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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各表一支。

菰勒勒對依蘭說了什麼,無從知曉。

但觀小丫頭表情,就知道事情不簡單。一張清秀的臉蛋,此刻寫滿驚恐。靈動的眸子,盛滿不安。

本能向後急退的腳步,更是說明了內心的抵抗。

低頭垂眸間,將頭別了過去。

兩隻柔荑緊緊扣在一起,微微抖顫。

沉思暗量,眸光止不住往回偷看。待觸及菰勒勒那似笑非笑的嘴角,嚇得趕緊把頭扭回。

她是想取水月而代之,可她只想取水月而享榮華富貴。取其而代死,並非她所想。

然菰勒勒方才所言,分明是叫自己去送死。

一旦事發被揭穿,小命休矣。

正在想著怎麼逃脫時,菰勒勒話音再度響起。

“怕了?”

“不是。”她急忙搖頭否認。

就算是,也斷不可能此時承認。

“不是,就按本小姐說的去做吧。”

“可是……”

“可是什麼?本小姐的話,你敢不聽?信不信我將你也打殺了做花肥?”

“奴婢……”

“識趣的,就給我聽話去做。做好了,要什麼本小姐都能賞賜給你。

做不好,東牆腳下那株山茶還不夠豔。

我這麼說,你懂了?”

依蘭看著自己發白的指節,愈走愈快,良久方顫聲答到:“懂、懂了。”

“懂了,就開始吧。

本小姐,期待你的表現哦。”說罷,那咯咯嬌笑聲,似魔音一般灌入腦海。

明明是銀鈴般的聲音,卻是冰冷的很。

可單是聽笑聲,誰又知道這是一顆怎樣的心。

是夜,既靜也喧譁。

遠處的打鬥依舊,而禎園前後亦將變得熱鬧。

水月躲在遠處看著自家小姐暗暗流淚,她不曉得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明明之前一步一計劃,他們走的很好。

差一點,他們就可以摸到有關當年的真相。

為什麼小姐會沉不住氣,要用這麼激進冒險的法子?

家主是什麼人?自來是人中龍鳳,就他們進來做的那些,她不相信真的瞞得過家主耳目。

之所以不發作,無非是他們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但不代表他們做的一切,就一定是悄無聲息。

可是小姐現在聽不進任何勸告,她只聽依蘭的蠱惑。

一想到多年的主僕,竟抵不過她人的片刻諂言。珠淚滾滾霎時落的更兇,一扭頭捂著嘴,悄悄跑回房內悶聲哭泣。

而她走後,菰勒勒回眸看著她曾經站過的角落,心不知為何變得空落落。

這種感覺是不曾有過的,說複雜不復雜,說難受也不是特別難受。淡淡的,擾人的,有點抓又放不下。

讓她有些不適,卻又不討厭。

甚至,帶那麼點欣喜。

不過很快她就沒時間管那股心緒到底是什麼感受,因為有人來了。

雖然招式使的還不夠熟練,但如果有禧圓的老人在,就可以看出這是碎玉人的功夫。

當然,碎玉人此時讓三味小心的護在槿院,是不可能出現在此處。

而且,碎玉人是不會做出這種事。

所以,答案就很顯然。

來的,不是碎玉人。

再看菰勒勒不躲不閃的樣子,更不需要多言。

依蘭到底還是做了,雖然蒙著面紗,眼神有著之前截然不同的冷靜。彷彿,變了一個人。

臨到逼近菰勒勒時,眸光倏然一凜,劍勢陡然一轉。

可謂淋漓細雨翻作暴雨傾盆,三春柔風忽作霜天臘雪。

菰勒勒噔噔疾退,揚手取劍鏘然架住其逼殺。隨即神色急變,將人用力震開,

轉身跑出禎園奪路狂奔。

一邊跑一邊暗暗嘀咕,她只是叫這死丫頭冒充碎玉人刺殺自己。意思意思做個樣子就行,做給某人看就可以。

她奶奶的,剛才還怕死怕的緊。

這會兒下起手了,怎麼不怕了?

可惜她很快就沒有時間細思細想,依蘭的追殺已經到了身後。

雙劍疊出,有如浪裡飛花。

凜凜中,自有厲害。

菰勒勒一個失神,藕臂頃刻染紅。

劇烈的疼痛,讓這個平日千嬌萬寵的大小姐瞬間疼得臉色煞白,急忙提劍捂著胳膊跌跌撞撞急急奔逃。

又氣又恨,嘶吼道:“混賬,我讓你意思一下,誰讓你來真的?”

依蘭眸光幽幽,抬手又是一劍斬在其腳下,道:“小姐,情不真不足以感人,戲不真不足以欺人啊。”

“你……算你說的有理。”

菰勒勒氣結,一時這個啞巴虧吃的吐也不是,不吐又咽不下去。

但一想自己的計劃,之後還是甘心情願受了幾劍。

下人遠處打眼一看,嚇得魂飛魄散。

當即幫忙的幫忙,去稟告的去稟告。

一時間,整個菰府上下燈火通明,亂哄哄,作一團。

菰勒勒得了眾人解圍,忙佯裝不堪重負,靠著下人的攙扶疾疾轉入煙塵處。而依蘭在寡不敵眾之下,腹部同時受了兩刀,登時血染。

隨著疼痛來意,雙眸驟然恢復水靈,盛滿驚懼。雙劍架開眾人,又看看自己腹部的血跡。

手中的雙劍,登時落地。

隨即捂了傷口,縱身翻牆逃開。

“追,不能讓她跑了。”

“是。”

“是。”

依蘭一路疾奔,一路疾逃。

黑夜裡給她添了不少方便,她是個有心的,府裡哪裡有人哪裡人少,下人們都有哪些門路,她都一清二楚。

故她雖然修為不高,但仍是逃出了菰府。

來到一條窄巷,她靠著牆低低喘、息。

雖然不知道自己怎麼腦子一熱就給答應了,可她曉得這事答應是個死,不答應也是死。

答應了,尚且能爭一爭。

不答應?只怕當場就得斃在菰勒勒劍下。

可現在問題是,菰府不能再待。以家主的手段,自己百死都不能彌補。而逃出來,也無路可去。

傷了菰家大小姐,天下間哪裡還有她依蘭的容身之處?

指間的溫熱更時時都在提醒,撩動她每一根神經。

突然,不遠處傳來菰家下人的聲音。

“快,走這邊。”

“這裡有血跡,沿著血跡一定能抓到那個女的。”

“對對對,抓住了可是大功一件。家主,肯定有賞。”

“是啊,兄弟們,建功立名就在此時啊。”

“對……”

依蘭疼的發抖,起身想逃。

然後抬眸才發現,自己居然跑進了一條死衚衕。

“該死。”

“快,血是朝這邊。我看人就在前面,咱們快些。”

霎時間,依蘭心提到嗓子眼。

直道我命休矣,再看看高牆,她是真的沒力氣再逃。

從菰府逃出來,再至此處,自己費了太多體力,失了太多的血。

都說富貴險中求,看來她是犯了險也沒命受。

頓時,她放棄抵抗,閉目準備等死。

一息,兩息。

三息……

她又等了許久,卻遲遲不見人抓自己。

而耳畔既無吶喊聲,也無腳步聲。

等了又等,終於按耐不住好奇。

睜開眸子,拖著傷體來巷口。

深吸一口氣,猛地竄出。

結果,不是來抓自己的被嚇一跳而是自己嚇一跳。

菰家出來抓自己的人都死了,全部倒在地上,一個活口都沒有。

從中走過,發現這些人都死的極為平靜,身上既無外傷也無內傷。

如同睡夢中,就那麼平靜的去了。

她惶恐的看向四周,冷汗一滴滴順著鬢角髮絲滑、落。

是誰?

是誰幫了自己?

是誰殺了他們?

她越想越怕,轉身扭頭就想跑。

然腳下的一條胳膊擋住了,措不及防摔下,栽進一具屍體的懷裡。

霎時,顧不得害怕與否,忙慌不跌的爬起逃離。

而暗處,走出兩條人影。

一條赫然箕鴀,另一條則是神秘的兜帽人。

箕鴀看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又怕又慫的嚥了咽口水,拱手作禮討好道:“恩公,接下來我們怎麼做?”

“將他們帶回去?”

“帶回去?”不行,他想都不要就搖頭。帶回去,少真府那幫族老怎麼解釋?更別提現在還有個三味虎視眈眈,不行,不行。

“菰勒勒漂亮嗎?”

“漂亮。”

好歹也是曾經的第一美人,能不漂亮麼?

“想要坐穩你的家主之位嗎?”

“想。”

“想要得到她嗎?”

聞言,箕鴀悻悻了看了他一眼。

就差沒說,您在逗我。

那是我想就能碰的麼?碰了她,我還用的著活嗎?

我雖然沒啥節操,好賴也曉得什麼朋友妻不可欺。

您還是別逗我。

兜帽人笑了,看不到面貌,聽聲音知道其似乎還不錯。

“吾說你可以,你就可以。”

“這……這不能,菰晚風不可能捨得把他女兒送出來。”

慾海天,誰不知道菰勒勒是菰晚風心尖上的肉。

動她,還不跟找死似的。

“將他們帶回去,吾保證你很快就會有美嬌娘。”

“真,真的?”

“你在懷疑吾?”

“不不不,小的不敢。

小的,小的只是沒想到,這種好事還有落到我頭上的一天。”

過去他想著作疏星樓的東床快婿沒做成,沒想到東邊不亮西邊亮,居然還有這等好事。

一想,不禁嘿嘿嘿低笑。

兜帽人顯然是懶得看他的,從頭到尾就沒正眼看過。

交代完,便沒入黑暗。

箕鴀搓了搓,取出一枚袋子。

朝屍體兜頭開啟,登時屍體悉數被吸入其中。

將袋子收好,他手捏石子。

倏的,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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