數合該如此,那也是他之命。

如果能熬過這道坎,等來素鶴的解藥,那便是他命不該絕,該著此番造化。但究竟如何,還得看天意。

正說著,帳外一陣騷動。

原是鄒寂人不管不管將人自被窩裡拽出來,一路上連個停頓都沒有。

搞得人到門口才有時間套上靴子,稍稍繫好衣帶。

好在軍中都是男人,不然丟人丟大發。

粗略一番收拾,算是妥了。

緩揭簾,慢著步。

道:「我說你把我拖過來也不說出了什麼事兒,現在總該能說了吧?」

鄒寂人面色微窘,道:「鄒某不是很清楚,你問前輩就好。」

扈西河原本想再擠兌幾句,但當眼神落在勇王身上後,剎那間什麼都明瞭。

道:「算了算了,我知道了。」

一邊走一邊催元

,霎時掌中多了一顆妖冶明珠。

這是他新聚的毒珠,之前那顆毀在花中影手中。

打那以後便沒了賴以性命的本源,然時也命也,也是那番絕境,才有今日的因禍得福。

跳出生死關,才知天地闊。

「將人放平,你二人讓開。」

御醫巴巴嚥了口口水,火速照做,然後連蹦帶跳逃離。

缺雲子在鄒寂人攙扶下離開,也退到稍遠的距離。

旋即,扈西河將毒珠放在勇王上方。

幽幽綠芒,一絲絲霎時滲入其體內。如小風過境,無孔不入。

至此,勇王的氣息才算穩住。

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關鍵,還得解藥。

御醫望著毒珠,頓覺嗓子發乾,說話都不利索。

支支吾吾半晌,才憋出一段話來。

道:「老前、前輩,咱們、咱們這樣能……能撐多久?

百里公子的解藥,要何時能到?」

缺雲子道:「這就要看勇王自己。」

「為何?」

「以毒攻毒,是解毒的法子。以毒續毒,是不得已的續命之法。

咱們沒有解藥,早前服下壓制毒素蔓延的丹藥,此刻都成了勾魂使者。

它們,加重了毒發的速度。」

「可是,以當時情形殿下不服不行啊?」

「是啊,不服不行,服之必死。這就是對方的陰險歹毒之處,讓咱們防不勝防,救無可救。」

「那……那殿下如果撐不住呢?」

「那就只有死。」

「這……」御醫嘆息,道:「假如殿下撐得住,至多能撐多久?」

扈西河伸出一根指頭,道:「一個時辰,子時一到,咱們迴天乏力。」

事實上,勇王的身體在毒素的摧殘下已然千瘡百孔。多撐一時辰,全憑其信念如鐵。

這一個時辰,已經算額外從生死簿上借來的。

哪裡,還能奢望其他。

聞言,營帳之內突然死聲寂寂。

每個人心中都很清楚,接下來會是什麼結果。只是不願,只是不甘,只是不想,不想承認。

哪怕是溺水,也要等到水沒過頭頂這才肯甘心。

不到最後一刻,說什麼都不能放棄。

槐尹垂眸,斂去眼底寒光。

那一絲絲,快的無人可以察覺。一閃而沒,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他不動,也不語。

但他比誰都清楚,勇王等不到那一個時辰。就算其信念如鐵,心志誠誠,那都沒用,都是屁話。

因為,在扈西河經過時。

呵,便已經下了手。

活,是不可能活。

唯有死,才是解脫。

要死的人解脫,自己也可以暫時得個解脫。

如此,才是雙贏。

所以,勇王不可能活。

以毒續毒,以此續命,皆無可能。

假若不死,那有人就該坐不住。

那人如何能讓勇王活,又如何能讓素鶴順意?

抬眸微瞟,眼見的火候差不多。

道:「我去外面看看,有需要叫我。」

說罷轉身,眼底是一抹藏不住的得逞。

隨即掀開簾子,低頭彎腰貓了出去。

抬頭剎那,僵在原地。

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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